棠京，皇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檀香裊裊，卻不住那份無形的帝王威。

棠皇端坐于龍椅之上，面沉凝，聽著下首二皇子宇文昊的稟報。

宇文昊姿態恭敬地垂首而立，雙手捧著一個致的錦盒，盒蓋打開，里面襯著明黃綢緞，并排躺著兩顆龍眼大小、澤圓潤、散發著奇異藥香的丹藥——正是喬念給出的那三顆續魂丹中的兩顆。

“父皇明鑒，”宇文昊的聲音沉穩而帶著恰到好的悔恨與無奈，“兒臣無能，未能將楚知熠一眾逆賊盡數誅滅，實乃大罪。然，當時靖國大將林燁陳兵邊境，虎視眈眈，兒臣權衡利弊，若執意追殺，恐引來靖國大軍瘋狂報復，屆時北境門戶開，社稷危矣！兒臣……不得不以國事為重，暫放私怨。”

他稍稍抬頭，語氣轉為一不易察覺的引導：“況且，那楚知熠為求活路，主獻上這藥王谷寶——續魂丹！聲稱此丹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無論多重的傷勢，只要尚存一息，服下便可吊命續魂，珍貴無比！兒臣思忖，此丹于父皇圣康健大有裨益，遠比誅殺幾個喪家之犬更為重要，故而……故而忍辱，以此丹換其生路，并迫其立下三年不得犯我邊境之誓。雖未能竟全功，卻也暫緩邊患，并為父皇求得靈藥，父皇察兒臣一片苦心！”

棠皇宇文擎面無表地聽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龍椅扶手。

他自然聽得出宇文昊話中的水分和前后矛盾之——先前信誓旦旦說必殺之，如今又變“權衡利弊”“以丹換命”。這兒子心思縝卻也狠辣，此番失手，必定另有。

他冷哼一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心悸的力：“哼，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昊兒，你此番行事，前后不一，損兵折將，卻讓首要目標全而退，朕，很是失。”

宇文昊立刻跪伏在地，姿態放得極低：“兒臣知罪！請父皇責罰！”但他捧著錦盒的手卻穩如磐石。

棠皇的目落在那兩顆丹藥上，那人的藥香縷縷鉆鼻尖，關于“續魂丹”能吊命續魂的傳說，他并非沒有耳聞。

對于一位日漸年邁、愈發長生的帝王而言，這東西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沉默了片刻，殿空氣幾乎凝固。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冰冷，卻緩和了些許：“罷了。看在你還知道以國事為重，并為朕求得此丹的份上，此次罪責，暫且記下。若再有下次，兩罪并罰！”

“謝父皇隆恩！”宇文昊心中暗自松了口氣，知道丹藥起了作用。

他并未立刻起，而是繼續趁熱打鐵，低聲道：“父皇，那喬念畢竟是藥王谷谷主，手握無數奇方妙藥。此次兒臣雖與有隙，但也算結下了一份‘丹藥之’。日后若有機會，或許還能從藥王谷討得更多更好的靈丹妙藥，于父皇延年益壽、于我國培植醫道，都大有裨益。此番放長線，或許……亦是一步暗棋。”

聽到這話，棠皇敲擊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但眼底深卻飛快地掠過一極難察覺的亮和小小的歡喜。

是啊，藥王谷……若能得其助力……他掃了一眼那兩顆續魂丹，最終揮了揮手：“起來吧。丹藥留下。此事，朕自有計較。你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宇文昊恭敬地行禮，低著頭，一步步退出大殿。

直到走出殿外，到照在上，他繃的后背才微微放松，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算計得逞的弧度。

待回到府中，宇文昊鬼使神差的，竟徑直去了穆夢雪的院子。

院依舊冷清，穆夢雪正坐在廊下，看著一株枯敗的藤蔓出神。

宇文昊走過去，屏退了左右，看著穆夢雪那副淡漠的樣子，想起自己方才在宮中的驚險，心中一邪火升起，忍不住出聲譏諷：“怎麼？你的好姐妹喬念，如今可是平安無事，快活逍遙去了。怎麼還擺出這樣一副神來？不該高興才是？”

穆夢雪緩緩轉過頭，看向他，臉上沒有任何表，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輕輕開口，聲音沒有一波瀾：“殿下說笑了。妾只是在想，殿下此番能從那龍潭虎中全而退，平安歸來，妾……也是開心的。”

這話說得極其平淡，甚至聽起來有些真誠，但結合那冷漠的表和眼神，落在宇文昊耳中，卻了最刺耳的諷刺和幸災樂禍！

宇文昊臉一沉，正要發作，卻見穆夢雪已站起，淡淡道：“殿下想必累了，妾讓人熱了一壺梨花白，就放在書房桌上。殿下慢用，妾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說完，不再看宇文昊一眼，轉便朝著室走去，背影決絕而疏離，仿佛多與他共一刻都難以忍。

宇文昊看著毫不留離開的背影，口那邪火蹭得更高，卻無發泄。他狠狠一甩袖，轉大步朝著書房走去。

書房桌上，果然溫著一壺酒，正是他以往頗喜歡的梨花白。

酒香淡淡，倒是稍稍平息了他心中的煩躁和暴戾。

端起酒壺來，飲下了一口，想到穆夢雪明明高興喬念還活著，明明還生他的氣，卻又為他溫酒，算作示好。

這般矛盾，真是別扭！

他在一旁的搖椅上坐下，想著今日父皇的表現，應當是在意極了那兩顆續魂丹。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手探懷中，出了一個冰涼的小玉瓶。

他拔出瓶塞，倒出一顆丹藥。

正是那第三顆續魂丹。

燭下，丹藥圓潤，散發著幽幽的澤和奇異的藥香。

宇文昊凝視著掌心的丹藥，目復雜變幻，有算計，有貪婪，有一對未知力量的，或許……還有一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為自己留的后路。

他攥住了那顆丹藥，仿佛攥住了某種的權柄或希。

窗外夜漸濃，將他晦暗不明的神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