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育兒

夏日傍晚的氣候最是怡人, 熱氣漸漸散了，晚風又從那沙沙樹聲中出來了，似乎將人自裏到外都過一遍。

日頭沉到宮牆下頭去了, 小太監們舉著長竹竿忙忙碌碌點燈, 程婉蘊讓人將膳桌擺到葡萄架下，鄭太監只看了一遍就已經學會了怎麽用簽子給章魚小丸子翻，三十多年的老師傅就是不一樣, 烤出來比烤得還好吃。

程婉蘊給胤礽和大阿哥都上了一盤，再囑咐大阿哥的娘給好奇的他切開晾一晾再吃。

膳房又進上來三碗炸醬面，一碟炒黃豆, 還片了一只烤鴨，拿薄餅卷了蘸醬吃，也有十分風味。

程婉蘊一到夏天就不熱湯熱飯，胤礽就知道搗鼓這些是為了不好好吃飯，但他今兒也不大有胃口，便只是佯怒瞪了一眼殷勤備至給他包了個烤鴨的阿婉。

隨即他桌下的腳便被輕輕了一下, 胤礽意識到那只不老實的腳是誰的，擡頭去便對上阿婉笑盈盈的眼睛。

他“騰”地臉紅到脖子。

可恨, 阿婉這仗著有了子就撥人病又犯了！他不由心有戚戚地想, 那《清心經》又得拿出來讀了。

胤礽方才已吃過一盤章魚小丸子, 有三分飽了，便只吃了幾口鴨子，半碗面。

隨後便饒有興趣地捧著“冰微甜”的珍珠茶看額林珠自己吃飯。

程婉蘊讓耿媽媽將額林珠的餐椅拿出來讓自己坐, 今兒的飯菜是糜粥、水煮玉米段、牛排骨、清炒豆芽、蓮藕花生排骨湯、半個蘋果。

這些菜都整整齊齊地擺到程婉蘊定制的小兔子餐盤裏, 湯碗便固定在餐椅小桌板那個特意打磨出來的圓形凹槽裏, 這樣就不容易打翻了。

這些菜端上來的時候都晾溫熱了，額林珠可以放心地自己手吃飯。

胤礽只見白胖白胖的閨十分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頭上紮著小揪揪，揪揪上還別了兩只紗絹堆的小蝴蝶，穿得紅緙繡彩蝶綢，脖子上掛的繡著“我吃飯”小飯兜，大眼睛忽閃忽閃，見誰都笑。

胤礽深深覺著老大家四個閨捆起來都比不上自己這一個那般玉雪可。

現在已經能很練地使小勺子小叉子舀飯吃了，那握著勺柄的小拳頭十分努力，看得胤礽忍不住微笑。

程婉蘊給定制的木制小勺子小叉子，都打磨得十分致溜，還畫了兒學習筷給造辦，準備給額林珠明年大一點用。

看額林珠吃飯有意思，胤礽最近十分喜歡觀察兒吃飯的樣子，會自己選擇先吃什麽再吃什麽，然後他就發覺兒喜歡將留在最後吃，會先啃完玉米，再喝粥吃湯，然後皺著眉頭吃蔬菜，最後就留出充裕的時間來的清燉牛排骨。

阿婉治孩子很有一套，要求額林珠必須要在餐桌前吃完飯，一旦鬧騰不吃了，阿婉就會把抱下來，讓人把餐椅餐盤都撤走，也不許耿媽媽再給其他點心。

挑食不吃蔬菜也是，阿婉會告訴額林珠：“沒有吃完青菜，下次就沒有吃。”然後額林珠頭鐵不信邪，真的下次就不給了，不論哭什麽樣，阿婉都堅持到底，所以現在就學會吃蔬菜了。

胤礽頭一回見這樣治孩子的，不由十分心疼，想去哄哭鬧的額林珠，又被阿婉嚴肅住：“孩子從小就要養好習慣，否則長大了子就掰不過來了！”

這話也有道理……胤礽只好忍上幾天，額林珠竟然真的學會了聽話、接，比其他被嬤嬤追著哄半天也吃不上一口的小格格小阿哥，自己吃飯的額林珠顯然更加壯實也靈活。

現在都會玩九連環了！

阿婉這樣教孩子的好，胤礽算是會很深，且看現在阿克墩還坐在嬤嬤懷裏吃飯，他見比自己小這樣多的妹妹都會自己用勺子了，他也鬧著要試試，卻笨手笨腳撒得滿桌、滿地都是菜湯飯粒，就顯而易見了。

