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點點頭，說：「對了相公，木工我找了一圈，名單都記下來了，跟著昭州城的幾家關係親近了些，要是做你說的多紡機那要先保，衙門來干吧。」

「，這個我接手管。」

顧兆吃過飯也沒幹活，拉著他家周周手去府裡頭遛彎逛逛——來昭州也快小半年了，他家這院子還真沒仔細逛過。

消消食，夫夫倆說說話，家事公事都說。

天麻黑了便挽著手回正院，屋檐下掛著燈籠已經點亮了，福寶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撐著臉頰等著，一看阿爹和爹爹回來了，噠噠噠跑過去。

顧兆是先聲奪人，「福福陪著汪汪玩完啦？我和你阿爹本來想跟福福遛遛彎的，吃完一看，誒臭小子怎麼不見了？」

「……」福寶氣鼓鼓的臉記頰頓時懵了，委屈先說了聲福福不臭，又去粘阿爹，「福福見到汪汪太高興了，不是不陪爹爹阿爹。」

黎周周是見不了福寶委屈模樣，福寶頭，「阿爹知道，福福不是故意的，你爹爹逗著你玩呢。」

顧兆看老婆兒子腦袋手勢，怎麼看怎麼眼，見這小子委屈一臉，了臉蛋，呼呼的，「跟你玩呢，我和你阿爹好久沒見了，親近親近。」

「福福也要親近親近。」福寶纏阿爹。

黎周周沒法子說：「今晚爹爹阿爹陪福寶一起睡。」

「周周~」顧兆音拉的老長老長的，耷拉著一張臉，小聲說：「我好久都沒抱你了。」

黎周周耳子紅了，裝著鎮定說：「我都應了福寶了。」他剛說快了。

顧兆就去兒子臉。福寶高高興興搶先用手捂著臉頰，沖爹爹出笑，意思不到啦！

「你等著吧。」福寶老子磨磨牙。

玩鬧歸玩鬧，顧兆又不是后爹，許久沒見兒子了也心疼，夜裡一家三口睡在一張床，福寶睡中間，顧兆還給講了一路趣事。

人家西遊記，他顧兆昭州遊記。

等哄睡了福寶，顧兆無聲打了個哈欠，意思睡了，就聽周周說：「相公，你讓福寶睡裡面。」

顧兆順手把睡的兒子塞裡頭的被窩裡，剛弄好了，一扭頭側，他懷裡鑽進來個人，燭暈暗，夫夫倆一抬頭一低頭，各自無聲笑了。

也沒幹啥，孩子還在呢。

不過想的，單單就這麼抱著睡也心裡踏實。

第二天顧兆便去衙門辦公了，離過年還有十多天，這沒放假就要幹活。先是找了木匠進衙門，簽了保協議——顧兆狠狠嚇唬了一通。

你背後靠著商賈，他能保你食無憂，能保你全家平安嗎？

當然純粹嚇唬。

這些木匠個個是膽戰心驚的，顧兆又說了，「誰要是研究出來我說的能多紡棉麻機子，衙門不僅給賞兩，以後開了工廠做了買賣，的收益給他百分之一。」

這十來位木匠還懵在原地惶恐不安，顯然是沒聽懂。

「打個比方，要是運送賣出去凈盈利一千兩銀子，你就能拿十兩，連都是白送的。再加上衙門給兩，自己算算。」

一百兩銀子啊，這在昭州城就是小康人家水平，不用幹活買賣做工，也能舒舒服服的過年日子。

有了銀錢就有力。原本懵著害怕的木匠們，眼底慢慢有了和神。

「要是出去了，得罪了本先不說，就看看你們背後那些老闆能不能給你們開這個工錢。」顧兆輕描淡寫說。

這些工匠也不是誰家養的，就是小手藝人，像是王家開綢緞莊的，要用織機費些，便找了老人做，這樣大批量給錢多。

木匠的事三言兩語解決了，主要是機子也沒研發出來。顧兆是理科生，可他學歷史啊，當初的珍妮紡織機這小故事記著，如今給木匠們講。

珍妮紡織機：家裡男人下班回來屋裡黑，不小心踢倒了紡織機，看到機子沒壞還在……

他只是給木匠們講了一遍小故事，啟發啟發。

珍妮爹能琢磨出來，你們一定行，加油！

昭州城氣候府縣要穩定一些，沒什麼颱風暴雨，地勢也比較平緩，有山也是緩坡小山，多種麻類植，也能養蠶出。

記像王家綢緞莊，王家每年固定像昭州城外的村子收蠶，然後讓織織綢緞。這綢緞費功夫，出來的品也比不得兩浙地帶的錦緞，倒不是蠶不好，顧兆看過，是織法老套單一。

現在的手工行業，那都是人家家傳的技法，靠著門手藝吃飯的，給多錢都不願意外傳——子子孫孫都有用這門手藝吃飯。

昭州的織娘技法比不得兩浙，織出來的綢緞就是一片什麼是什麼，之前顧兆在京里，不提林家送給福寶的那些裳斗篷用的緞面料子，就說大哥家的瑩娘上穿的，沒綉工的地方，綢緞本要是緋，細看還有暗紋。

