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系好綬帶,然後,帶著張湯等人走了出去。
原本還三五群的湊在一起議論的擅權們,見到劉徹出來,紛紛跪下來:「小民等拜見太子殿下!」
劉徹隨便看了兩眼,這八十五個擅權,每一個的神氣勢都還不錯,在穿者打扮方面,這些擅權跟是別出心裁,讓劉徹頗有眼前一亮的覺。
觀察了兩眼后,劉徹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這些擅權或者他們背後的家族,對於他這個太子還是充滿敬畏的。
至,在面子上和裏子上,都會遷就一些。
不然,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況。
關中七十五縣無論遠近,每一個縣的擅權都出現在了思賢苑。
甚至沒有一個遲到的。
想想了,劉徹知道,這也是現實。
在中國,真正當家做主的永遠不是商人,而是手握殺死大權的僚。
所謂破家縣令,滅門令尹。
鈔票再多也頂不過刀劍的鋒利。
只是……
看著這些擅權,劉徹向前一步,張開雙手,道:「諸位請不必多禮,今次,孤請諸君前來,乃是有事請教各位地方賢達……」
擅權,雖然是商人,但,在漢室朝廷眼中,他們卻不算商人,可以不市籍的約束。
這乃是因為,擅權的地位,與鄉間的鄉老相等。
是國家政權的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擅權們也屬於統治階級的一員。
是以劉徹才能明正大的在思賢苑中與這些人相見。
否則的話,為太子,卻接見持末業的商人,這傳出去,輿論立刻就要沸騰!
眾人站起來,齊齊躬:「多謝殿下,殿下倘若有所差遣,我等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徹角微微一笑,讓自己的態度盡量變得親和起來,心中卻是吐槽著:「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信你們才有鬼!」
前世之時,吳楚之,關中商人幾乎集騎牆觀,甚至都準備好了迎接吳王繼宗廟的儀式和程序,只等吳王長安,就三呼萬歲。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平叛大軍出征,隨軍的徹侯竟然找不到貸款的地方。
最後只有無鹽氏出貸五千金給周亞夫,解決了徹侯們出征費用。
而其利息竟然高達十倍!
每每想起這個事,劉徹心裏就很不舒服。
為統治者,他心裏的潛意識深,對於一切可能的叛賊和逆臣,都有著十倍戒心。而商人們也用實際行證明了,他們本不會劉氏的忠臣,只是一些被利益驅的傢伙。
但無鹽氏居然敢放那麼高的高利貸,最後還本息全部收回。
這就讓劉徹多忌憚關中的商人。
這幾天,劉徹惡補資料,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譬如說,此時,商人們雖然會跟僚勾結起來,形利益共同。
但是,他們卻還沒進化到給員乾和分紅的程度。
一般來說,這些商人只是按季度孝敬一些錢帛給他們的關係戶。
因而,劉徹暫時還不用擔心,了這些商人,會出現明代的晉商集團和鹽商集團那樣的瘋狂反撲。
也就是說,這些商人,雖然背後都有著保護傘和靠山,但那些保護傘和靠山,並不一定會真的站在這些人一邊。
答案很簡單,沒有乾和分紅的話。
那張三可以孝敬,李四也同樣能孝敬。
僚們犯不著為了每年固定的孝敬而賠上自己的前途、名聲和烏紗帽。
這與明代的晉商集團和浙商集團在明代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畢竟,自己的東西跟別人的東西,那是兩個待遇!
這麼想著,劉徹心裏就有底了。
誠然,關中的幾個大家族跟宮廷和朝野有著的聯繫,年年歲歲也都有著大量的財富被孝敬給宮裏和朝廷的大小員。
但是,這樣的利益紐帶很脆弱。
一旦風聲不對,立刻就會有大批員斷尾求生,甚至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對原本孝敬他的商人,大打出手。
就如前世小豬發佈告緍令后,大批大批的過去的商人家族紛紛破產。
卻沒有一個當的站出來為商人們說過一句公道話。
不可能會出現明代那樣有人稍微一商人,立刻大批的清流跳出來大喊:不與民爭利。
是以,說實話,劉徹真要豁出去了,絕對能把整個關中的商人和世家洗一次!