胤礽便道：“以後，我讓阿克墩的嬤嬤常帶他過來玩，你得空便多看顧幾分，他邊雖有奴才們伺候著，卻也可憐著，沒個親額娘照顧……”

胤礽自己常常伴駕一天都不見人影，說親自教養這個孩子，也只是每日過問日常起居，偶爾讓人帶他過來一起用頓飯罷了。他邊大多還是只有太監宮和嬤嬤，偶爾還有唐格格幫襯幾分，畢竟領著那邊院子的事。

胤礽對這個長子的確心懷愧疚，又憐惜他也是個生而無母的……

程婉蘊知道太子爺被大阿哥了心裏那個傷口，本來想拒絕的，但看到阿克墩笨拙地舀了幾顆黃豆給額林珠吃，心腸又了。

“瞧太子爺說的，阿克墩是額林珠的哥哥，哥哥妹妹常在一塊兒玩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我不過一個格格，沒什麽見識，不敢擔照顧大阿哥的名聲，還請太子爺不要怪罪我。”程婉蘊站起來行了禮。

雖然平日裏與太子親無間，也有沒規矩打鬧的時候，但有時候原則問題還得說清楚，否則將來太子妃進來，知道代為養太子爺的長子，心裏還不知怎樣忌諱呢。

“起來，你有子還這樣做什麽？”胤礽有點生氣，瞪了阿婉一眼，又把氣發到周圍的奴才上，“都是死人不，還不把格格扶起來？”

他有點惱阿婉這樣和他生分，這點事他會慮不到麽？他從來沒想過讓阿婉養阿克墩，他還沒這麽傻。

可胤礽又生不起氣來，因為阿婉這是本分，他應該更加放心才是，若是旁人只怕早就高高興興謝恩了，卻還這樣知道分寸、這樣懂事，宮裏不缺一心向上爬的人，卻缺像阿婉一般靜守本心的人。

因這個曲，後來胤礽沒再說話，眼尾瞥見阿婉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好幾眼，他就越發繃著臉：誰讓為這種事和他生分的呢？就得嚇嚇，該！

等用完晚膳，程婉蘊連忙過來挽他的手，胤礽實在沒繃住，笑了出來。

“就知道您是裝的！”程婉蘊氣鼓鼓。

胤礽就哼了一聲：“誰讓你說那些話的？你不信我麽？我怎麽會把你往火坑裏推？”

程婉蘊搖了搖他的胳膊，小聲道：“二爺，我不是和您生分，剛剛那麽多人在一邊伺候著，我得說清楚呀，省得傳出去變了味，您說是不是？”

胤礽也沒怎麽生氣，小心扶著阿婉邁過了門檻，笑道：“行行行，你頂頂聰明。”

兩個孩子沒跟進來，在嬤嬤和太監的陪伴下去玩梯了，阿克墩和額林珠尖著大笑的聲音穿了窗欞。

沒一會兒就聽到額林珠脆生地喊：“鴿子鴿子！等！”胤礽在屋裏聽了半天，才想明白是對阿克墩喊的哥哥等等。

胤礽與程婉蘊在屋裏挨著坐著說話，青杏上完茶就連忙躡手躡腳地退下了。

程婉蘊慢悠悠地說額林珠的趣事，比如不小心咬了一口用來泡茶的裏木，酸得皺小老太太的臉。又說起自己平日裏做了什麽，剛給兩只搭了新的溪流缸，種上石菖和水楊梅，鋪上溪流石塊，每日泉水叮咚有植躲避，們再不懼咪咪擾，安置到屋子後頭過幸福生活去了。

