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后不久,宮里迎來了第一場雪。雪如飛絮洋洋灑灑地落下,葉凝倚在窗邊,雪花飄到臉上時帶了一凍骨的寒意。
“啊,小主,您怎麼把窗子打開了,這種時節最易得病了。”素紅拉起窗桿,合了小窗,瞅著薄薄一層的窗紙,心里有些發愁,漫漫長冬,這冷宮里的日子娘娘要怎麼熬過去呀。
素紅似是想起什麼,又恨恨地道:“都是些勢利眼,小主得寵時個個都來結,如今不過剛失勢,個個都跑得沒影,尤其是安福這小人,口口聲聲說必會忠心護主,可眼下陛下的圣旨還沒到呢,安福就跑到寧昭儀那兒當差去了,真真是無恥小人,依奴婢所看,安福在寧昭儀手里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素紅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從頭至尾,葉凝都是安安靜靜的,似是在聽素紅說著話,又似是在兀自出神,平日里鮮艷的面容就像是到凜冽冬風的摧殘,變得蒼白而慘淡,連眼神也是空的。
素紅看得滿腹辛酸。
家小姐呀,出自詩禮簪纓之族,還未宮前,也是家里頭千般寵萬般寵的,宮后圣上也格外寵小姐,還未臨幸就已是封為貴人,不過短短數月就晉為昭儀,這般殊榮宮里頭可沒見過哪兒小主有過的。眼下將要晉為四妃之一,寧昭儀卻生生地從中作梗,誣陷小姐下毒害了的孩兒,圣上一氣之下便摘了小姐的昭儀之位,甚至連降兩級,降為才人,如今還讓小姐在幽寒宮閉門思過。
瞧瞧小姐這般模樣,這以后的日子要如何過呀。
素紅心里苦,面上也只能故作歡,用輕快的語氣安道:“小主,您別害怕,等過幾日陛下的氣消了,肯定立馬就放小主出去了。”
葉凝的眼睫微閃,紋不的表終于有了變化。
低低地哂笑一聲。
“氣消?他一輩子也不會氣消。”
明明之前是那麼地寵,皺下眉頭他也會心疼,他明明還說待來年春雪初融時便只帶一人去江南的行宮,賞花賞柳賞春景。可是帝王的臉說變就變,前些時日還溫似水,這會卻晴不定,仿佛過去的那些日子都只是一個人的過眼煙云。
老舊的屋門倏然發出“吱嘎”一聲,隨之而來的是環佩叮當作響,一抹柳綠的人影出現在葉凝前。捂吃吃地笑,斜睨著葉凝,故作出吃驚的神來。
“喲,我們的良妃娘娘怎會落得如斯田地?這大冬天的,怎麼穿得如此單薄?這幽寒宮的宮人也真不像話,竟是連盆炭火也沒有,瞧瞧這爛了塊兒的太師椅,再瞧瞧角落的蛛網,真是好生不盡責,我們的良妃娘娘怎麼能住這樣的地方?”
寧昭儀話鋒一轉,眉眼間盡是得瑟。
“對了,本宮都忘了,你不是娘娘,你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才人。葉才人,你知道什麼能配得上你麼?也便只有這清冷破爛的幽寒宮。”
葉凝垂著眼,沒有出聲。
素紅的手攥了角。
“怎麼不說話了?哼,仗著陛下的寵便不將本宮放在眼里。”寧昭儀越看葉凝心里便越不爽利,忽然手住了葉凝的下,“這張狐子的臉真討人不喜,葉凝,你長得再漂亮又有何用?你要知道這宮里頭最不缺的就是如花似玉的人。你這張臉,陛下已經看厭了。怎麼不裝天真無邪了?平日里在陛下面前就知道裝作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可惜呀,爛漫過頭便要爛在冷宮里了。”
尾指上的比甲劃過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素紅忍不住了,一把護住了葉凝,“娘娘,陛下只說讓我們小主閉門思過。”
“啪”的一聲,素紅的臉上多了鮮明的五指印。
“賤婢,本宮說話何時到你話的余地。了這幽寒宮的門,這輩子你家小主就甭指出去了。莫非你們主仆二人還在天真地以為陛下會放你們出去嗎?真真是可笑極了。葉凝,你也莫要做白日夢了。你害死本宮的孩子,就一輩子都留在冷宮吧。”
葉凝終于開口道:“我沒有害死你的孩子,是你誣陷我。”
寧昭儀挑眉,“是又如何?可是陛下信的人是我,如今本宮才是陛下的新寵。良妃之位,陛下已是許我了,只要生下孩子,不論男,我便能為良妃,且……”寧昭儀又吃吃一笑,“陛下還說待來年春雪融化時就帶我去江南的行宮,賞花賞柳賞春景……”
葉凝猛地抬頭。
