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再見到章佳檸已是分別后的第六個年頭，重逢后的場景不浪漫，甚至有些寒酸。

他開著廠里的破廂貨從市里送海鮮回來，T恤是飼料廠贈送的，子也濺了泥水，進超市奔著針織品貨架走，天氣熱，他卷起襟，出壯實的腰。

程澈長了張頗有人緣的臉，帥中帶著邪勁兒，人見到他總會有意無意的多看幾眼。

即便這樣，多年來他依然單著，一心搞海鮮養基地，了十里八村有名的海參小老板，因為單的問題，連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都一度懷疑他取向不對。

但只有程澈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等。

……

程澈隨手拿下一盒平角，標簽磨損了，看不出多大尺碼，出來一看是L號的。

程澈沖著柜臺喊：“梁姨，還有大一碼的沒？”

收銀臺里的人沒應，隔著一人高的貨架聽到腳步聲靠近。

程澈跟對方言語，“再來條煊赫門。”

貨架后的人聲音溫婉，“沒有條的。”

只一聲，他愣住了。

幻想過無數種重逢的場景，卻唯獨沒一次這樣唐突到讓他措手不及。

程澈直盯盯看著走來的人，心跳越來越快，著包裝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白了。

章佳檸從容地掃過他手里的東西，開始在貨架上翻找。

說：“沒大號的，別的款行嗎？”

程澈完全沒注意的問題，反而在低頭看沾滿泥水的老頭鞋，右腳向后捎，把更臟的那只擋起來，又拉下襟將出的肚子擋住。

又說：“問你呢，別的行不？”

程澈回過神，“行。”

看著翻找，程澈張的吞咽口，才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章佳檸倒是平靜，“昨天。”

“哦。”程澈笑下，“學校放假回來玩？”

問完，他后悔了。

章家前些年出點事，一直被債主鬧得飛狗跳，所以連過年都沒讓回來，怎麼會回來玩呢。

顯然，章佳檸對問題沒多大反應。

“我畢業了，回來工作。”

“回來工作？”程澈驚訝的聲調都拔高了幾度，“別人考出去都不想回來，你怎麼念個大學還念回來了。”

章佳檸回頭，目靜得讓他不自覺地閉上。

“不行嗎？”

“行。”太行了，就等著呢。

其實，章佳檸原本應聘到市里的知名企業，薪資不菲，但主管對新員工手腳慣了，有人為了穩定下來忍氣吞聲，章佳檸子烈，一掌把工作扇沒了。

事發突然，沒憑沒據還報了警，又因為沒證據離開了企業。

所在的行業圈子小，接連應聘幾家公司也都沒個下文，后來從離職公司一個還算關系不錯的同事口中得知，是主管用人脈將在行業中封殺，還把黑的說白的，說主勾引，以此要挾轉正名額。

在城市飄久了，冷漠又算計的關系讓覺得疲憊，甚至一度患上抑郁癥。

在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看到朋友圈有人轉發保村招聘大學生村的消息。

瀏覽過三支一扶政策后，毅然決然地決定返鄉報考。

瞧出程澈的疑，章佳檸說：“我考上咱們村的村了。”

程澈想起前幾天還真聽村主任提起，村上要來大學生村，沒想到是章佳檸。

“這樣啊。”程澈垂下眼，心里已打定了主意。

章佳檸從貨架上找一通，“喏，你看看這個行不？”

程澈接過來看，“我不穿三角的，有平角的嘛？”

章佳檸：“……”

又開始找，但總覺背后有道灼熱的目，借著掖頭發的作往后看，發現程澈正低頭回手機上的消息，舒口氣，僵的手臂也放松了。

此時，程澈在回發小的微信，得知廠里來人，晚上免不了要招待。

他問章佳檸：“龍干有嗎？”

章佳檸剛回來，有些東西還不太悉，踮起腳尖往墻角看，回：“有。”

程澈垂眸看著說：“晚上我要招待客人，給我留兩箱。”

“好。”章佳檸又按照他的要求遞過去一盒男士，“這個能穿吧？”

程澈也沒多看，接過來就說：“能。”

兩人來到收銀臺，程澈問：“多錢？”

章佳檸：“二十五。”

程澈一直攥著手機，卻沒急著支付。

“以后不走了？”他問。

章佳檸說：“說不準，任期結束如果工作績表現優異會調去市里。”

“……”程澈點點頭。

明白很多人都是用基層工作做跳板，晉升才是目的。所以，未來的落腳點還沒有定數。

程澈掃了支付碼對章佳檸說：“咱倆加個微信吧。”

章佳檸：“……”

程澈說：“廠里招待客人，要送酒我在微信上跟你說。”

章佳檸的遲疑明顯不太愿，不因別的，只因曾經程澈在學校那會兒總喜歡捉弄，章佳檸對他心里有點發怵。

但喜歡捉弄的前提是喜歡，章佳檸更不懂青春期的男生有一種喜歡招惹。

無緣無故的喜歡招你，不管是惹你生氣還是逗你開心，都是他想表現自己，吸引你的目。

那會兒，程澈喜歡章佳檸，大家都知道。

可唯獨章佳檸不知道。

程澈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魯莽的年了，將章佳檸的反應看在眼里，又解釋道：

“今晚招待的客人是外地來咱村考察市場的，真要是談妥了，你這村剛上任，我也算給你加一筆功勛了。”

章佳檸沉默兩秒，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

這批的村實力都不凡，大家都暗中較著勁兒，想做出點績來。

“行。”章佳檸掏出手機，程澈笑著打開自己的二維碼，“你掃我。”

章佳檸眼睛清澈純凈，盯著程澈看，他又翹起角笑得混不吝的，如記憶中的混世大魔王一樣，依然覺壞的很。

“愣著干嘛，掃啊，我還得回去張羅菜呢。”

被程澈一催，章佳檸措手不及，忙掃了碼，人就這麼加上了。

嘀——

一聲提示音后，程澈的通訊錄上跳出一條紅的好友添加提示，他立馬點了通過。

章佳檸的微信昵稱居然用本名，頭像是的背影照，盡管看不到臉，但程澈一眼就認出來了。

“用本名？”程澈翹著角笑。

章佳檸認真回答：“嗯，有問題嗎？”

“沒有，好，好記。”程澈眼角眉梢都藏著捉不的笑意，“行，我先走了。一會兒微信找你。”

他說找你時語氣輕佻，但又走的很利落，章佳檸覺得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走出超市的程澈低頭又看眼一臟服，平時在廠里糙慣了，今天這往轉盤旮旯一蹲，手里都不用舉牌就能蹲到力工的活兒。

他邊走邊嘀咕著，“誰知道回來。”又煩躁的拿出煙咬住點上，“早知道穿帥點了。”

現在，賊TM后悔。

一腳油門把車開出去，而車視鏡里，他活一個大冤種。

天見黑，梁燕妮才進貨回來，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就開始說今天氣溫高，熱得一汗。

梁燕妮洗條巾邊臉邊說：“可算忙完了，這一天沒把我熱死。”

章佳檸起去冰箱要給拿雪糕，梁燕妮看出來了，忙阻止道：“干嘛？別拿，我不吃。”

梁燕妮往后屋走，“什麼冰也不抵一口涼水解。”

話音未落，人已經穿過后門進院了。

章佳檸收回手，把梁燕妮放在柜臺上的小食品袋拆開，按照價錢開始標注。

嘀嘀兩聲，章佳檸的手機響了。

點開看，是程澈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