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時禮正站在拐角的梧桐樹后，目追隨著溫瀠的背影，不不慢地跟了上去。

微涼的晚風拂過臉頰，帶走了白天的悶熱與疲憊，溫瀠心中的煩悶稍稍緩解了些。

攥了攥書包背帶，朝著不遠的小區走去。

不是帝都本地人，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室一廳，雖然不大，但勝在離學校和店鋪都近，步行只要十分鐘。

踩著路燈投下的斑向前走去，對后保持著距離的影渾然不覺。

晚風拂過行道樹，葉片沙沙作響。

專注地數著腳下的步數，“...187、188...”

江時禮下意識跟著默念，結果踩到易拉罐。

“哐當——”

溫瀠疑回頭。

江時禮瞬間閃進垃圾桶后，和一只正在吃薯片的流浪貓大眼瞪小眼。

貓：“......”

江時禮：“......”

最終貓主子施舍給他半片薯片。

江時禮用氣音回答：“不必，我有潔癖。”

貓翻了個白眼轉：“喵~”

江時禮：“......”

溫瀠見沒什麼異常，又繼續往前走。

直到影消失，江時禮才從垃圾桶后鉆出來。

.

回到家后，溫瀠第一件事就是將小夜燈塞進書桌最底層屜，作大得連書桌都震了震。

泄氣似的趴在桌上，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高中時代。

江時禮。

舌尖卷著這個名字輕輕打了個旋，味蕾竟泛起那年夏天的汽水味。

他是高二轉學來云市一中的，而上高一時，他已經高三了。

記得那時最貪午休時，總揣著課本試卷溜到倉庫樓后的香樟林。

那是偶然發現的一片凈土。

三面被茂的香樟樹環抱，唯有北面靠著倉庫斑駁的紅磚墻。

口藏在兩棵香樟樹之間，是道僅容一人側穿過的小，樹干上錯的枝椏像衛兵般遮掩著，若非刻意尋找很難被發現。

里面有兩張木制長椅，上面還留著歲月侵蝕的痕跡。

一直以為這里只有自己知道，直到那個慵懶的午后。

從午睡中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

斑駁的樹影下，只見對面長椅上坐著個清俊年，正低頭翻書。

穿過樹葉的隙，在他藍白相間的校服上投下細碎的斑。

眼尾那顆朱砂痣在斑中明明滅滅，像落了顆紅痣在白月里。

那一刻，蟬聲、風聲全都消失了。

的世界里只剩下年翻書頁的輕響，和腔里突然加速的心跳聲。

年似乎是察覺到的視線，緩緩抬眸，“吵醒你了？”

他合上書，聲音清冽干凈，像山間流淌的泉水，帶著恰到好的距離。

溫瀠慌忙坐直子，手忙腳地整理著皺的校服擺，聲音發：“沒...沒有。”

垂眸時，發現手里攥著的數學筆記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紙張散開，出里面麻麻的公式和旁邊隨手畫的小涂。

其中一頁角落，赫然畫著一個銀發年的側臉廓。

線條簡潔卻傳神，那頭銀發被勾勒出澤，而眼尾那顆標志的小痣，被用筆尖反復描摹得格外清晰。

“我......” 慌地俯去撿，卻不想年也同時彎下腰。

兩人的指尖在紙頁上輕輕相，溫瀠電般回手。

年拾起筆記，目在那幅涂上停留了一瞬。

溫瀠只覺得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腔，掌心沁出一層薄汗，大腦一片空白。

“畫得不錯。”年將筆記遞還，角噙著笑，散漫又張揚。

溫瀠一把搶過筆記本，耳尖燙得厲害。

——怎麼會這麼巧？隨手涂的側臉廓和眼尾的痣，竟和眼前人有七分相似。

這概率簡直比中彩票還低。

“你...你別誤會，我就是隨手瞎畫的，但不是在畫你。” 語速飛快地解釋，指尖在素描和年之間來回比劃，“你看，這個就是普通的小黑痣，和你這顆完全不一樣。”

又急促地補充，“而且畫里是銀發，你是黑發，本對不上號。”

向來覺得男生眼尾的痣格外特別，像是被命運輕輕吻過的印記。

至于那頭銀發，純粹是因為最近沉迷二次元的銀發男，隨手就給畫中人添了這個特征。

年挑了挑眉，目在通紅的臉頰和畫作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站起離開。

那是與他的初見。

如今當江時禮再次出現在面前時，溫瀠才發現，原來年時的心從未褪。

那顆朱砂痣依然鮮艷如初，而藏在心底的喜歡，也依然鮮活如昨。

溫瀠眨了眨干的眼睛，然后手拉開第一個屜，里面靜靜躺著一個小錢包。

取出錢包里唯一珍藏的品。

是一張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年穿著藍白校服，桃花眼微揚，角輕抿的弧度帶著三分漫不經心，七分學霸睥睨眾生的張揚。

這是當年學校榮榜上的照片。

年作為學霸，照片高高掛在榜單顯眼，周圍還點綴著表彰的金綬帶圖案。

自從和他悉后，每次溫瀠路過，雙腳就像被釘住一般，再也挪不開分毫。

在他高考后離開云市的那個暑假。

班級群里突然傳來消息：【學校要翻新榮榜。】

害怕年的照片被取下扔掉。

那是承載著青春暗的信，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溫瀠心一橫，決定翻墻進去。

于是那天凌晨兩點，站在一中圍墻下，老槐樹的影子像巨人的手臂，投在三米高的圍墻上。

溫瀠深吸一口氣，模仿《世界》里樹懶的姿勢抱住樹干，一點一點往上爬。

當終于巍巍地騎上墻頭時，忽然理解了什麼騎虎難下。

校的樹枝遠在兩米外，月把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只被釘住的壁虎。

心一橫，閉眼跳了下去，落地時腳踝傳來一陣刺痛，卻顧不得那麼多，一瘸一拐地朝榮榜走去。

月下，年的照片依然掛在那里。

小心翼翼地揭下照片，用袖口輕輕拭去上面的浮塵，像對待珍寶般將它收進準備好的小錢包里。

離開時，在圍墻邊徘徊許久都找不到合適的落腳點，要不就是樹枝離太遠，要不就是樹干太抱不住。

急之下，瞄準了校門口的鐵藝圍欄，卻不想爬到頂頭時，被卡在了欄桿之間。

最后不僅引來了值班的保安，還驚了消防隊。

這件事一度為學校的笑談，卻沒人知道，那個狼狽的夜晚，懷里攥著的，是怎樣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