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林瑯意沿著原路回到急診科, 走得不快，甚至故意放慢了腳步，為的就是在路上見針給原楚聿打一個電話。

電話接起, 原楚聿沒廢話, 直接將監控的事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下。

語言描述比直觀在屏幕上親眼看到要更有想象空間，林瑯意幾乎是皺著一張臉艱難地聽完前因後果的。

那一句“無人問津的禮重新被取走”更讓的心高高提起。

口吻大概有點兇：“你有被他看到嗎？”

他那溫和清冽的嗓音一頓,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 再開口時聲音落下去：“你怕？”

“他很麻煩，況且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

“總會知道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半點的憂慮和遲疑, 仿佛是在等一朵花開的瞬間。

他輕聲問：“讓別人知道我跟你之間的關系，令你到不適嗎？”

林瑯意避重就輕：“我只是覺得沒必要, 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那廂沉默下去, 闃寂無聲。

“主要是會很麻煩，你知道嗎？我現在……”像是每一個始終棄的人渣一樣開始東拉西扯，妄圖讓人能聽話懂事不爭不搶，最好還能知進退明事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沒有看到我。”原楚聿驀地打斷了那些話, 像是不想聽, 顧自道, “我很來1702，畢竟你不來的話我過來沒有意義。”

這次到啞口無言。

聽到了清淺的呼吸，對方沒說話, 也沒有掛斷電話。

半晌, 問：“可是池疏為什麽會到17樓而不是16樓？”

“你有在他面前提起過嗎？”

“怎麽可能。”

“接送同路？”

“沒有開到過定浦小區。”

“那他有沒有送過你東西，而你帶到了家裏？”

林瑯意想起那只小型泰姬陵, 一只手按住額頭，咬牙：“但我放在了16樓, 當初在家直播的時候用到過……所以他應該知道我兩邊都有住所。”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才知道送的東西裏有問題，原楚聿頓了頓，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池疏今天又給了我一個歌劇院模型，我回到家後才發現找不到了，現在才知道在邊述手中，而且池疏來過了。”

“你今天跟邊述在一起？現在也是？”原楚聿卻偏離了重點。

已經走到了急診科大門，整個夜晚，這是醫院裏最忙碌的地方，那些讓人膽戰心驚的哭喊聲以及剛停好的救護車鳴笛聲飄過空氣傳到電話那段。

原楚聿向來敏銳，口吻一肅：“是急診室？你有沒有被波及？”

“沒，到的時候清創包紮都做完了。”林瑯意有些煩躁，“但是邊述提前給我打了電話發了短信，我沒接到，不然我能去得更早。”

“他把你去幹什麽？”那廂有筆蓋一不小心落彈在桌面的聲音，原楚聿語氣不善，將鋼筆擱在桌上，發出了清脆的叩擊聲，“讓你一個孩子過去幫忙？還是讓你看著他有多可憐？池疏這樣的人瘋起來連你一起傷怎麽辦？邊述怎麽敢在明知有危險的時候把你過去？！”

完全未曾設想的思路。

林瑯意住手機，眼睛盯著燈火通明的急診室，以及電子屏上滾的鮮豔紅字：“大概他覺得，沒有其他人可以聯系了。”

“是嗎？”原楚聿輕笑一聲，隔著聽筒的語氣更加冷漠，對邊述的意見極大，“他不會報警？”

“我剛才問了下，池疏被護士發現時直接奪門而逃，刀都沒拿走，報警後抓到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好。”他說，“我認識業非常資深的、能力很強的律師，你打算怎麽辦？”

“介紹給我，謝了。”

又是一位醉酒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被擡進去，林瑯意站在外面看著他下的擔架和陪在旁邊心急如焚的家屬，說：“那我先掛了。”

那邊是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在將手機遠離耳朵之前，他很輕地嘆了口氣，輕聲道：“珠珠，以後這種事，哪怕你不打算找我，也要記得找程硯靳陪同，無論如何，安全至上。”

頓了頓，往自己鞋尖看了一眼，只“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進急診室，林瑯意隔著距離就看到邊述頭上手上都還綁著紗布，一個人站在垃圾桶前往裏，唯一能騰出來的那只手往裏，好像想把什麽東西撿回來。

“你幹嘛啊？！”快步上前，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

他被嚇了一跳，臉上閃過一瞬的惶遽，見到是，張了張，面上浮起一難堪。

林瑯意不必往垃圾桶裏看都知道他在撿什麽。

邊述也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移開眼，說：“你回來了……我以為你走了。”

“我先扶你回去。”雙手繞過他完好的那條胳膊抱住，肩膀往上頂架住他，“你不要走，知道嗎？”

他沒挪腳步。

林瑯意知道他想幹什麽，搖了搖頭：“帽子髒了，不要了，不要去垃圾桶撿東西。”

“不髒。”他低聲說，“幹淨的。”

“只要我保存得宜，它就永遠都是嶄新的。”

林瑯意抿：“可以再買。”

“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有替代品的。”他固執地從胳膊裏出手，彎下腰在垃圾桶裏撿起了那頂帽子。

站在一旁，無聲無息地看著他。

邊述輕輕撣了撣帽子，這才往23床走。

兩個人之間有一層油般的隔閡，什麽東西都不過去。

林瑯意心裏有很多話想問，比如池疏，比如怎麽一開始看起來相親相的師兄師弟鬧了現在這副樣子，不知道從何開口，邊述忽然將那頂帽子重新戴到了頭上，短暫如曇花一現般笑了一下。

是那種發自心的，歡喜的笑。

“珠珠，我打算將專利技轉給你。”他說，“你看什麽時候方便，我們去簽合同。”

嘈雜的環境中，林瑯意幾乎要聽不清那句話。

詫異地停住了腳步，慢慢睜大眼，求證：“你說什麽？”