寧昭儀笑得愈發得意,“如今陛下心里的人是本宮,本宮說什麼陛下便信什麼。葉凝你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區區一空殼子,陛下用久了便也厭倦了。”
葉凝輕聲道:“我有今日是我的失策,可你無需得意。你用自己的孩子換我的失寵,你半夜夢醒時心里就不曾有過一愧疚?拿自己的孩子作為武,寧昭儀,你當真是好狠的心。”
又是這般惹人厭的模樣。
明明黛未施,可這般輕聲細語的模樣卻我見猶憐,左臉頰上的那道紅痕反而令別有一番的風,若是陛下又見到這狐子,恐怕一時半會間又會心了。
“本宮從不愧疚,用一個孩子能換得你的失寵,想必本宮的孩子泉下有知也會欣。葉凝,你以為這后宮是什麼,后宮本來就是勾心斗角之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陛下因為孩子的死去反而更加憐惜我,孩子死得值。”
葉凝說道:“是麼?陛下如今雖是厭倦了我,但也未必有多喜歡你。若真喜歡你,又怎會任由你的孩子死去?你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你當真以為陛下不知道麼?”
“你……”寧昭儀惱得揚起了手掌,正要重重地摔下去時,冷不丁的卻是被站起的葉凝扣住了手腕。
葉凝道:“寧昭儀,我再潦倒落魄,我也是葉家的嫡長。我祖父是三朝元老,陛下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
“好你個葉凝,平日里在陛下面前裝得跟貓兒一樣,如今真面目就出來了,就該讓陛下好好地看一看你這張牙舞爪的丑惡臉,你祖父是三朝元老又如何?如今在朝廷中又有何勢力?你不也被打冷宮里?你家人在幫你周旋,可又有何用?天子之怒,你們葉家又怎麼能承得起來!”
寧昭儀甩開葉凝的手。
葉凝揚起下,“是承不起,但是在這之前,寧昭儀,你猜猜若是有關欣才人的真相不小心被太后娘娘知道了,你又該如何承太后娘娘的怒火?”
寧昭儀渾一,“你……你胡說什麼?”
葉凝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做得天無麼?人證證都在我的娘家里,我當初不過是想多一事不如一事,事不關己,我也不想過多理會。可現在不了,你若再來招惹我,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橫豎我如今也不過是個失勢的才人。”
“你……你……”寧昭儀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后也只有剜了葉凝一眼,怒沖沖地離去。
寧昭儀一離開,葉凝就跌坐在太師椅上,缺了兒的太師椅微微一晃,葉凝只覺心尖也跟著晃了起來。素紅睜大了眼,說道:“小主,奴婢好久沒有見過您這樣的模樣了。打從宮以來后,小主您的子便跟變了個人似的,現在總算變回來了。”
“宮時,父親便囑咐我陛下喜歡天真爛漫的人,不必懂詩書,只要沒心沒肺地笑著便最容易得到陛下的寵。”
后來陛下也的確再三和說,他尤這般天真爛漫之態。
陛下神俊朗,又是人中龍,寵時又是一副恨不得將世間所有好的什捧到的跟前的模樣,更何況他還是天之驕子,是這世間最為尊貴的男人。
哪里有不心的理由?
是以便掩藏了自己的子,苦心經營他所喜歡的子。
可是即便如此,到頭來也一樣被打了冷宮。
“素紅,帝王之寵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看著像真的,實際上一就破了。宮里綻開的花那麼多,開得越早越燦爛便也謝得越快……”
可惜這個道理明白得太遲……
若是有重來的機會,定然不會再做出這麼傻的事。
上一國之君,簡直就是個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啦~~
追過我文的鞋都知道我是個日更的好孩紙!
這文也算是我嘗試的一個新題材,主屬于長型的,可能后期屬會略渣……
捧臉,來求個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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