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以西的某地——
一架架大炮斜指天空。
黑的炮口噴發出火苗。
衝膛而出的炮彈在半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線,然後重重地落江戶町中。
霎時,此起彼伏的炸聲傳遍江戶外。
對法奇聯軍而言,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戰。
奇襲名古屋、擊破駿府、八王子攻防戰……在經歷這一系列戰後,當前的江戶籠城戰無疑是“天沼矛”的最後一役!為了這一戰,長州忍辱負重。
為了這一戰,法誅黨籌備許久。
這一切辛勞,這一切犧牲……全都是為了這一戰!事到如今,已經沒有節省炮彈的必要。
因此,酒吞子特定向炮兵隊傳令:儘管打!狠狠打!打所有炮彈!……
……
法奇聯軍的本陣——
酒吞子揹負雙手,面無表地眼前方,凝視著正摧殘的江戶。
桂小五郎站在其旁,端起手中的遠鏡,仔細打量江戶的每一條街巷、每一角落。
須臾,他一邊放下遠鏡,一邊緩緩道:
“江戶完全變樣了。”
“街道被拓寬,集的房屋被拆除……真是大刀闊斧的改造啊。”
“如此,即使某一著火了,那火勢也很難擴散開來。”
“祝融之威……怕是指不上了。”
如何攻陷江戶——對於這一議題,法奇聯軍的諸位將召開了無數場會議,共同探討出大量戰。
當然,其中的絕大多數都屬於妄想、奢想,只能存在於腦中與中,本無法落實。
不過,也有一些戰獲得了廣泛認同——其中之一,便是火攻!他們計劃著利用“江戶怕火”這一特點,藉助集的炮雨來發火攻。
這般一來,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摧毀江戶的大半守軍。
然而……從現狀來看,他們這一計劃算是落空了。
儘管時間迫,但在勝麟太郎的親自指揮下,總算是趕在開戰之前,完江戶全町的大改造!之所以能這麼快完改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有賴於江戶建築的“易拆除”。
因為全都是木製建築,所以拆除起來非常簡單。
掄上幾錘,就能將柱子砸斷。
往牆壁上掛幾繩子,用力一拉就能將其拉倒。
期間,江戶的町火消……即“消防隊”的隊士們幫了大忙。
論拆屋,他們是專業的!
就這樣,多虧了勝麟太郎的“江戶大改造”,江戶的抗火能力大增!顯而易見,法奇聯軍的火攻已無從實現。
這時,桂小五郎陡然發現旁的酒吞子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彷彿是在思索什麼。
面對酒吞子,桂小五郎從不講究“客氣”、“委婉”、“含蓄”的那一套。
他直截了當地出聲問道:
“酒吞子,怎麼了?為何一副耐人尋味的表?”
酒吞子聳了聳肩。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慨。”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幾分豪。
“桂君,看吶!江戶就在我們的眼前!”
“這座城町既是江戶幕府的據地,也是德川家族的象徵!”
“而現在,我們的大炮正在這座城町!”
“再過片刻,我們計程車兵將會發起衝鋒,發起‘滅亡幕府’的戰鬥。”
“臣家、天草四郎、大鹽平八郎……無數勢力、無數豪傑都無法達的目標,竟讓我們給實現了。”
“一想到這兒,我就激得難以自抑!”
“此戰不論敗,都註定載史冊!”
話至最後,的紅染滿他的頰,雙目熠熠發。
跟他相比,桂小五郎的反應就要平淡得多了。
他沒這種浪漫懷。
對所謂的“載史冊”,他更是毫無興趣。
即使聽完了酒吞子的慷慨陳詞,他也沒有任何表示,依然是面無表。
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擊敗幕府,拯救長州!進而實現他心目中的尊王攘夷!
就在這時,一陣陣震耳聾的巨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是炮彈的炸聲。
不過,這些炮彈並非落向江戶,而是落在他們旁!
強烈的衝擊波攪拌著塵土,如巨浪般襲向酒吞子和桂小五郎。
二人的反應速度很快,雙雙矮下形。
很快,衝擊波消去,塵土落回地上。
“桂君,你有傷嗎?”
“你說什麼?!”
“你有傷嗎?!”
“我沒事!就是耳朵很痛!”
二人雖未傷,但炮彈炸的巨響使他們耳朵發痛,耳深產出“嗡嗡嗡”的仿似蚊的聲響。
在短時間之,他們的聽力是別想恢復了。
他們不得不扯著嗓子喊話,才能勉強聽清對方的聲音。
桂小五郎抹了一把臉,去汙跡,揚起視線,雙目直勾勾地盯遠方的江戶,口中嘟囔:“他們展開還擊了……!”
……
……
江戶,某炮臺——
“快拿炮彈過來!”
“不要慌!不要張!”
“平日裡是怎麼訓練的,現在就怎麼做!”
一道道年輕、敏捷的影在各炮間移,稔地弄大炮。
清潔炮管、裝填火藥、實炮彈……每一個作、每一項流程都是那麼的練。
“力之齋藤”齋藤彌九郎在弟子們之間往來奔走,一邊監督他們的作、流程是否規範,一邊出聲提振士氣。
“開炮!開炮!”
“不用吝惜炮彈!炮彈管夠!”
“讓賊軍見識一下咱們的‘齋藤流炮’的厲害!”