“我今天真的好開心。”邊述兀自往下說，他的臉微微朝上仰起，好像能過抑的天花板看向夜空裏的月亮，“珠珠，我覺得自打我們重逢以來，今天的你，是唯一一次沒有在我面前有所掩飾的。”

他也站住，結輕輕地滾了一下，依舊仰著頭：“你的演技一點都不好，你那樣客氣地對我笑，不如像今晚一樣當著我的面無所顧忌地發脾氣，這會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客人。”

“我小的時候，家裏只有來客人了，父母才會停下爭吵，和和睦睦的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天花板的燈白得刺眼，他閉了下眼，又按了按山：“我今天跟自己說，只要你過來了，只要你來找我，有那麽一點擔心我，那什麽都是值得的……”

他靦腆又悵然地舒出一口氣，百集：“我沒想到你為了我，打了他一掌。”

“其實我——”張口解釋，他卻忽然轉過頭看向。

也許是因為燈太刺眼了，所以他的眼裏有些，可那眼神卻一寸寸溫下來，角慢慢上揚，好像是一場溫熱的太雨。

“你知不知道，那一掌讓我覺得，我這輩子哪怕最後是一場空，但只要能想起今晚，我都會覺得自己不是一無所有。”

他是欣喜的，帶著無限期：“人生那麽長，對你對我而言都是，所以誰說未來就一定沒有可能呢？”

“所以我決定幫你早點離聯姻，早一點，更早一點，快一點，更快一點。等你自由了以後，再說其他。”

林瑯意的神經一陣陣地跳起來。

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無法預料，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塊巧克力是什麽味道。

沒想到原先預設好的一場拉鋸戰式談判會以這烏龍般的一掌迎刃而解。

“讓專利經紀人來評定價格。”對待商業夥伴歷來誠心，“沒道理讓你這麽多年的努力變人，我加價。”

邊述轉回了頭沒再看，擡重新往病床走：“你跟我算得那麽清楚？”

“生意是生意。”

他搖了下頭，苦笑，還是對了如指掌：“你是覺得人債難還。”

稍有冷場，兩人回到病床旁，林瑯意雖然腦子裏一大半都被專利兩個字占據了，可畢竟是來探病人的，更何況邊述今夜完全是無妄之災，也的的確確為他擔心。

直正題：“池疏是怎麽回事？”

邊述坐在床沿上：“他來找我，帶著刀來的。”

林瑯意不可思議：“為什麽啊？還有你那條短信……你明知道他會找過來？”

邊述沒說話，只往床頭的那個珍珠模型掃了一眼。

林瑯意原本疊著靠在對面那張空床的扶欄上，見狀一收，幾步過來取過珍珠模型前前後後檢查了一圈。

沒有手拆，而是將東西放回去：“這東西要給警察。”

他點頭：“剛剛報警了。”

林瑯意：“好，等下會有一位元律師過來，征戰多年，經驗非常富，你可以全權委托給。”

“你就好好休息，別的都別想了，護工阿姨我塞了紅包，等你過了這幾天，我們可以回家休息，請家庭醫生來照顧。”

邊述明顯怔了一下：“家庭醫生？”

林瑯意回憶著原楚聿的原話，充分相信他得圓的為人事，對他的安排還是比較放心的。

畢竟是他家的産業，安保也沒話說。

複述：“是，有一比較僻靜的療養院，私人的，醫療服務也很優秀，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你可以好好養傷。”

邊述的重新躺回床上，看著將薄被一點點掖好，視線一直凝在臉上，最後點了下頭。

“我聽你安排。”

*

林瑯意在一個半小時後才重新回到地下停車場。

與元律師通完，拜托了護工阿姨，又聽取了醫生的建議，這一圈下來，想來程硯靳肯定沒耐心在原地等。

雖然如此，還是在自助超市裏簡單地買了東西備用，一個人拎著袋子回到停車的地點。

距離車還有十五六米時就遙遙擡起手解了鎖，車燈一閃，車廂裏的燈自亮起。

仰著頭靠在後座的男人依舊大剌剌地坐在正中央，從前擋風玻璃進去，只能看到他廓分明的下頜線，以及脖頸上清晰明利的線條。

的腳步稍緩，手上的袋子過，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他在車裏明明知道回來了，那燈都明晃晃地亮起，可他就是一不穩如泰山，像是睡著了。

林瑯意徑直走到後座，打開門，一貓腰自顧自坐了進去，然後將車門一鎖，車裏終于又恢複了昏暗。

邊的男人依舊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眼睛閉著，又黑又的睫覆于其上，眉心卻還是皺著的，雖然看著像是萬事不顧只管睡覺，人卻始終沒有放松下來。

林瑯意在袋子裏掏來掏去，好像是那種特意大清早開始用吸塵掃地的父母，不把子吵醒起床絕不罷休。

車裏都是塑料袋嘩嘩作響的聲音，瞄到他的眉頭又蹙了一些，角抿著往下撇，從上到下都寫著“一張臭臉”四個大字。

林瑯意終于翻出了想要的東西，拿出來，在手上掂了掂，轉向他觀察了幾眼，無聲地笑了下他死閉著眼鐵了心一眼都不肯看的稚模樣。

往座位中間挪了挪，半轉過，一條過他，水銀瀉地一般無比流暢地坐在他大上。

下的大輕微地搐了一記，很快，本就邦邦的越發堅實。

林瑯意比劃了下，發現距離不夠，左手往後撐住他的大，部不擡，雙收起來在他的大兩側，以鴨子坐的姿勢直接磨蹭著他的往裏坐了坐。

他的脖子上都浮現出青筋，眼睛閉得更用力，好像是唯恐空氣從眼睛裏溜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