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下狠心要把袁夫人送走，張苑不敢違背，只能按照吩咐辦事。

臨走時給予袁夫人的賞賜不，有些是朱厚照賞的，張苑也難得地掏腰包，好在所出銀子全都是地方孝敬，倒也沒多心痛。

“回去看好，別讓出來拋頭面，就算以後想做這營生，也必須要等個三五年，指不定什麼時候陛下又把人給招回來。”

張苑對地方府前來接人的吏員吩咐道。

那名吏員點頭哈腰：“公公您儘管放寬心，我家大人把夫人接回去後便會用瓊樓玉宇好好供養起來，不讓出院門，那死鬼丈夫也休想靠近一步……就當是給宮裡的貴人養着。”

張苑滿意點頭：“總算有點眼力勁兒。咱家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人沒看好，你家大人以後想升遷難上加難，把差事辦好以後到京城，咱家會幫他上位……咱家跟沈大人關係良好，他可是吏部尚書，管着天下員的考覈呢。”

那吏員覥笑着道：“明白，明白。”

張苑這才端茶送客。

人走後張苑還有些放心不下，又找了人跟着，囑咐一定要看着袁夫人安頓好後纔回來。

……

……

張苑做事小心翼翼，但他做的這一切本就不算什麼，小擰子和張永在旁看得一清二楚。

等張苑把一切做得妥妥當當，張永將探聽來的消息跟小擰子一說，小擰子面帶奚落之，嗤聲道：“陛下當日跟他說得很清楚，把人送走便可，他卻偏要弄這麼多花哨的東西，以爲陛下定會再臨幸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人？他以爲是功勞，其實是自找麻煩。”

張永興趣地問道：“那要不……把這件事捅到皇后娘娘那裡去，讓那傢伙吃不了兜着走？”

小擰子面帶忌憚之：“之前的事，已鬧出天大的子，現在誰敢來？再走風聲的話，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張永點點頭：“那意思是……咱不拿這件事做文章了？”

小擰子嘆了口氣，搖頭道：“要對付張苑，不能想利用皇后娘娘做文章……始終咱是陛下的奴婢，總不能不考慮陛下的吧？之前的事，其實咱家已很後悔了，沒傷到張苑的皮，卻讓陛下難過這麼多天。”

“呵呵。”

張永臉上不由涌現含混不明的笑意。

張永心道：“小擰子乃是陛下邊人，看起來高高在上，但面臨大事時卻是這種婆婆媽媽的表現，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想來是跟他年歲小、不諳世事有關吧……我可不能跟他學。”

張永道：“擰公公，做大事可不拘小節！”

小擰子瞪了張永一眼：“聽你這話裡的意思，做大事必須不擇手段？咱可是皇家的奴婢，奴婢做事要有分寸，得爲主子着想……也罷，你長久不在帷做事，怎知其中規矩？沈大人那邊有消息嗎？”

終於說到在意的事，張永有些張地道：“算時間，沈大人應該快到徐州地界了……再過幾天就能追上咱們。”

小擰子道：“現在能讓陛下定下心，早日返回京師之人，舍沈大人其誰……可能沈大人到來後會跟皇后好好說教一番，皇后原諒陛下，那事就算過去了。”

張永道：“沈大人來，對咱一定是好事？”

小擰子篤定地道：“必須是好事啊……不過要防備張苑搶先一步跟沈大人攀關係，聽說這次在江南，魏彬在沈大人面前好生了一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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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這些人現在都知道誰能靠上沈大人這棵大樹，誰就能上位，咱家常伴於陛下跟前，沒有閒暇去迎接，跟沈大人相見之事，可要落在你上。”

張永笑道：“擰公公放心，不用你提醒，其實咱家早就去信給沈大人，而且是過兩天就有一封，把陛下跟前的事逐一跟他說明，以現咱們的誠意。”

……

……

沈溪北上途中得到的報多不勝數。

很多皇帝跟前的辛本就瞞不住他，除了他安的探查出端倪，還有大把人通風報信。

並不單純只有張永給沈溪寫信，張苑也在寫，皇帝跟前一幫太監基本沒落下，總歸現在誰都想通過一些方式來向沈溪示好。這幫人都是人，知道塞銀子沒用，因爲以往沈溪表現出來的是從來不缺錢。

反倒是皇帝邊的真實況，這幫人覺得沈溪作爲外臣應該很想知曉，本跟外臣暗中聯繫屬於違制，他們覺得以這種“授人以柄”的方式來給沈溪傳信，會更能現出他們的誠意。

“大人，看來皇后娘娘跟陛下之間產生矛盾了。”

這天前來送信時，熙兒一臉擔憂地說道，“現在外邊都在傳，陛下長久不回京城，是因爲跟皇后娘娘的矛盾沒有解開……”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熙兒心裡難免有些得意……皇后是沈溪的親妹妹，沈溪在朝地位尊崇，連帶着沈溪的妹妹都沾，甚至敢給皇帝使臉看，就像民間夫妻一樣吵並冷戰，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沈溪很謹慎：“陛下很多時候是孩心，皇后更是個未長開的孩子……他們吵架會有什麼好結果？”

熙兒道：“大人，現在都在說，只要您到陛下跟前，幫忙說和一下，陛下便能跟皇后娘娘和好。”

沈溪搖頭：“我那妹子已嫁進宮門，之前我跟陛下約定說可以自行離開，但真有那麼容易？想來亦兒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和解之事，需要他們夫妻倆檢討自己，相互諒，兩顆心才能慢慢走到一起……外人很難參與進去。”

“哦。”

熙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沈溪道：“民間風傳該制止一下……皇室辛如此輕易便流傳開來，可能是有人故意爲之，塑造陛下跟皇后不合的表象，對我沈氏一門無任何好，反而會讓人覺得皇后恃寵而驕，倚仗我在朝中的地位不給陛下面子，有違聖人之道。”