殺他個人頭滾滾,流河。
只是……這事固然做起來是很爽的,但爽完之後怎麼辦?
不值得!
劉徹是太子,跟這些商人是兩個不同階級的人。
犯不著為了商人搭上自己的政治聲譽。
你要知道,當初劉徹的老爹在長安街頭一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到現在,朝野還在有人悄悄議論這個事。
毫不誇張的說,此事將為劉徹老爹一生的污點。
而且,關中是劉氏的基本盤。
維持關中的繁榮和穩定,符合劉徹自己的利益。
他沒必要把罈罈罐罐都砸破了,平白的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但是想清楚這些了,心裏就有了底氣,不會畏手畏腳,也不會瞻前顧後。
劉徹此刻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八十多個男子,眼神之中自然就帶上了居高臨下的覺。
彷彿跪在他面前的這八十五人不是人,而是螻蟻。
劉徹想了一下措辭,正要開口,這時候,王道忽然過來湊到他耳邊稟報:「殿下,長公主來了……」
劉徹聞言,神微微一怔。
劉嫖?
來幹什麼?
劉徹瞬間回過神來,對著擅權們拱手道:「諸位,請稍後片刻,孤有點私事,去去了來!」
然後,劉徹就在王道的帶領下,朝著前門的客廳而去。
一邊走,劉徹一邊問道:「長公主可跟你說過是什麼事嗎?」
這也是劉徹奇怪的地方。
此時沒有特殊況,一般長輩是輕易不會去晚輩家裏的。
因為那是對自己和後輩的雙重不尊重。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長公主沒有說……」王道低著頭道:「只是,長公主帶了一個著山東口音的男子一起來的!」
「山東?」劉徹狐疑了一下,這時候的山東,當然不是指的的後世的大山東省。
所謂山東指的是太行山以東的廣大地區。
大概包括了後世的華北和華南地區。
跟後來的山東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在此時,山東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關中人罵娘怎麼說來著?
山東蠻子!
不過,在此時著山東口音的人未必就是華南或者華北的人。
概因秦漢際之時,天下人口遷徙互通,從前是楚國的後來可能變了關中人,譬如袁盎家族。
從前是秦人的,現在可能變了蠻夷藩國,譬如南越趙佗。
總之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徹緩步走進客廳,然後,就見到了館陶長公主劉嫖領著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客廳的一角,有說有笑似乎在談論什麼。
劉徹掃了一眼那個男子,僅僅只是這一眼,劉徹就覺自己的氪金狗眼已瞎。
這個男子全的服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用上好的蜀錦編製而,僅僅他上的那套服就起碼價值數萬錢。
另外,他的腰間佩著兩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玉。
除此之外,劉徹還注意到這人的袖子上的圖案是用金綉的。
一句話概括,此人只差沒在腦門子上寫下:我是土豪,這四個大字。
「他不是關中人!」劉徹立刻就聯想到了這一點。
關中狗大戶雖多,但在天子腳下,誰敢這麼招搖逛市,那無疑於自尋死路。
「大概是那個地方的暴發戶吧……」劉徹心裏猜測著。
如今漢室天下,正是中國工商業蓬發展的時候。
不知多人趁著這個機會,完了財富的積累。
後世一本貨列傳,就從一個側面寫就了此時工商業的繁榮景象。
整個中國從南到北,從草原到山陵,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沒有蓬發展的工商業。
以至於賈誼、晁錯等人紛紛疾呼,要弱末強本,並且紛紛對此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和政策。
劉徹沒有多想,徑直朝劉嫖躬行禮,問道:「姑姑今日竟然有空來小侄這裏,可是有事?」
這時候,原本正與劉嫖說話的那個男子,立即就出列,躬一拜。
劉嫖卻是跟著站起來,呵呵一笑,道:「太子啊,姑姑這次過來,就給太子介紹一個人……」
劉嫖努努,指著地上跪著的那個人,道:「此人是蜀郡臨邛的程鄭氏,姑姑想著,或許他能幫太子解決一些麻煩,索就帶過來了,太子應該不會怪姑姑自作主張吧?」
說著劉嫖就呵呵的笑了起來。
劉徹搖搖頭,心裏面其實是哭笑不得的。
劉嫖這個人啊,就是有時候常常會幹出一些二貨的行徑。
劉徹就記得前世養養小白臉什麼的也就算了,居然還把小白臉帶出去給小豬看……
搞笑的是,最後,這位漢室的館陶大長公主,竟然在死後與那個小白臉合葬在霸陵。
只能說……
劉氏多奇葩,劉徹已經習慣了。
只是,劉嫖卻是給劉徹出了個難題啊!
