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程(120)
一場山火, 燒了三天三夜。除了當初建廠的時候留作遮擋的那一片樹林,剩下的幾乎全燒了。當初設立的防火帶,火沒燒過去。圍著廠子的樹林烤的越發的蔫吧了, 但確實是活著的。也因著這一片林子的遮擋, 廠房除了被煙塵給熏了,都完整的保存了起來。
不僅如此, 當初春上的時候, 借助山和山的天坑,引了一山的水竟然存了下來,有這些水在, 廠子就是駐守上人, 也能保證基本的生活。
鄭天晟拎著行李,看著一眼就能看見的廠址, 這地方當然還能用。但是,沒法用了!人都活不了了,誰還管什麽廠不什麽廠了。
什麽凰、什麽兵工廠,什麽藥廠發電廠, 沒意義了。這一場災難過不去,這地方跟廢棄沒什麽差別。
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能說選的地方不好,可老天不配合,徒呼奈何。
他過來找四爺,“金兄, 跟我回金陵吧。您跟林先生這樣的大才,在哪裏都能施展。這地方人守著, 估三年,這裏都難恢複元氣。留在這裏, 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
可這是人命呀!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四爺擺手,“鄭兄要走,我不攔著,也攔不住。”
“不是說見災就躲。”鄭天晟就道,“秦省這地方,您也看了,那位剛上任的馮將軍又要反j了,這又得開戰了。這秦省災,城頭上那些老式的軍閥死灰複燃,不停的變幻王旗,我們這種從南京來的,如今留在秦省,不是什麽好主意。”
懂!但之前的事,並沒有完。你老兄可得上有個把門的,不能了消息。
“那肯定的!做夢都不瞎說的。”
白雪什麽都沒說,跟著這兩人,又一次離開了秦省。
如今這裏真的可以說很消停了,一個赤地千裏的地方,有什麽值得人關注的。
張橋發電報來,說是這裏的事可以擱置,人先撤回來。
胡木蘭連著發了好幾封電報,都一個意思,先回京城,或是去滬市也行。哪裏都可以,不要在秦省滯留了。連著三封都被林雨桐拒了,發電報實在不行,先回長安城裏。城裏總也好些。有甜水井,有吃的,生活不太影響。
可是不能走呀!走去哪呀!賣兒賣的,好些人都自賣自,就想換點錢,就孩子能活下去。這種時候,除了活著的希,別的想什麽都是多餘的。
自家這邊有存糧,且能撐到年底。山上的人控製著吃,就是耗到年底,也不死。
但是過了年呢?有戲嗎?
沿河一帶,打了井,井水不旺,但好歹有吃的水。村裏為了防止有人來水,每天晚上七八個人班收著,井邊就掛著銅鑼,一旦發現有外村的人來取水,就先攔了。要是來的人多了,趕敲鑼。一個村的男老,都得出來攔著,為一口水差點鬧出人命的事不是一回兩回了。
槐子的意思,不行都撤到山上,山上有吃的,有喝的,有三千條槍,確保安全沒問題的。他主要是擔心,人的活不下去了,會為惡。因此,他是想把幾個孩子一起接到山上,覺得山上最安全。
桐桐擺手,“這麽多人要死了,咱不能什麽也不做呀!老天不給活路,但人得給人活路呀!天棄之,人不能棄之。得想法子弄糧食,救多是多。”
可現在這境況,從哪弄糧食呢?
四爺就指了指發報機,“手搖發電,我要發電。”
發給誰?
給所有能拉扯上的朋友,隻一件事,用糧食預定平價甚至於低價藥品……提供五年的不行,就提供十年的,十年不行就二十年。隻要能找來吃的,不管是哪種吃的,隻要能給我調撥來,我們願意藥廠往後的十年、二十年,在保證本的基礎上,不賺取這些願意提供糧食的人任何一分錢。
不需要米白麵,是不是正經的糧食都不要了。吃了死不了人的那種東西,都算數。
以前,這藥都是萬眾專賣的,如今呢?意思是,隻要是做藥鋪子生意的,都可以賣我家的藥,而且是價格低廉。說實話,這是個長線投資的事呀!十年,這得賺多。
如今拿出一萬,搜羅些能填肚子的東西,往後的很多年,賺回來的何止十倍。
這麽大個國家,江南和沿海數省,況還算樂觀。再加上除了國,還有國外。這要是把大大小小的藥品行業裏的人員起來了,真就是一點點的聚多,是真的有用的。
這事四爺也沒跑,將事給李同行和周獻民,隻要人家能提供包括糧食在的一切吃食,什麽都可以談。
為了防止吃食運不過來,林雨桐就說,隻要是往秦省運糧食的,準許打著林三娘的招牌。誰敢私自扣押貨,誰敢侵吞搶奪,就取誰的腦袋。
這事宣揚出去不到半個月,有結果了。先是秦南設立的萬眾藥鋪送了些資來,跟著是一些以前做藥材生意的,陸陸續續,有些是三五車菜幹,有些是一些麩糠,但不管是什麽,陸陸續續的,總也有吃的運進來了。
這得調配的。由秦省的萬眾藥鋪牽頭,分到每個縣的分號。在資量的時候,在每個縣分設幾個粥棚。
哪怕一人一天一把菜幹一撮麥麩呢,保證不死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事了。
