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這幾天時間滯留東昌府城聊城不去。

既不北上，也不前呼後擁到府城以及周邊風景名勝吃喝玩樂，這下可把朱厚照邊一幫人急壞了。

誰都不知朱厚照要做什麼，這會兒誰也不敢胡揣皇帝的意思，就怕行差踏錯，惹來禍端。

這個節骨眼兒上，又有傳言說江彬和錢寧即將回來，張苑聽到後張不已。

對於別人來說，江彬和錢寧不過是兩個皇帝跟前的佞臣罷了，但對於張苑來說，這可是他在皇帝面前保持聖寵不衰的最大阻礙，甚至可以說會影響他未來的生死存亡。

張苑也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跟江彬和錢寧對著幹不太容易，畢竟二人是皇帝主召回來的，他只能儘可能阻撓，但二人一旦面聖後會如何，那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尤其是現在錢寧還恢復了錦衛指揮使的職務。

張苑琢磨半響不得要領，最後決定直接派人去找江彬和錢寧。

張苑的想法很簡單：“與其等兩個佞臣回來後我費盡心思去對付，倒不如把他們收攏到麾下，只要他們一天在我手下做事，我就有辦法控制他們。誰不聽話，直接幹掉就是……”

不過理想很滿，現實卻很骨，等張苑落實時才發現困難重重。

這二人雖然以前都跟他有一定聯繫，但其實彼此關係不那麼親，想收買二人並不太容易。

尤其他還知道現在錢寧已投奔沈溪，江彬那邊也有意要往沈溪北上的路徑靠攏，意識到現在最大的敵手已不在二人上，而在那個提拔過他、給了他第二次政治生命的沈溪。

張苑後知後覺，馬上派人給沈溪送信，希能得到沈溪“支持”。

這邊張苑做事積極，另一邊小擰子和張永也有所作。

而他們從開始目標就很明確，不去跟江彬和錢寧作對，而是直接向沈溪示好，總歸以前已鋪好路，現在知道沈溪即將回朝，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跟沈溪一封信，彙報皇帝邊的況，表現出對沈溪的恭順，保證將來對沈溪制定的策略會言聽計從。

“不能讓張苑佔了先。”

小擰子在跟張永私下見面時，特意提醒對方，“這幾天他那邊小作不，派了幾波人出去，好像是有什麼大作。”

張永道：“咱跟沈大人早就有聯絡不假，但就怕張苑現在擁有司禮監掌印的權勢，更容易到沈大人青睞。”

小擰子罵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張苑不就是仗著自己是東宮老臣，才如此飛揚跋扈麼？現在朝中反對他的人不在數，尤其是皇宮苑，二十四衙門中有能力的太監，哪個不煩他？他都快孤家寡人了……難道沈大人會用他這種要能力沒能力、要人脈沒人脈的昏庸之人？這人見利忘義，以前害過沈大人，沈大人絕對不會相信他。”

“是。”

張永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小擰子的說法。

小擰子突然想起什麼來，又道：“倒是留在京城那邊的貴人這幾天接連送信過來，詢問陛下的近況，咱家一直沒有回信……你看是否有必要跟說一聲？”

張永馬上意識到小擰子口中的“貴人”是近來逐漸失寵、被朱厚照留在豹房的麗妃，以前小擰子可是一門心思要投奔麗妃的。

張永道：“沒那必要，有事還是等回到京城以後再說。”

……

……

對於宮裡這幫太監來說，最重要的生存之道便是見風使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有權勢就聽誰的。

麗妃得寵的時候乃是朱厚照邊說話分量最重之人，小擰子等人自然唯恐結不及。

但現在麗妃獨守冷宮，也就是豹房，人比黃花瘦，小擰子和張永都不想跟這種不得志的人來往，也就有意無意把麗妃囑託的事拖延下去。

小擰子作爲皇帝邊最寵信的太監，當然知道現在風向往哪邊吹，沈皇后正得寵，就算要星星朱厚照都會想方設法滿足，什麼麗妃、花妃都要靠邊站。

而這會兒麗妃則不甘心就此失寵，朱厚照離開京城後，其實已得到一定自由，這跟手上掌握有廖晗這張牌有關。

通過廖晗，麗妃可以清楚地知道外面的況，的書函可以隨時傳出豹房，甚至可以獲得一些出的便利和自由，這會兒跟花妃之間已顧不上纏鬥，專心致志查清楚皇帝的向，並且開始爲皇帝回京後重歸豹房做準備。

但獲得的信息回饋並不太好，尤其是當得知朱厚照爲了沈皇后茶飯不思時，更意識到危機臨近。

與此同時，的一份書函送到了正在北上途中的沈溪手裡。

麗妃幾乎是病急投醫，發現自己的權勢一步步失去，並且可能就此被皇帝雪藏時，麗妃想到最能幫到自己的人其實是沈溪，只有沈溪出手相助纔是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辦法。

“大人，這人不識相，明知道皇后乃是沈家人，還來信請求大人相助。”信函是由雲柳派手下報人員送來的，最後由熙兒送到沈溪跟前。

因爲是敵對者發來的信函，再者書信並沒有使用碼等保措施，使得熙兒提前得知信的容。

沈溪臉冷峻，喝斥道：“這種事跟你有關係嗎？”

熙兒吐吐舌頭不再言語，而沈溪則繼續看著書函。

有關麗妃的事，沈溪通常都會嚴肅對待，畢竟這人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

沈溪把書函看了幾遍，放下來道：“這人看來的確不能留在京城，否則遲早爲心腹大患。”

熙兒瞪大眼道：“大人……你是要殺了嗎？若在京城下手不太容易，尤其是在豹房裡……”

沈溪道：“天子腳下殺人，殺的還是陛下的枕邊人，你是想讓我淪爲階下囚嗎？”

