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告亡之人

  “這村莊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在距離村莊不遠的地方，方鴴忽然停下來，他看著那座寂靜的村落，一道矮牆橫在他們面前，開口說了一句。

  “是啊，我們之前來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有點奇怪。”一個銀維斯蘭的遊俠單手翻過牆，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低頭髮出一聲鬼：“這是什麽鬼東西！”

  眾人隨他目看向他腳下，那裡灰的土地上覆著一層氤氳的黑煙，如水紋流，直沒過腳踝，煙塵一直蔓延向遠——安德特鼠人村落的方向。

  茜面一變，也跟著翻過矮牆衝了過去，向前走幾步進村莊之中，忽然像是著了魔一樣僵在了原地。

  眾人見神，心中有些不安的預，紛紛翻牆跟過去。而方鴴走在最後，在箱子與泰納瑞克後面，他一個人越過牆之後，有意低頭在黑煙中抬起腳，煙塵消散中有些滯粘，仿佛一隻腐敗的手正抓著他的腳脖子。

  但轉眼之間，幻境消失，他又可以正常前進，只是每一步都要多花幾分力氣。

  他抬起頭，其他人能力量都遠勝於他，這點細微的差別似乎也覺不出什麽異常，只有幾個神選召者留在後面，互相之間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前面的人傳來一陣陣不敢置信的低呼聲。

  “怎麽會這樣！？”

  “歐安特！”

  “丹-妮小姐！”

  茜臉蒼白地走到村落的中央，那裡的紅褶傘菌樹下躺著一已經失去了生息的鼠人，胖乎乎的子穿著一件人類風格的灰短，看起來有些笨拙，但瞪大的黑眼睛死不瞑目地看著天空，空無聲，卻又讓人笑不出來。

  方鴴在後面分開人群，走近一些，人們為他讓出一條路來，讓他與蘇菲看到那首。蘇菲捂著，瞪圓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面前所見的樣子。

  方鴴半蹲下去，用手打開母鼠人的，出裡面的門牙，把黏糊糊的舌頭拉出來。銀維斯蘭的人一陣，那個遊俠似乎想走上來製止他，但被幾個神攔在後面。

  “別干擾他。”他們低聲提醒了一句。

  “你幹什麽！”蘇菲也有些難地喊了一聲，但驀然之間，看到隨方鴴的作，一黑煙驀地從母鼠人鼻孔與裡冒了出來。

  方鴴反應很快地用手一扇，黑煙立刻散盡，他隻略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

  蘇菲看到這一幕一愣，漸漸恢復了銀維斯蘭公主殿下應有的冷靜，向方鴴致歉道：“對不起，我剛才有些……”

  “沒關系，”方鴴淡淡的說道：“我明白，是？”

  “丹-妮，”蘇菲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三年前見時還好好的，請我喝親手釀造的夜酒，我、我回贈這條子……我沒想到到現在還穿著，一定很喜歡，一定很喜歡外面……”

  捂著，眨了眨已經發紅的眼圈，淚閃閃，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很抱歉，”方鴴小聲說道，但他能理解這樣的：“但我必須告訴你一句，其實不久之前還活著。”

  他輕輕扶起鼠人小姐纖細的手，它無力地耷著，然後用另一隻手翻開的眼皮，黑沉沉的瞳孔之，沒有一星閃爍。帕克在後‘啊’了一聲，向後退開一步，差點撞到箱子上。

  方鴴頭也不回，問道：“是不是很眼？”

  “和艾緹拉小姐的弟弟一模一樣！”帕克聲說道，上下牙打著戰，顯得害怕極了：“我們從黑山羊商會手上看到他的時，也是這個樣子，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兩個！”

  “就、就是這個樣子……”

  “星輝散盡了……”蘇菲強忍著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弱：“怎麽會這樣，難道在短短的時間發生了多次這樣的事，他們怎麽不離開，是誰這麽殘忍！？”

  “恐怕不是，”方鴴答道，嘀咕了一句：“也和多裡芬一模一樣——”

  “多裡芬？”

  方鴴並未回答這個問題，他站起來看向其他人，沉穩地命令道：“去檢查一下這個村莊，看看其他人在什麽地方，還有沒有人活著。”

  銀維斯蘭的人一愣，他們看著忽然之間變了一個模樣的方鴴，到對方上似乎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力，與之前的覺截然不同。他們面面相覷，但最後還是服從地略一點頭，然後轉散開——

  丹-妮小姐邊還有另一，一個做歐特安的男鼠人，方鴴將他翻過來，致命傷在背上，一道狹長的劍傷。

  丹-妮小姐也是一樣，在心口有一道同樣的劍傷。

  他輕輕將兩‘人’扶起來靠在菌樹上，用手一蓋，遮上他們的眼睛，茜和蘇菲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作，不知怎麽的，兩人到這年的形象穩重了不。

  “艾德……”蘇菲好像忽然之間理解了什麽：“你之前所在的冒險團，是黎明之星對吧？”

  方鴴明白想說什麽，但隻向溫和一笑：“現在好些了？”

  蘇菲一怔，心中微微有些暖和，向他點點頭。

  “那現在你怎麽想？”他又問道。

  “我得幫他們報仇——”答道。

  “報仇是必然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債要還，”但方鴴卻顯得很淡然：“但別讓仇恨遮住我們的眼睛，讓它去看到更多的真相，傾聽細節——看看丹-妮小姐，殺他們的人還沒走遠。”

  蘇菲悚然，不由舉起手了眉心，一向很冷靜，公會也是對如此要求。在面對眾多危險的關頭，也總是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但真正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還不如一個才見過一面的大男孩。