原本工地上的工人都沒散,幫著把糧食分散到各縣的手裏。先開始是一天幾車,十幾車,能救救周圍的人。後來遠的也到,有沿海的各種幹海帶幹水藻,都算數的。也不淘洗,沒那麽些水,就那麽下水一煮,了撈出來切碎,繼續扔鍋裏,再煮。這種的野菜幹搭一點,那個海帶搭一點,從清湯寡水,到有一碗底的幹貨,可也把命給活了。
四爺和桐桐每天都在接收電報,跟誰的契約是怎麽談的,提供多貨,預定多藥品,平價多年。也不是每一筆買賣都是公平的。有些人,人家提供的糧食質量高,像是麥麩呀,米糠呀,還有各種陳糧,量也確實足。那林雨桐就回複人家,之後還有一些量的稀缺藥品,會平價提供給對方。但對於有些人,弄虛作假,當時沒言語,可卻也記下來了。咱熬過眼前這一茬再說。
其他人都在調撥資,再要沒事的人,那就呆著吧,歇著省力氣。
長平和楊子,甚至於小桐和栓子養的仇深和仇海,都沒跟著挨。再是沒吃的,孩子該吃還是吃的。但長平再也不提吃什麽不吃什麽了,反正是家裏給什麽,就吃點什麽。
院子裏還種了土豆,這是用每天洗漱完的水澆灌的,但也養了。估計是長的不怎麽好,但孩子們特別用心,恨不能那一點點水,把每一棵小苗給照顧到。
等到秋收的時候,長平用小鏟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刨土豆。結果呢,土豆最大的也就蛋那麽大,那小的就跟花生豆蠶豆似得。長平把菜園子裏的土用手細細的了,就怕把小土豆給了。結果一天啥也沒幹,就在那裏土呢。的手指長了芊,的手心都紅腫了,才找到五個小土豆。他的手本就小小的一隻,那麽小的手攥著五個小土豆,能攥到手心裏。可見那土豆有多小。
可孩子還是給高興的,“媽……媽……看!有的。”
呀!有掉的呀,你可太能幹了。用一點點水給孩子把手洗了,鄭重的把土豆收起來,“今兒晚上,一人多分一個土豆吃。”
長平樂了的直笑。
這麽一會子工夫,娘倆在堂屋裏說話,結果桐桐再出來的時候,院子裏土豆秧子不見了。
肯定是被人拿去了,這玩意吃不得的,可如今能怎麽辦呢?
林雨桐隻能揚著嗓子在村裏喊:“……要是誰家吃了土豆秧子覺得難了,千萬過來,我給你紮針……”
沒人應聲,村裏真就是沒有犬之聲了。連人聲都,說話費力氣。
秋收不見一顆糧,人還盼著,說著要是立秋下一場雨,撒上麥種,再扛半年,到明年夏收的時候,就扛過來了。可立秋了,有什麽雨呀!
抬頭看天,那是晴空萬裏、萬裏無雲。
林雨桐跟哥說,“想法子收集木柴吧,今年這個冬,怕是冷的很。”
哥小心的隻小抿了一口水,就又忙去了。大家手機柴火,可誰去呀!累的連個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哪有力氣弄柴火。何況,哪裏有柴火?地都幹裂那個德行了,從哪弄柴火去?難道把樹給砍了?
砍樹啥時候都行,等實在凍得不行了,再去砍樹吧。現在,這村裏零零星星的樹木,還是留著吧。剝了樹皮,還能熬了填肚子呢。
那這怎麽辦呢?
槐子帶人,在山上挖樹。山火把地上的部分燒了,底下總有樹吧。也別怕樹挖了將來不長樹,樹這東西深著呢,挖不絕的,咱隻取那個碩大的,其他的須得砍斷,繼續在土裏埋著。下一場的雨,照樣往出長的。
那麽多人,能挖多是多。挖了就晾曬起來,然後存著。得空了,給山下的家裏搬點。又有挨著煤礦的藥鋪分號,每次來拉糧食,就捎帶的煤炭過來。
林先生堅持說這個冬天是個冷冬,那大概真是個冷冬吧。
一到冬天,就真的覺到了,又被林先生說對了。
冬天來的極其迅速,說冷,驟然之間就冷了。
空氣裏沒一點水汽,可就是冷的出不去門了。
那點皮子做的大和靴子都算是派上了用場,要不然,真能凍掉了耳朵。
幾家人到底是合住在一起呢,除了四爺和桐桐帶著孩子住了東屋之外,西邊的屋子住人了,栓子和方雲小桐帶著兩個孩子住,男人們住在裏挨著廚房的小隔間裏,房間小,有火炕,有點爐子,這麽著省炭,省柴火。
沒存那麽多柴火的人家,那現在就得這麽安排。男一間,一間,湊到一塊暖和。
這天林雨桐才起,從廁所出來覺凍到骨頭裏了。結果猛地就聽到一邊的隔壁傳來哭嚎之聲。嚇了一跳,以為是人出事了,撒丫子就往出跑。就見隔壁的大娘拍著院子裏的樹,“這是不人活了呀……這是活不了……”
院子裏有一顆柿子樹,有一顆拐棗樹,還有一棵棗樹,這都是耐幹旱的樹木,之前還活的好的。可如今呢,這幾棵樹的樹皮都鬆了。
這是凍得?
大娘就哭,“我這把歲數了……都沒見過把樹皮給凍的開的……”
行了!趕回吧!在外麵這麽嚎,吃了一肚子冷氣,該難了。
林雨桐回來的時候,四爺和哥裹著大站在院子裏,隔壁的聲音想來是聽到了。
四爺都沒見過,還問桐桐,“樹皮凍掉了?”
桐桐拉了他去門口,門口是蓋房子的時候楊先河他們給移栽來的香椿樹。這玩意的樹特別繁,所以這樹村裏多的很,蓋房子的時候給這邊挪了一棵。不大,長的跟長平的小胳膊那麽。平時進進出出的,也不甚在意這玩意。林雨桐跑出來的時候都沒注意,剛才大娘一說,回來的時候就看了。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