熙兒癟不語，沈溪再道：“下一步麗妃很可能會用陛下跟前的力量，來換取地位的提升，但可惜現在陛下邊已沒有真正聽調遣的人。”

“那大人還擔心什麼？”熙兒道。

沈溪道：“別忘了還有江彬和錢寧，甚至是許泰、李榮這些人。朝中想上位的人不在數，而有些人手上掌握的資源遠遠超出你我的想象，陛下也並非完全不念舊之人，在陛下於皇后得不到認同時，自然會想到故人，以得到心靈的籍……”

熙兒張地道：“那就是說，陛下可能還會迴歸豹房，沉溺逸樂？”

沈溪點頭道：“豹房一定會回，但選擇新人還是舊人的問題，必須提前綢繆。”

……

……

豹房，麗妃近來都在忙碌，但眼見距離皇帝越來越遠，此時心力瘁，也大不如前。

這天麗妃又讓廖晗到豹房，把一方木匣給他。

廖晗打開來看過後，苦著臉道：“乾孃，這樣做不行啊……您總在變賣首飾換錢，長久下去怕是家底要被掏空。”

麗妃冷聲道：“否則呢？趁著陛下沒回來，不趕收攏人心，難道還要等陛下回到京城後再做事嗎？豹房的太監，還有宮裡的執事，哪個不是貪得無厭之徒？難道不給你好，你會給本宮做事嗎？”

“乾孃，您話可不能這麼說，孩兒心一直都是向著您的。”廖晗支支吾吾道。

麗妃瞪了廖晗一眼，很清楚其實變賣首飾家當的錢，有很大一部分被廖晗給扣下私吞了，但不聲，便在於現在能用的只有廖晗一個，旁人本無法滿足對外傳遞消息的需求。

麗妃道：“趕派人去查陛下的況，看看聖駕什麼時候回京……還有，若是沈之厚送書信到京城，一定要第一時間把書信到我手裡。”

廖晗把木匣攥了些，點頭哈腰道：“乾孃您放寬心，孩兒會把事理好。哦對了……花妃娘娘那邊派人前來傳話，說是想跟您聚聚，您看是否……”

麗妃皺眉道：“花妃？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你從中代勞了？”

“嘿，這不正好上的人麼？乾孃，您千萬別誤會，孩兒可不是那種見異思遷之輩，孩兒只是您一人的乾兒子，您若不同意，孩兒只管拒絕便是。”廖晗道。

麗妃怒火中燒，但知道此時不能發作，再三抑後，才搖頭：“本宮暫且不跟見面，若有要事，就親自到本宮寢殿來，否則的話……”

廖晗趕道：“明白明白，孩兒這就去……嘿，這個不識相的人，居然以爲能跟乾孃您平起平坐？孩兒這就去打發的人！”

說完，不等麗妃吩咐，廖晗便徑直往門口而去。

廖晗出門後，臉上卑微之盡去，角出一不屑，顯然心底並不覺得麗妃是可以“託付”前途之人，口中唸叨：“要不是看在你還有一點家當，鬼才理你……一代新人換舊人，指陛下重新恩寵你？還不如留著點東西過下半輩子日子呢……”

至於麗妃這邊，送走廖晗後心異常沮喪。

麗妃心中一口鬱悶半天不得排解，最後猛地一拍桌子，把侍候一旁的幾個宮給嚇了一大跳。

“出去，都出去！讓本宮獨自安靜一下。”麗妃厲聲道。

宮們趕退下，麗妃則手撐著桌子半天沒緩過氣。

“沈之厚啊沈之厚，我今天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給我一兒半，我能落到今天這般田地？眼見著我落難，你要是置之不理，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會讓你掉一層皮……”

“或許你一度是不怕被陛下知道我們以往的事，但那是以前，現在陛下跟你之間早就有了嫌隙，哪怕我們的事只是一粒火種，也可能形燎原之勢……不信咱們走著瞧！”

……

……

隨著沈溪和朱厚照即將回京，朝野即將發生鉅變之事，暗中迅速發酵。

其中最人矚目的兩件事，第一件便是王瓊調任兵部尚書又臨時撤回任命，第二件事則是謝遷主上疏致仕。

本來謝遷要退出朝堂，只對楊一清提出來，但隨後他又在閣置公文時，當著幾位同僚的面說出來，此事很快便朝野皆知，誰都知道謝遷想要退出朝堂了。

這天紫城永壽宮，楊廷和跟暫行司禮監中事的李興一起來見張太后，詳細把朝野發生的事跟張太后一提。

朱厚照不在京城這些日子，張太后開始過問朝政，作爲當朝太后，也的確擁有這樣的權力。

之前張太后做的很多事，都是在爲出面干涉朝政做準備，哪怕不能垂簾聽政，張太后也想爲朝中一不容忽視的強大力量，在兒子基本不問朝事的時候，國家大事可以有人管理而不出子。

至於李興和楊廷和，都是張太后這一派的人。

“……太后娘娘，謝閣老的確提出要在陛下回京師後上疏請辭，而且他還說了，陛下現在羽翼滿，已不需要他這樣的老臣來輔佐，終於可以安心把位子讓出來，回老家頤養天年……”

高被撤換後，李興已爲張氏一門在朝中的代表。

李興很懂得把握時機，畢竟他拎得很清，自己既不是張苑的人，也沒有跟小擰子和張永站在一起，在司禮監中屬於第三方勢力，若沒有外來力量的支持，他很難在秉筆太監的位置上堅持下去。

李興當然知道應該結沈溪，但問題是現在結沈溪的人太多，而之前李興已跟張氏一門建立起聯繫，他現在並不是說完全站在張氏這邊，更多的是腳踩兩條船，見風使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