不消片刻,各炮完再裝彈,準備就緒——第二炮擊發!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一發發炮彈高高升起。
自炮口噴出的刺眼火舌短暫地取代太的輝。
齋藤彌九郎仰起頭,雙目發直,怔怔地看著空中那飛越江戶,落向遠方,墜敵陣的炮雨,眸中有無數緒在流轉。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此時的他正咧開角,臉上的褶子、皺紋全都作一團,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這時,他的長子——練兵館二代目館主齋藤新太郎——走上前來,跟自家父親並肩而立,一起舉目天。
“父親,真是太好了。您苦心培養的炮兵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齋藤彌九郎沒有回話,只用力點頭,神態變得愈發慨萬千起來。
在江戶的諸位劍豪之中,齋藤彌九郎絕對當得起“另類”這一評價。
“黑船事件”發後,但凡是有志之士都能意識到世界變了,如今已不再是刀劍的時代。
然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劇變,並不是每一個劍士都能欣然接的。
要麼是不願承認刀劍的落後,要麼就是沒有心力去接全新事。
唯有齋藤彌九郎是個例外。
現年66歲的他,算是江戶年紀最大的劍豪之一。
按理來說,為威震江戶的“力之齋藤”,他對劍的投、對劍的熱,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然而,“黑船事件”讓他意識到大炮才是戰場上的頭等利。
於是乎,他立即放棄劍,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苦心建設的練兵館給長子齋藤新太郎,自己則另外在代代木購置3000坪的土地,和門人們一起練習建造炮臺,專心致志地研究炮,興致地開拓新事業。
明明已是一大把年紀,思維卻沒有僵化,敢於擁抱全新事,毅然放棄自己修煉了數十年的技藝……
這份眼,這份決斷力,著實令人欽佩。
更難能可貴的是,齋藤彌九郎對炮的鑽研並非隨便玩玩,而是真的弄出了一點名堂!幕府在品川臺場建造江戶灣防衛用的炮臺時,特地聘請齋藤彌太郎來從事測量和監督的任務。
時至今日,為了擊退法奇聯軍,他再度到徵召。
這一回兒,到徵召的不再只是他一個人,而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整支“齋藤炮兵隊”!齋藤彌九郎對此沒有半點猶豫,當即點頭應允,率領全弟子參戰!這是他和他的炮兵隊第一次參與實戰。
看著那一發發衝膛而出的炮彈,看著這些炮彈落向敵軍陣地,強烈的自豪與滿足填塞其心。
對於像他這樣的實業家來說,沒有什麼比做出績、自己的事業到認可更要令他們到激!並肩而立的父子倆安靜觀賞這值得銘記的一幕。
這時,齋藤新太郎像是想起了什麼,神微變。
隨後,他轉過腦袋,低聲線,表複雜地對齋藤彌九郎說。
“……父親,據悉,桂君他……桂君他就在對面……”
隨著他話音落下,齋藤彌九郎的臉上頓時出現幾分異。
桂君……即桂小五郎,他原是練兵館的門人。
換言之,他是齋藤彌九郎的弟子。
因劍天賦優異,實力出眾,齋藤彌九郎很重他。
不僅大力培養他,甚至還讓他擔任練兵館的師範代。
他對桂小五郎的重,可見一般。
曾經的師徒,今日竟兵戎相見……齋藤彌九郎當下的心,實難用的詞彙去形容。
雖然緒與神態變得不穩,但僅轉眼的工夫,他就恢復回方才的平靜模樣。
接著,他以無悲無喜的語調說道:
“……新太郎,不要心生多餘的雜念。”
“‘練兵館師範代桂小五郎’早就不存於世了。”
“目前站在我們對面的,是‘長州志士桂小五郎’!”
“桂君他現在是何心,我不得而知。”
“但我敢肯定,為了今日,為了這場戰鬥,他肯定是做足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既然他已有此覺悟,那我們自然是要用同樣堅定的決心去回應!”
“新太郎,假使接下來你與他狹路相逢,不要猶豫,也不要顧及舊!儘管揮刀!用力揮刀!拼盡全力地戰勝他!”
齋藤新太郎聞言,神態一凜,表鄭重地用力點頭:“是……我明白了!”
……
……
此時此刻,除了齋藤彌九郎的炮隊之外,一同發炮還擊的還有講武軍的炮隊。“上調2度!左調4度!放!”
講武館炮師範高島秋帆有條不紊地下達確的指令。
跟半路出家的齋藤彌九郎不同,現年同樣66歲的高島秋帆是真正的炮大師!
他時研修蘭學及軍事,向荷蘭人學習火藥制炮技,深得要領,創西洋式高島炮,此外還通步、騎、炮兵第組織及戰。
單論打炮的本領,遍觀全日本無人能出其右!在他的指揮下,一發發炮彈準地落敵軍陣地。
不論是炮雨的集度,還是炮彈的準度,雙方都沒有巨大的差距。
一時間,兩軍的炮隊打得有來有回,平分秋。
炮口在怒吼,彈幕在飛馳……空中的靜無比駭人,彷彿有巨人在空中邁著大步,時而奔向江戶,時而奔向法奇聯軍的陣地。
法奇聯軍的將士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兵強將。
再猛、再烈的炮雨,也無法使他們計程車氣到半分影響。
不僅如此,他們前不久剛經歷了無比慘烈的八王子攻防戰。
也就是說,當前存活下來的人都是見過、嘗過戰場滋味的老兵。
經常打仗的人都知道,只要經歷過實戰……哪怕只有一場實戰,將士們的心理素質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然,這變化往往呈現出兩極分化——要麼變得格外脆弱,寧願一死也不想再上戰場;要麼變得非常堅強,為能夠適應各種戰場環境的優秀戰士。
任憑江戶守軍如何發炮,法奇聯軍的將士們始終屹然不。
他們安靜地待在避彈中,默默地等炮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