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基因法修正案》的事?據說學生上周還組織了遊行。”
“知道。”
“他們說,”諾亞笑道,“《基因法修正案》其實是基因控製局在找存在,好讓人們想起來,聯邦還有一個政府部門做基因控製局。”
楚辭微微皺起眉。
諾亞接著道:“當然,這隻是一種嘲諷的說法,但基因控製局去年實實在在的裁撤加上平調走的人,有三分之一,更別說那個擺設一樣的執行司,恐怕這也是瓊先生要調走的原因。”
楚辭道:“誰在架空基因控製局?”
諾亞神微肅,抬起一隻手做了個往下的手勢,道:“不要猜。”
楚辭緘口不言,直到聚會快開始,諾亞將車子停在了咖啡館附近的地下停車場,兩人進到升降梯時和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短發別在耳後,給人幹練利落的印象,但是走近了才發現,其實材小,穿著很高的高跟鞋才到楚辭耳尖的位置。
“王醫生?”諾亞點頭示意,“晚上好。”
“你好。”人回應道,態度不冷不熱,看上去有些疏離,“諾亞先生也是來參加聚會的?”
“正是,上次的聚會沒有看到王醫生,這次還沒進去就先遇到了。”
“我上次有點事,很憾沒有到場。”
“原來如此。”
到了咖啡館門口王醫生稱自己要去買煙,於是諾亞和楚辭先行進去,門廳有門驗證邀請卡的電子碼,楚辭一邊找出自己多年不用的俱樂部徽章,一邊低聲問諾亞:“剛才那個人是誰?”
“王斯語,”諾亞解釋道,“是首都星第二醫院的神分析師,另外,也是基因控製局執行副總長王翰的獨。”
“王翰……”
楚辭收起了徽章,走出門廳的時候驀然想起來,當年鍾樓號上收養拉萊葉的正是基因控製局執行副總長的王翰的夫人,也就是剛才遇見的那位王醫生的母親。
王夫人的死亡被聯邦調查局定為意外事故,鍾樓號上沒有生還者,於是知曉真相的除了始作俑者之外就隻剩下楚辭和西澤爾等寥寥幾人。再遇到這樁舊事的涉事人,楚辭心中就生出些莫名的荒誕怪覺來。
“你在想什麽?”諾亞問。
楚辭漫不經心道:“我隻是覺得王翰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說不定是哪次吃飯的時候穆赫蘭元帥或者穆赫蘭參謀長提起過,”諾亞隨意猜測道,“隻是你當時沒注意聽。”
“有可能。”
他和諾亞並排走進了咖啡館,門廳背後是一截層頂略顯低矮的走廊,枝形水晶吊燈低垂著,朦朧的幻閃爍在水晶裝飾之後,走廊兩側懸掛著幾幅鮮豔的油畫,濃鬱的彩在晦暗的燈之上,讓本來就狹窄的走廊顯得更加仄起來。
然而穿過了這條走廊卻又豁然開朗,裏間仍然保留著咖啡館的布局,老式的木質吧臺,吧臺後的酒櫃,暗的木質圓桌和皮沙發擺放的並沒有什麽規律,這裏的照明比走廊略亮一些,卻依舊昏暗,花彩繪窗戶在燈映照之下,投出大片大片迷離的彩斑。
“據說窗戶上的是真玻璃,所以不要靠近,”諾亞玩笑道,“免得忽然碎了掉下來砸傷你。”
“我沒有這麽脆弱,玻璃窗也沒有那麽容易碎。”
“那可說不好。”
諾亞說著,對迎麵走來的男人打了聲招呼:“……?這是我們北鬥學院的學妹,秦教授的學生,來首都星做換流學習的。”
連著認識了好幾個人,楚辭全程都是麵無表,諾亞哭笑不得,但他也算了解楚辭,幹脆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和他坐了下來。待應生過來給兩人倒酒,楚辭抬手婉拒,待應生識趣地立刻離開。
諾亞笑道:“你不是年了麽?”
楚辭道:“我哥不讓我喝酒。”
“管的真嚴。”諾亞“嘖”了一聲。
楚辭看得出他在這個圈子裏混得不錯,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背後是聯邦最大的機製造公司,因此哪怕坐在並不顯眼的角落裏,也依舊時不時有人上來打招呼。
“克裏斯,我還以為你今天沒來呢。”
一個棕頭發的年輕人款款走過來,坐在了諾亞旁邊,諾亞出並不真心的笑:“怎麽會。”
“這位是……”人將目投向了楚辭。
諾亞又重複了剛才重複了數次的介紹詞,又對楚辭道:“這是華林控的副總,詹妮斯·簡小姐。”
人笑道:“我詹妮斯就好,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副總,那是我爸爸的公司。”
諾亞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話題始終圍著各自家裏生意上的那點事。
“……你上次不是問過我們那件數據安全的案子?前幾天在中心城法院開庭結束了,我們勉強勝訴,但是依舊要付一筆巨額的賠償款,正巧又趕上《基因法修正案》頒發,原告說不定還會上訴。”
諾亞挑眉:“律師團怎麽說?”