胤礽聽得很仔細，他并不覺得不耐煩，也不覺著蒜皮的生活瑣事與他無關，甚至他很每日這樣的時。

溫暖燈火，阿婉坐在他邊做些針線，向他娓娓道來每日做了什麽、想做什麽，好似時都為此停駐了一般讓他到無比安寧。

隨後又說起程家，兩個妹妹落選後，吳氏已經托額楚的夫人一塊兒參詳尋好人家了，但現在還在廣撒網階段，吳氏有點想等懷章去考完鄉試放了榜再選良婿。

今年因要大選，鄉試的時間定在了九月二十，還有差不多一個月，若是懷章文曲星附中了舉，兩個妹妹也能沾說更好的人家。

胤礽笑道：“不如讓程太太再等等，舉人的妹妹京城裏隨可見，但你們家還有件喜事過不了多久就要來，程家兩位姑娘說不定還能再往高嫁。”

程婉蘊震驚，太子這是什麽意思？不會那個傻阿瑪傻人有傻福又要升了吧？

完全沒想到自己上，于是小心翼翼道：“二爺，我阿瑪這個人時常會犯傻，您要不要……要不要再多看看？”

升得快對有才的人而言，那是大好事，才華能盡施展，但對程世福而言，名不副實，升上去坐不住這個位置，也是禍事。

“不關他的事。”胤礽發覺想歪了，不展一笑，“你阿瑪起碼得在戶部歷練個兩三年才能酌往上調個半品，我說的不是他。”

程婉蘊就琢磨，家還能有什麽喜事？難不是懷靖有出息？但他好像還在武館裏練武，聽說以後想試試考武舉。

胤礽見一臉認真在那兒使勁琢磨，忽然覺得這樣也很有趣都不想告訴了，只是笑著指了指手邊針線簸箕，提點道：“這幾日多做幾雙鞋墊來，要做得心些，鞋樣子回頭讓何保忠給你，最好能這兩日就做來。”

程婉蘊還以為是給太子爺做的，沒一點懷疑，點點頭答應了：“二爺可是要出門？”

胤礽忍笑：“過陣子確實要出門兩天，但卻不是為了這個，你只管做來便是。”

李朝鮮的使臣又貢東西來了，康熙不耐煩見他們，他們每年就送點破布海帶，康熙有一年還讓他們貢人，結果送來倆什麽玩意？全是大臉小眼塌鼻梁，還黑黢黢的。康熙震怒覺著那李朝鮮瘋了敢怠慢他！結果聽理藩院說那使臣哭爹喊娘，說真是傾舉國之力選出來的人，朝鮮國王宮裏的妃嬪都沒有這二人貌，絕無怠慢之意啊！

康熙就絕了，這等人讓他們麻溜帶走，再也不許貢這種傷眼玩意兒來了！就繼續送點破布海帶吧，這麽看破布海帶都順眼了不……他著鼻子收下這些玩意偶爾還得賞點瓷綢給朝鮮王，這虧本生意做的本無歸了都，于是他就讓胤礽和老三去接見，清點完貢品，趕給人打發走！

胤礽估著去理藩院打理這事有一兩天也就夠了，所以沒多放心上，反而更多心思放在阿婉的冊封吉日的選擇上。

欽天監選來了三個日子，十月初一、十一月初二、十二月十五。

胤礽覺著十月初一有點趕，過完中秋就快進十月了，側福晉冠服趕制出來一定不好看，十二月十五都快過年了，務府沒心思弄這個的，肯定有敷衍之，也不好。

那就剩十一月初二了，胤礽讓何保忠把萬年歷拿來，他親自翻了翻，深覺不錯，與阿婉的八字很合，而且寫著“諸事皆宜”！

再晚就要等過完年再挑新的日子了，那會兒阿婉子都重了，穿側福晉吉服就沒那麽好看了，而且還要跪下來接旨，容易累著。

胤礽沒忘記阿婉當初額林珠快生的時候正好過完年，他就常聽阿婉頗為憾地念叨自己肚子那麽大，過年的新服都白做了，穿什麽都不好看了。

側福晉這個位子來之不易，他想讓阿婉風風、漂漂亮亮的迎來那一刻。

于是胤礽思來想去，還是選定下“十一月初二”這個日子，既然之前康熙發話說老五家的劉格格要一起冊封，老五自然聽太子的，兩家都這麽定好了。

之後，胤礽又將翰林院寫過來的幾篇冊文都仔細讀了一遍，覺著寫的不好的地方還親自上手去改了，發還翰林院的時候他們打開一看，全是修改的紅字，哎呦喂……太子爺這是逐字逐句地改了一遍啊！

幸好清朝沒有標點符號，不是太子爺估計連標點符號也要修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