熙兒覺問題重大，連忙道：“但是……大人，現在外面傳聞太多了，要制止可不容易啊。”

沈溪想了想，道：“要制止很困難，那就多傳播一些謠言，越離奇越好，比如說陛下上什麼酒家，游龍戲之類的，把之前的事掩蓋過去。”

“堵不如疏，只有消息變得錯綜複雜，纔沒那麼多人關注……現在對我們沈氏一門來說，況極爲特殊，絕對不能讓沈家始終在輿論中心。”

……

……

就在沈溪拼命追趕皇帝時，京城這邊因一件事打破原本的平靜。

並非西北或遼東那邊有什麼急軍，而是中原之地出現災。

這幾年中原大災小災不斷，旱災、水災和蝗災替發生，造中原民不聊生，戰頻頻。

即便沈溪領軍平息地方叛，但這一年況沒有本好轉，今年剛開春，桃花汛起，黃河再次決堤，中原地區又增添數十萬災民。

朱厚照雖然在中原之地滯留，但距離災地區還比較遠，對此事全不知。

消息傳到京城，讓本來已準備致仕乞老的謝遷着起來，但有些事並非他獨自便能決定。

這天下午，楊廷和、樑儲、靳貴以及兵部侍郎王守仁、工部尚書李鐩和戶部尚書楊一清齊聚謝遷位於長安街的小院，共同商討有關中原水災的問題。

本來王守仁沒資格前來，但謝遷對王守仁寄予很高的期，特地讓其與會，反倒是有多名部堂被謝遷以“職司不符”爲由並未邀請。

朱厚照離開京城後，謝遷儘量避免給人造他擅權的固有印象，因而就算有再大的事需要商談，基本都是他單獨找相關職司衙門的員面談。

像今日這般小院裡一次聚攏如此多頂級大臣，還是首次。

人們陸續到來，此時太高懸西邊的天空，也就是說與會者是在上班時間趕來，並不打算在謝遷的小院停留太長，畢竟正式散班前還要各自回衙門，有什麼要事，必須得趁着衙門尚在辦公時儘快理好。

幾人到來後，謝遷讓次輔樑儲主持這次閉門會議。

樑儲把這幾日來中原地方有關災的奏疏當場給幾人宣讀，因爲決口很突然，此番又是十多個縣大面積災，地方府很擔心後續發生瘟疫，流民躥，帶來更大的災害，因而奏報比較急，重點抓得也很準。

等樑儲說完，旁邊的李鐩面帶擔憂之：“河南巡衙門如何說的？”

樑儲道：“尚未有河南巡的上奏。”

李鐩搖頭：“這可就奇怪了……以往遇到災，一向都是河南巡先上報，地方奏疏多半隻是對上報進行補充，今年有些反常。”

靳貴在旁提醒：“如今陛下也在中原之地。”

王守仁張地問道：“災可有影響運河周邊？”

樑儲搖搖頭，隨即目向謝遷：“目前看來對陛下北上並無影響，水陸通皆無阻塞，只是後續若是災民東去，可能會讓陛下到，但相信地方府會努力阻止流民產生，不至於影響陛下歸途……”

都在等謝遷說話，但此時謝遷卻閉着眼，像是養神，又好像是在仔細傾聽。

簡單的談後，李鐩、楊一清和王守仁對況基本瞭解，其實謝遷找他們三個部堂來之前，閣有過閉門會議，只是可能關係重大，必須要由六部相關衙門參與，因爲救災舉措要落實下去，需要六部尤其是戶部協助。

楊一清道：“謝老，不知此番需要調撥多款項往中原？按照以往的經驗，若是決口超過一里，或者有多的話，一次恐怕就得十幾二十萬兩銀子，若再加上賑災，可能需要超過三十萬兩……就這還得要看況……”

幾人都不說話，等待謝遷表態。

謝遷終於在衆中睜開眼，先給楊一清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蹙眉道：“現在銀子的價值，還能跟幾年前相比嗎？”

只是一句話，就讓屋子裡幾人陷尷尬。

他們首先想到的，是這幾年因吸納大筆佛郎機白銀，使得民間銀價下降。

以前朝廷一年能收二三百萬兩銀子就不錯了，但過去這幾年是朝廷府庫中就有超過一千萬兩銀子，民間流行的銀子也非常多。

謝遷道：“銀子不值錢，災區價騰貴，一下子調撥那麼多銀子到災區，能變糧食還是？百姓能靠這幾十萬兩銀子吃飽穿暖？”

問題拋回楊一清，畢竟楊一清管着戶部。

楊一清爲難地道：“京師糧倉儲糧不足，中原府庫空虛，再者過去幾年戰不斷，想籌措用於賑災的糧食太過困難……”

在場大臣都悉大明的況，哪怕王守仁只是兵部侍郎，也對民間的況非常瞭解……他在西北當過幾年巡，有治理一方的經驗，而王守仁鎮守的宣府又是西北軍糧資的主要儲存地。

現在大明實在太“窮”了，窮得只剩下銀子。

這些人都悉謝遷的一貫做派，他一向不主張把府庫大批銀子放到民間去購買糧食資，因爲他覺得這是與民爭利。

至於更深層次的問題，比如消費刺激生產等，以謝遷因循守舊的頭腦，實在是想不出來。

一直默不做聲的楊廷和道：“若中原調撥困難，只有從西北征調糧草了。”

樑儲道：“西北也不太平，韃子有捲土重來的跡象……開春後邊關到韃子擾的況日甚……其實還是直接調撥銀兩最方便，或者朝廷用銀子從那些未災的地區購買糧食，急運往災區，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