那是一染與緋接近的，因為變化不是特別明顯，兩線單獨放一起普通人眼是看不出來太大區別的，可這樣的線排列好了織，品出來才能顯現出不同。

暗紋是這麼來的。

顧兆聽來的，但真要做，他肯定不行，只能織娘慢慢費工夫磨。可現在繅麻煩費工夫手續，本也高，織娘們肯定不敢拿這個練手，萬一壞了咋辦？

王老闆家的生意每年是有定數的，一年凈收益大概在一千七八到兩千左右，在昭州城是夠吃夠喝，還略有地位，因此也沒想著再去打開市場賣到外頭。

難不還想賣到京里嗎？癡人說夢。

機子要是出來了，高端的就是養蠶繅織緞，還有中端的那就是麻。顧兆其實把大頭放在麻，如果再加一些棉，那就是現代的棉麻質地，舒服吸汗，純棉太容易皺了，還容易破。

昭州城外的村民就能做這些了。

全昭州都起來。

「顧大人要征勞役了。」

昭州城的百姓說起來臉上洋溢著高興，如今農閑不幹活了，在家整日空口吃飯浪費糧食，半點收都沒有，可不是難嘛。

要說馬上過年了——那更要當勞役拿了銀錢才，不然家底空空的，過年桌上兩道葷菜都沒有，拿什麼過？孩子的新都置辦不齊。

城外附近村子的百姓是最高興了，聽到消息是先往村長家裡跑，他們不敢去城裡找衙門問，那當然是問村長了。

「沒有錯，顧大人說了，男丁一錢，的哥兒三文錢，管飯。」村長臉上也笑出了褶子，他也是昨個兒才接到消息。

圍著的村民高興壞了，七八舌的。

「還管飯？幾頓啊？」

「咋滴你還要一天三頓不？管個一頓就算好的了，能省一口省一口。」

村長說：「管幾頓飯我不曉得，上頭沒說，不過馬上要工了，誰家要去來我這兒報名，去了就知道了。」

管他幾頓飯，有錢拿了有飯吃這就不錯了，在家閑著可是一文錢都沒有。

「這要修到啥時候啊？」

「都往哪裡修？」

村長說：「旁的我不曉得，咱們村連著東邊西邊這一片的十個村是修昭州到播林的路，還要寬。」

村民驚訝，這麼長的路？那肯定幾日是修不好的，有人已經開始算了，一，還管吃，那就是半文錢都不花，只落記著，幹個一個月，那就有、就有——

「一文了，這還是一個人的，要是一家出的人多了，等來年春能下地了，不得攢個一兩多？」

一兩多！

村裡人都沸騰了，個個舉手要報名，還有說給他家兒子寫上。村長看了眼就罵：「你家娃娃都沒長齊不收，上頭說了，男丁十四歲以上十八歲以下按三文錢算，的哥兒都是要十八以上的能幹力氣活，男人不要年紀太大的……還有要是自帶傢伙什刨地的，那每天再給你多算一文錢，算租的工傢伙……」

還有這好事！

本來村民還嫌規矩多，現在不嫌了，你家不去了，有的是人去。

這可是給錢啊。

昭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百來村皆是如此，聽說還有上頭來的差人大人來檢查呢，這次修的路要規整，不像往常那般。

正月中，天還麻黑，林家村子家家戶戶黑爬了起來，也沒燒柴火做飯，就是昨個煮的芋頭、飯糰冷的墊吧吃兩口，穿著舊草鞋，一家男老幾乎能出的都出了。

家家戶戶都是如此，一家出三個、四個人的，扛著傢伙什，到了村口集合，村長一家也是差不多都在，沒點人數，來不來，這錢是一天一發的。

「了，走了。」

昭州城黎府。

黎大也起了個大早，洗漱好了，穿了他早年的舊裳，頭戴一頂羊皮帽子，穿著羊皮坎肩，興緻昂揚的到了馬廄里，拍了拍他的老夥計，說：「走咯走咯，咱們幹活去了。」

騾子打了個響鼻，親親熱熱的蹭著黎大的手掌。

「好夥計，我就知道你也嫌無聊要彈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