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皮都被凍掉了。
凍破皮這話,真不是誇張,那是真能凍破皮的。
沒被旱死的樹木,被這麽一凍,死了。
年紀大的人,扛不住這樣的天氣,每個村都陸陸續續的有老人去世了。可這土凍的呀,愣是挖不開一點。怎麽辦?有棺材的就那麽安置在棺材裏。便是火葬,也沒那麽些柴火。
沒棺材的,用席子卷起來,撿些石頭,用石塊壘一個墓,先這麽在葬崗子安置上,以後再說吧。
天冷這樣,之前運的糧食可以的存一些,如今都抓發到各縣手裏,千叮嚀萬囑咐的,掐著糧供給,這種天氣,運糧怕不及時。
果不其然,一夜大雪呼嘯,雪下了有多厚呢?反正門被封住了。楊子用他的高比劃,“這得有一米多吧。”
是啊!這遭瘟的天氣,竟然落雪了,這麽大的雪,路不通了,就是山上的人也下不來了。
楊子還樂觀呢,“這雪一下,就不旱了。”
老吳和栓子是有了年歲的人了,見的多了,兩人苦笑,哪有那麽容易呀!
這種氣溫,雪不等溶化,就不見了,地該是幹的還是幹的。
小桐就說,“坡的雪一般都不溶化,反正慢慢的雪不見了,但地還是幹的。”
對!就是這樣。
“要是有水窖就好了,能存水。”楊子是真不甘心,每個屋子的爐子都點著呢,他用鐵盆放在爐子上消雪,雪溶化水了,他興衝衝的給潑在菜園裏。他想著,這水把雪溶化了,然後滲到土裏就好了。
可是,水倒下去,三兩分鍾,那一片了厚厚的冰層,哪裏滲下去了?
得!沒指了。
路也不通了,糧食也進不了了,唯一期盼的就是,各個鋪子存的糧食能多支應一段時間。
可這像跟其他的鋪子聯絡,便是電報也不方便。隻長安那邊的鋪子,跟楊先河聯係還算方便。
楊先河在電報裏隻說:盡人事而已!可見,況還是不容樂意。
之後楊先河又發了兩封電報來,是他打聽來的消息,知道這雪是大範圍的降雪了,降雪量都不小,都在兩三尺那麽厚。且秦省的河流,本就水流都不大了,便是大河,也都了堅冰,凍斷了。
無力!在大自然麵前,人真的是渺小的很。
大雪封門,連門都出不去了,好容易清掃了這一場雪,結果又一場大雪嘩啦啦下來了。
一場接著一場,路斷的很徹底。
屋裏炭盆熱炕爐子樣樣不缺,孩子就在這個小空間裏不出去,那基本沒事。可其他人,臉凍了,手凍了,耳朵也凍了。
長平每天都要問一遍,“我舅舅還不能回來嗎?”
不能!封山了,你舅舅下不來。
長平憂心的,“山上多冷呀!”不會!山上有山,山裏,冬暖夏涼,其實還好。
夜裏的時候,四爺低聲道,“……天災至,人禍怕是不遠了。”
是!自來都是天災降臨,憂不斷,此時,必生外患。
林雨桐歎氣,“……這大旱之後,必有大澇……澇之後,又怕起瘟疫。這兩年,除了這個事,怕是什麽也幹不了。”
可你要是把這些事都幹了,這是救了多人的命呀!這還不算正經事嗎?
既然怕有澇,就得防止澇。澇之後,若是起瘟疫,就得想辦法,從各地調集防瘟疫的藥材。
忙吧,真你做了,功德無量。
還真就是怕什麽來什麽,極端的寒冬過去,下了數場極大的雪,可土地卻沒有得到滋潤。三零年的春天到來,各地的糧食運來了,可據各地的消息,還是有凍死死的人。如今隻能以最低的配額,保證不死罷了。
春天該是給人希的,可是一滴雨也沒有。地上的塘土得有快一尺深來。輒刮風,沙塵肆意。放眼去,除了廠子那一片有點綠意,哪裏還有一點綠可見?
這就導致了夏糧又是顆粒未收。
暑期來臨,老天終於開眼了,電閃雷鳴,一場雨接著一場雨,所有的人都跑出來,有的,有跳的,有跪在地上磕頭的。
幹涸的小河,一夜之間,潺潺的水流又有了。播種、撒種,早就準備了種子,不管是什麽種子,種下去,隻要種下去就又希。
四爺給準備的都是紅薯,但有些人不是很想種。方雲是一個村一個鎮的跑,拿著大喇叭,告訴大家,什麽高產種什麽,別挑了。防著萬一老天爺翻臉。
甚至於槐子帶著人,在山裏的空地上能種多都種了多。可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覺得沒糧食就不。人的呀,隻想想玉米餅子,都覺得是無上的味。
這真就是沒法子了。
雨一場接著一場,幹涸的土地一點一點的恢複元氣。那被山火燒過的山,沒多日子,遠遠看去,就籠罩上一層綠意。
哪怕再難熬,大家知道,這是有盼頭了呀!雨一下來,野菜就冒出來了。掐了就能填肚子,人總算是活起來了,來來去去的,有點點生氣。
好多人都覺得林先生怕是有點杞人憂天了!
那麽多人樂觀,可林雨桐看著天,一天比一天憂心。
藥廠就是在這種時候開工的,機不了,就人工上。也不生產其他的藥,就是瘟病的丸藥,生產了先放著吧。
才一立秋,眼看莊稼就收了,玉米桿子都那麽高了,結果又起蝗災了。
從哪起的不知道,反正烏泱泱的橫掃一片,所過之,地上的莊稼一掃而空。不僅是莊稼,那黑的過去,房頂上,院子裏,所有的隙裏,都能進來這玩意。
說這玩意能吃?沒錯,是能吃!可是,這烏泱泱的到都是,怎麽弄?還沒顧上弄了,人家朝下一個目的地進發了。
哭無淚!楊九叔直接往村口重新蓄起來的水坑裏一跳,他不想活了。
是楊子幾個在那邊玩,給救起來了。
莊稼地裏的糧食,保住的還就是紅薯了。減產是肯定的,但不至於沒收。
那山上的紅薯,救濟不了災民,不到收獲的時候,槐子帶人就一點點的收回去了。那是山上小三千人的口糧。上麵給的口糧已經吃完了,沒法子。
才把莊稼收完,秋雨來了。這都不是綿綿的秋雨,雨勢特別大,一夜的工夫,門前的河水就幾乎溢出了河岸,下遊去的河灘汪洋一片。
哥帶著村裏人,時刻看靜,怕山洪。
幸而,自家這邊沒有。倒是聽說周圍的南山、中山,山洪下來淹沒了數個村鎮。
秋雨不停,幾乎沒有晴天。村裏這地勢不錯,沒被淹,下遊怕是就不好了。反正站在村口,能看見下遊汪洋一大片。
道路泥濘,什麽也運不進來,運不出去。
藥鋪的人,是冒雨的靠人力背,將瘟藥往藥鋪裏的運。
冬起瘟,盛於春。林雨桐看著庫房裏一箱一箱的藥運出去,心裏可算是輕鬆了。熬吧,熬過今年冬天,隻要瘟病在今冬初起的時候就控製住了,那麽……來年就好了。
來年的春,這關中大地,必能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