這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商人!
漢室可不是戰國時期的列國,商人什麼的隨隨便便的出宮,傳出去,劉徹不得要被人非議!
但人都已經帶來了,劉徹還能怎麼著?
臉上出一略微難看的笑容,劉徹勉強拱拱手,道:「請起來吧……」
那人聞言,倒也不客氣,立刻就站起來,竟然還大著膽子抬頭打量起劉徹來了。
這讓劉徹覺即好笑又好氣。
這人的這些行徑,讓劉徹不由自主的就將之跟後世的煤老闆聯繫了起來。
但旋即,劉嫖剛剛說的話在他腦海里回憶了起來。
臨邛程鄭氏?
這不就是卓文君他爹一生的死對頭嗎?
什麼時候這人居然跑來關中了?
不過,程鄭氏可是真正的狗大戶啊!
前世之時,劉徹聽聞,有人將其與卓王孫、齊國的刀間等人並列為當世最有錢的大賈。
據說家資幾十億,擁有上千人的奴僕,出行比擬國君,買賣做到了南越那邊去了……
重要的是,對劉徹來說,程鄭氏也好,卓氏也好,都是接下來將要去接的人。
因為這兩家掌握了當今最先進的鑄鐵和冶鐵技!
國之大事,唯祀與戍!
誰掌握了鐵,誰就擁有發戰爭的能力!
說起來可笑的是,程鄭氏和卓氏的財富和買賣能做到這麼大。
其實是吸了漢室朝廷的,一步步長起來的。
當初,天下最大的冶鐵和鑄錢商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徹的皇祖父的親信心腹鄧通。
別以為鄧通只會拍馬溜須,倘若只是那樣的話,他怎麼可能長期的霸佔一代明主的崇信?
在寵臣的背後,實際上鄧通就是劉徹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放在民間的耳目兼錢袋子。
當是時,天下鑄錢,一半是吳王劉濞所鑄,一半是鄧通在蜀郡所著。
能把買賣做到那麼大,還能跟吳王劉濞掰腕子,鄧通的能力和手腕,豈止是等閑?
除此之外,鄧通還是當時府和皇室在蜀郡的全部產業的負責人。
他的名下,除了數之不盡的礦山、鹽池之外,還有著規模龐大的冶鐵作坊。
僅僅是劉徹從府檔案中所看到的。
最高峰時,鄧通在蜀郡擁有和掌管著上百家大小不一的作坊,年出鐵四五十萬斤。
可現在,那些作坊居然小到了不到十家,年產鐵不過四五萬斤。
短短兩年時間,整個蜀郡的漢室皇室營作坊在沒了鄧通后立刻跳水。
這種事,說出去鬼才信!
而與此同時,程鄭氏與卓氏的財富和作坊卻是火箭一樣的膨脹了起來。
到現在,這兩家年產鐵起碼三十萬斤以上。
劉徹想起了史記中的記載:致之臨邛……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獵之樂,擬於人君。
這是對卓氏財富與權勢的描寫。
從這短短幾句話的描述中,卓氏的財富已經披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