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蝶 試著我一次。
商澤淵早就後悔了。
在他說出分手的那一刻。
但那時緒已經崩潰, 所有理智都被掩埋,仿佛凝固了,人是冷的, 心也是冷的,腦子卻發脹發熱。想著躺在病房裏時刻舉著手機, 卻等不來的消息,想著冷戰幾天終于面, 卻只是來還車、劃清界限,想到積在心裏久久不散的事,再想到口中的累。
所以, 還是不吧。
他能接不低頭,也能接工作至上,唯獨不能接不他。而樁樁件件的事就擺在面前, 那一瞬, 他確實心灰意冷,然後便是那句——“分手吧。”
不敢看,因為清楚只要一眼,他堅的外殼便會瞬間瓦解。
就只垂著頭, 聽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聽凄厲呼嘯的風, 這個夜很冷,也很吵鬧,室卻一片沉寂。
冷與熱、喧囂與寧靜反複撕扯, 沉默的間隙裏, 他想,只要說一句他,哪怕是再多問一句, “你確定嗎?認真的嗎?”
他立即繳械,毫不猶豫。
可什麽都沒再問,就只應了聲,“好。”
幹脆、利落,一如這個人。
撂下這個字,沒片刻的猶豫,轉便走。
而他卻僵坐在沙發上,渾上下,徹底涼。
似乎,六年前就是這樣。
在門外,他在門。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都毅然決然拖著行李箱離開,全程沒回過一次頭。
客廳裏沒開燈,玻璃窗外的線在雨中發散,微弱地映著他荒涼的背脊,他整張臉在一片暗裏,眉眼垂著,無聲而黯淡。
人是在十分鐘後追出去的,那時也不算想明白,只是心髒驟然一,口提著一氣。
別墅外空無一人,風雨加。他淋著雨,漫無目的地追,幾步之後又回過神,轉,邊朝車庫走,邊從兜裏掏出鑰匙,而後解鎖上車,踩油門。
……
到底沒能將車開出去,胎與地面劇烈,車子急剎在正門前。
還沒放棄,拿起手機先發微信:【我喝酒了沒法開車,你先回來。】
收到的是一個紅嘆號。
又打電話給,號碼也被拉黑。
那一刻,在他意識到自己因置氣和沖,將會失去什麽的那一刻,提在口的那口氣就這麽散了,連同他的傲,他的力氣和神,全部化在雨霧裏。
當晚又發了燒,不記得多度,也記不清怎麽被送進醫院。掛了一夜的水,醒來是淩晨五點,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就待一件事,讓助理去看看的況,在做什麽,有沒有哭。
助理八點鐘回到醫院,說照常上班,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說,好,知道了。
之後的三天基本都在醫院,也讓助理去看了幾次。不是不想找,但還賭一口氣,總覺得一定要弄明白點什麽,所以咬著牙忍下來了。
後來是因為工作原因,必須出國一趟,他出了院,回了家,也就是在那一天,主找了他。
說要清理東西,聽說他要出差,祝他一路順風,可又在他邁步離開時,倏地開了口,問他一定要這樣嗎?
其實在分開的這幾天裏,他也冷靜思考過。
他并不是一定要讓開口說,并不是一定要在他和別的事之間做出抉擇,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說和好,但是他想看到的心,至,讓他知道的真實想法。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
他知道明白了。
出國後,他依舊在等的消息。每天對著被拉黑的微信看無數次,也試了無數次,當然,什麽都沒等來。熬也熬了,忍也忍了,然後他想,算了吧,讓主大概不可能了,還是等辦完事,他去找談。
剛這樣想完,隔天便收到了逢茜的電話。
逢茜說程舒妍主打探了秦聽晚的為人,說聽上去狀態不對,緒不好。
他的心還沒死,所以複燃的條件很簡單,一句話,一個猜測,一個模棱兩可的態度,足夠讓他再次向靠攏。等是等不下去了,逢茜的這通電話直接催著他提前回了國。
一萬公裏,歸心似箭。
他去家裏等,去公司等,氣神也恢複了,這段日子的頹然一掃而空,醞釀著緒,想著接時要說什麽話,談什麽,又要在什麽時機說和好。
然而一切的設想,在他聽到傷的消息後,轟然崩塌。
慌、後悔,同時伴隨著巨大的恐懼。人是懵的,是瀕臨崩潰的,可也在趕往機場的這一路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有那麽重要嗎?
不他,是否依賴他,是否坦誠,有那麽重要嗎?
不重要,本不重要。
他的是這個人,要的也是這個人,能時刻見到,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他憑什麽一定要給他答案?又憑什麽求一個公平?
從一開始就是他先了心,他得更深,他服輸,也該有服輸的態度。
航班仍在延誤中,時間緩慢流逝,每一分鐘都度日如年。
他瘋狂地給打去電話,手心滲著汗,眉心蹙著,緒繃著,就在他無助又焦急之時,姜宜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徹底將他擊垮。
說,“你是不是覺得程舒妍特難接近啊?那你知道這樣的原因嗎?”
人來人往的候機室裏,語調平緩地講了程舒妍的事,講小時候的艱難,講的掙紮,也講了在那個漆黑的下雪天,死裏逃生的事。
“程舒妍一直都不信任,更不相信,你算是一個例外。但你卻在最能靠近的時候,親手把推開了,你讓覺得害怕,所以在考慮放棄你了。”
“其實你殘忍的,人家命都快沒了,你說什麽?怎麽敢?”