  但這位銀維斯蘭的小公主永遠也不會明白，是什麽樣的經歷，塑造了今日的他。

  那個曾經在卡佩小姐翼護之下的年，早已一去不返。

  但還是有些心：“我們應該怎麽辦？”

  “再看看。”方鴴看向前方，那裡是這座村莊之中最高大的建築，他起向那方向走去，對其他人說道：“跟我來。”

  泰納瑞克與箱子隨而上，茜在得到蘇菲許意之後，也手持長戟走了上去，只有帕克在最後面猶豫了一下，才畏畏地追上來。方鴴矮進那建築，迎面是一張灰黑的人類面孔，臉上布滿斑，正用空的眼神看著他，張大，作勢撲。

  方鴴一驚，但實際冷靜下來，意識到這是一冒險者的。

  只是他才剛剛鎮定下來，那忽然咯咯咯活起來，把自己從把他釘在地上的長矛上一寸寸拔出來，同時手向方鴴的臉擁來。方鴴手去拿自己的三式獅子手銃，但一道劍已經越過他肩膀，刺亡靈咽之中。

  後者向後一倒，上半與下半撕裂開來，落在地上像是塵土一樣碎幾塊。

  方鴴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箱子的劍。

  “是經過這裡的冒險者，”蘇菲看著那黑的眼眶，語氣有些不自然：“這應該是選召者，可怎麽也沒有星，選召者系統呢？”

  除了這之外，屋還有三，矮人弩手死在木架旁邊，腦袋被利刃從中劈開，夜鶯小姐眉心與心口各中一箭，仰面倒在屋中央的黑煙之中。

  治愈師的死狀與外面的鼠人小姐差不多，轉逃走時在背心中了一劍，倒在夜鶯小姐不遠。

  方鴴默默走過三人的，箱子在後面一人一劍，送這些人的首安息。

  屋子的正中央，地毯的盡頭是一頂蘑菇王座，上面傳來一聲重的息聲，一個年邁的鼠人正搖搖晃晃地從那裡站起來，目紅，怨毒地看著五人。

  它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沙啞地喊道：“去死吧，人類！你們毀了一切！”

  “尼安德族長！”蘇菲低一聲。

  老鼠人的膛正在裂開，從裡面冒出藍幽幽的魂火來，看起來不似人形。箱子向前一步向它出劍，但尼安德一揮手杖，一無形的力道如暴風襲來，將中二年撞飛出去。

  躲在後面的帕克見狀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對方這可算是遇上同行了，這頭老鼠人生前也是力能魔導士。

  老鼠人又將手中的杖頭指向方鴴，但方鴴向前一步抓住它杖頭，右手舉起手銃扳開擊錘，轟一聲火焰噴發，老鼠人口中彈直接倒飛出去撞回王座之上。

  他右手也斷裂開來，用僅存的左手按著自己口冒著黑煙的大，眼中紅明滅，嘶啞地尖了一陣。

  但尖聲終歸低沉了下去。

  最後化為幾聲低沉的：“小心告亡之人……”

  “小心烏……”

  “小心……那人……”

    “南方……”

  “它們去了南方……”

  然後歪著頭，漸漸失去了最後的生息。

  方鴴久久舉著手中的槍，同時將左手的木杖一丟，樹削的木骨碌碌滾向黑暗之中。

  蘇菲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高大的蜥蜴人走過兩人，丟下一句話：“它已經死了，別相信死者的聲音，這地下有什麽東西，我聽到黑暗之中的低語，或許有人在試圖蠱我們。”

  “可是……”

  “南方是什麽地方？”方鴴不再去看那些，忽然問了一句。

  “冥河，”蘇菲反應了過來，小聲說道：“那裡有一個渡口，那條河流經安德特地下最深，有人說它直通地心，但從沒有人證實過。”

  方鴴忽然想起一個傳說。

  鼠人、瑪爾達蘭鼴鼠人與奧芬兔族（並非哺類，奧芬魔族的一支）一同構了一個廣泛分布於艾塔黎亞各大陸地下的齧齒同盟，它們共同崇拜一個地心神話，即艾塔黎亞所有的地下河流流向地心深，那裡是群山靈魂的安息之所。

  死者的國度。

  因此冥河這樣的稱呼，對於鼠人來說其實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稱，在鼠人村莊附近的任何一條河流，都可能被他們稱之為冥河。

  蜥蜴人王子在老鼠人的王座前半跪下來，仔細看後者的死狀，尼安德族長左拳握，似乎攥著什麽東西，它出手，將之掰開來，將那東西取了下來，用焦黃的豎瞳掃了一眼。

  “我們就去那裡，”方鴴正說道：“你認識那裡的路嗎？”

  蘇菲點了點頭。

  其他人已經轉走出屋子。

  泰納瑞克也直起來，向方鴴走來，經過他時，將一件東西塞到他手上。

  方鴴微微一怔，回頭看去，蜥蜴人王子一言不發，隻留給他一個背影。他這才低頭去看手中的東西，那是一枚針，百合花的形狀，在他手心中閃閃發。

  上面有一行古老的矮人文字，銘刻下的箴言，像是靜靜的時，如水流淌：

  ‘時如水流逝，智慧與日俱增——’

  方鴴心頭一，略微到它有些刺眼。

  他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這針收了起來。

  蘇菲看他作，問了一句：“你認識這針？這不像是鼠人的東西，我好想在哪裡見過這箴言。”

  方鴴點點頭，但沒有更多的回答。

  進村莊搜索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返了回來，帶回了各的壞消息，村莊幾乎沒有一個人活下來，東一西一，像是遭到了突然襲擊，事前毫無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