“沒說什麽,”詹妮斯苦笑道,“但是我爸爸不放心,為此我又專門去找過一次沈律師,他隻是讓我耐心等待就好,上訴期十五天,反正也馬上到了。”
頓了一下,繼續道:“沈律師的話,我爸爸還是很信任的。如果你有法律顧問的需要,我首當其衝推薦的律師就是他了。”
諾亞道:“有機會的話,還要麻煩羅小姐引薦。”
“你太客氣了……”
楚辭忽然道:“哪個沈律師?”
詹妮斯笑道:“中恒事務所的沈晝律師。”
楚辭眨了一下眼睛,不再言語。
詹妮斯看出來諾亞興致不高,於是舉起杯子抿了一下,借口要去盥洗室便離開了,楚辭問諾亞:“你要打司?”
諾亞奇怪道:“我打什麽司?”
“那你剛才讓給你介紹律師做什麽。”
“隻是隨口一說。”諾亞道,“沈律師原本在我們北鬥星工作,以前還是米貞律師的搭檔,我要是真有事找他,直接讓琴子找姑姑不是更好?何必要過這一道。”
楚辭靠在沙發靠背上,漫不經心道:“你要是真的有事找他,可以告訴我啊。”
“你認識他?”
“沈晝是我的監護人,”楚辭攤手,“我和他很。”
諾亞:“……”
他愕然道:“沈律師是你的監護人?”
“對啊,不過我現在年了,不需要監護人了。”
“這不是年不年的問題——”諾亞端起了酒杯,又放下,“我一直以為你是在穆赫蘭家長大的,結果不是?”
“當然不是。”
他說著,遠遠看到詹妮斯轉而去和另外一個男士相談甚歡,目卻又時不時地朝著這邊暼過來,楚辭慢吞吞道:“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諾亞平靜地道:“隻是看重我的出而已。”
“原來你能看出來對你青眼有加的啊?”
諾亞莫名其妙:“我為什麽看不出來?”
楚辭心想,那你為什麽看不出學姐喜歡你?
“詹妮斯的父親是華林控的大東,”諾亞道,“今年年初聯邦發生過一起駭人聽聞的數據泄事件,牽涉到安全局、檔案局、基因控製局等等一係列的政府部門,安全局首當其衝,華林控是安全局最大的供應商之一,也是這次事件的中心……付一筆賠償款,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楚辭對這件事並不興趣,他打了個嗬欠,道:“這聚會比我們上學的時候在德裏葉路12號的聚會還要無聊。”
“原來你一直覺得我們的聚會無聊?”諾亞開玩笑地瞪了他一眼,低下頭去看時間,“已經過了聚會開始的時間了,瓊先生可能有事,今天不會來了。真奇怪,他一向是個守時的人。”
“那我要走了。”楚辭站起。
諾亞訝然道:“你來這次聚會是因為瓊先生?”
楚辭沒有回答。
他隻是想距離仇人更近一些,隻是想著,也許可以獲知到關於他的什麽訊息。但這其實是個愚蠢的決定,因為這個聚會比他想得還要無聊。
諾亞又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咖啡館酒櫃旁古老的落地鍾顯示二十時四十七分,他道:“如果瓊先生不來的話聚會很快就會結束,等結束我送你回去,你的小點心還在我車上呢。”
楚辭“哦”了一聲,思考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該做點什麽來打發時間。
他忽然坐直了。
諾亞問:“怎麽了?”
楚辭的目越過咖啡館來往絡繹的人,落在安全通道閉的門扉上。
下一秒,那扇門打開,一隊穿著藏藍製服、全副武裝的調查員走了進來。咖啡館原本其樂融融的談聲淡了下去,提琴手拉出最後一道悠揚的長音後,也放下了琴弓,他的目和其他數道目一起,投向了安全通道。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你們經理呢?”詹妮斯皺眉對旁待應生道,“讓他過來解釋一下。”
“經理正在接問詢,”領頭的調查員小隊長道,“士,這裏的地下停車場發生了一起命案,經查被害人原本是來參加這裏的聚會的,所以請各位稍安勿躁,我們快速排查之後,各位就可以離開了。”
詹妮斯愣了一下,下意識道:“請問被害人是——”
“埃布爾森·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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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謝清伊蹙起眉頭,“你們那個聚會有多人,要等一個一個排查過去嗎?”
“對,他們來的人不多,還要挨個做筆錄所以很慢,”楚辭道,“不過您不要擔心,一會我學長會送我回去。”
謝清伊焦急地打斷他的話:“我西澤爾去接你,這麽晚了還要麻煩人家多不好意思。”
“也行。”楚辭點頭。
他報了咖啡館的地址,謝清伊那邊的通訊頻道接著就換了個方向,照見家裏的圓形樓梯,然後是謝清伊斷斷續續的呼喊:“西澤爾——西澤爾?阿辭那邊出事了,你趕去把他接回來!”
就在這時,臨時詢問室裏傳來他名字的聲音:“林?”
楚辭連忙斷掉通訊走了進去。
這裏原本是一間休息室,兩個調查員坐在桌後,楚辭坐在了他們的對麵,調查員很和善,依次詢問了楚辭來咖啡館的時間和通方式以及其他幾個簡單問題之後就讓他離開了。楚辭在門口見到了諾亞,調查員進來之後他們就被分開了,直到剛才詢問結束才再次見到。
“我們可以走了,”原本坐在沙發上的諾亞撐著膝蓋站起,“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哥會來接我。”
“也好,”諾亞點頭,“免得一會出停車場的時候還要再被盤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