起初是錯愕,那會還沉浸在焦急的緒中,沒能完全反應過來。但接著,他忽然想到曾有很多次,程舒妍在噩夢中蘇醒,撲進他懷裏,說冷,說做了噩夢。
他問是怎樣的噩夢,說冰天雪地裏,就一個人,差點病死冷死。
也就這麽一刻,呼吸滯住,而後是心痛,鋪天蓋地的痛,讓人無法息。
完完全全的崩潰。
原來那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事。
原來不是沒有袒過自己,原來早就向他靠近了,可他非但沒能察覺,還著剖開傷疤給他看。
他該呵護的。
可他不懂,去置氣。
他他媽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
沒法饒恕自己。
“為什麽要提分手?明明是你說的不會放我走。”
“你……怎麽能這樣,難道你不難過嗎?”
“商澤淵,我很難,真的,口很悶也很疼,吃不下也睡不著,好像生病了一樣。當年你也這樣過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的覺。”
“又夢到你了,夢到你來找我說和好,但是醒過來發現我還是一個人,你真的很可惡,我和你說清楚啊,再不來找我,我就把你的東西全都扔掉。我真的再也不要你了!”
“我喝酒了,就想問問你,你還喜歡我嗎?”
“……”
空的客廳裏,他坐在沙發上,垂著頭,聽著傳輸助手裏的語音。
大多是喝醉後發送的,或哭或笑,有的甚至連不句,可每一句都像紮在他心裏,又深又用力,疼痛麻麻,從心髒傳到四肢百骸。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地聽。
……
姜宜下午是真的跟程舒妍認真聊了幾小時。
問的想法,程舒妍照實說了,這一趟出國,包括這次出事,讓想明白了多。確實還喜歡他,也放不下。但就是勇氣還沒提起來,原本是糾結要不要去主找他,結果他卻頂著臺風天來了,剛好打消了的糾結,也彌補了缺的那點勇氣。
這次也是他向邁了一步,應當有所回饋。
姜宜問,“你準備跟他告白?”
程舒妍搖頭,告白這種事,還是太難開口了,說,“應該不用我親口說,我把手機給他了。”那裏,就是的答案。
姜宜驚訝道,“你是要殺了他嗎朋友?”
“?”
程舒妍瞥一眼,“不至于吧?”
不就是幾條語音?也就是為了讓他知道,對他是有的,僅此而已。至于裏面說了什麽,其實都有點忘了,酒後發瘋日常,聽個大概就行。
姜宜笑著搖搖頭,而後拍的肩,說,“行吧,想明白了就行,那我就不打擾了,把晚飯時間留給你跟商總。”
說完便提著鏈條包走了。
姜宜離開時還不到六點,而現在,程舒妍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九點。
商澤淵還沒來。
不來就不來吧,倒是說一聲,或者人把手機送回來。
有點不爽。
準備去書房開電腦理點工作,結果剛走兩步,便聽到門響。
嘟嘟嘟輸一串碼,語音提示碼錯誤,再輸,又錯。
程舒妍站在原地聽了會,嘆聲氣,轉朝門口走,邊走邊說,“不是有指紋?我又沒刪過。”話音落,門也打開,與此同時一道高大的影瞬間了過來。
程舒妍猝不及防,被得連連退了幾步,險些沒站穩,而他俯著,環著的腰,頭靠著的肩膀。
到這,才聞到他上的酒氣,很濃,再據他現在這幅樣子,不難判斷他喝了多。
程舒妍蹙眉,想說等他談話,他怎麽跑去喝酒,話還含在口中,忽地聽他喃了句,“對不起。”說著,手上收,環得更用力。
頓住。
良久後,才手拍他的背,問,“怎麽了?”
他仍是那句,“對不起。”
第一次見他喝這麽多,比上次和阿彬拼酒還要多。幾乎不省人事,整個人掛在上,以程舒妍的力氣本拖不。
也是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把他扶到門口的椅子上。
程舒妍側坐在沙發上,與他面對面。
一邊在外賣件上點醒酒藥,一邊瞄他,心裏想著,該不會真是那幾條語音把他聽這樣的吧?那還真是糟糕。
幸好他酒品不錯,不也聽話,外賣到了,讓他喝他便喝,還省事。
“你就坐這醒酒吧,等你能走了,再回床上睡覺。”程舒妍低頭,點進文件傳輸助手,又點著語音轉文字,倒要看看究竟說了什麽,能對他造這麽大沖擊。
只看了兩句,懊惱地閉了閉眼。
當時喝多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清醒時看,還真是……恥。
看不下去了。
程舒妍撂下手機,冷靜了兩秒,開口道,“我知道我現在跟你說話,你可能記不住,但這幾條語音沒別的意義,就是想告訴你……我那個……”咬了咬。
商澤淵聞聲,略微擡了擡眼,說,“我不知道。”
因為醉的厲害,有些含糊不清,程舒妍湊近幾分,問,“你說什麽?”
他重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你之前的事。”他只知道有個不靠譜的媽,但其間的艱辛,他沒聽過,也沒去猜過。可明明說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很難,他卻沒能理解。
是他不好。
程舒妍眉心一跳,隨即了然道,“原來姜宜跟你說這些了。”
“嗯。”
難怪喝這樣。
難怪去找這些天,緒一直低落。
“那些已經過去了。”
“過不去。”他回,聲音略微哽住。
程舒妍靜靜看著他,他全程都垂著頭,手肘撐著膝蓋,讓人看不清表,可卻能猜到,猜到他的自責,他的懊惱,也猜得到他此時此刻的痛苦。
可是,分手怎麽會是他一個人的錯。
停頓良久,嘆一聲氣,“這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有跟你說過,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說著,擡手在他胳膊上安似的了,像在哄小孩,“姜宜的話不能全信,有些是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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