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以卓氏擁有一千個僕人計算。

漢室律法規定，奴僕的人頭稅，按五算征繳，一算一百二十錢，五算六百錢。

即卓氏一年是奴僕稅就是六十萬錢！

頂一個食邑三千戶的徹侯一年的租稅了！

但現在劉徹關注的不是這個事。

而是……

劉徹笑呵呵的看著程鄭嬰，問道：「先生自臨邛來，可知滇南諸番如今可安在？」

程鄭嬰聞言，忍不住臉一搐，他最擔心的事，終於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事實上，不管是他程鄭嬰的鑄鐵買賣，還是卓王孫的買賣。

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挖礦冶鍊！

之前，鄧通有皇室做靠山，有的是刑徒和贅婿來開山冶鍊，死了也不心疼！

可到他跟卓王孫做著這買賣了。

那就問題來了。

蜀郡總共就那麼點人口，本不夠支撐和負擔他與卓王孫的冶鐵大業。

怎麼辦？

有道是窮則變，變則通。

臨邛所在靠近滇南諸夷。

在秦代，鼎盛時期的秦軍，威整個西南，當是時，西南諸夷全部曾臣服秦軍的弩箭之下，秦始皇在位，為了拓展對西南地區的控制，於是開鑿了五尺道，更向那些中原政權之前所沒有涉及的空白地區派遣了吏，進行了初步的控制。

那時候，秦國威天下，誰敢不從？

西南各國全部戰戰兢兢，臣服於咸。

可惜，十幾年後，偌大的秦國轟然倒塌。

漢室建立以後，為了有效控制，連南越都放棄了，就更別提那塊窮山惡水的西南地區了。

於是，自臨邛以南的廣大地區，從此不復為中國國土。

這樣一來，就給了商人們一片大有作為的天地。

他程鄭嬰也好，卓王孫也罷，看重臨邛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一，這裏有大鐵礦，可以開鑿和冶鍊。

二，靠近西南夷，人力廉價！

西南夷的酋長，為了一塊好看的綢，就願意付出兩三個強壯的奴隸！

除此之外，筰國的馬，僰國的僕還有氂牛，夜郎的黃金，滇國的象牙，都是深好評的特產。

尤其是僰國的僕，經過特殊培養，有著讓人著迷的魔力，遠銷天下各郡國，就是長安也有許多貴族願意高價買回家。

作為一個紮在臨邛的大商人，程鄭嬰過去三十年時間，跟西南各大小王國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拿著中原的鐵、綢還有香料，從這些林立的小國部落手裏，換來一批批『特產』

其中最大宗的易，無疑就是奴隸了！

不然，他的鐵礦還玩啊！

然而，這卻是嚴重的犯法行為，漢律規定，沒有許可私自與藩國易等於死罪。

雖然西南夷不算藩國，也沒有貢長安，但這事一旦被揭發，那他就是死無葬之地！

據程鄭嬰自己的消息渠道所知，是最近兩年，隨著他跟卓王孫買賣擴大，西南諸夷中已經有兩個小國被人滅了，國民盡數被抓走，變奴隸，最後到了他的礦山裏……

甚至，某次程鄭嬰發現，送來的奴隸里出現了奇怪的東西。

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是滇國從毒那裏進口的奴隸，量大便宜，只要一匹綢就能換得十個壯奴隸……

然後程鄭嬰一口氣買了一百個。

到現在，全死了……

因為死的太快，讓程鄭嬰深毒奴隸雖然便宜，但不用，從此不再外購來自毒的奴隸了……

但這些事他怎麼敢說？

說出來了，他馬上就是大魔王，鐵定要被殺全家的！

因此，程鄭嬰連忙跪下來，唯唯諾諾的道：「啟稟殿下，小人雖然臨邛，然則，向來奉公守法，謹遵高皇帝之制，不敢西出關塞，與夷狄私通！」

「呵呵……」劉徹笑著搖搖頭。

你這騙鬼呢！

你們的買賣可不僅僅只在西南夷那邊溜達啊！

張騫鑿通西域時，人在大夏那邊都看到了中國特產的綢和茶葉，一問說是毒來的，然後毒的商人從滇國買的，滇國的綢從那裏的不問自知！

更何況，前世劉徹自己親眼所見，在長安居然能買到來自僰國的奴僕，特麼僰國僕在長安居然還形了產業鏈，做了一個品牌，以至於長安徹侯誰家沒有一個僰國的僕走出去都沒面子！

那時候僰國的僕，就像唐朝的新羅婢一樣，是到廣泛好評的奴僕，一個就要一百金！

還有……

前世，劉徹不太明白，為什麼司馬相如就能打通西南諸夷的關係，從而拉開了中原文明向西南山區擴散的序幕。

當了太子后，通過查閱石渠閣的秦國宮廷檔案和記載。

劉徹弄清楚了一件事，最起碼在靠近蜀郡附近的數百里山區，當初秦國大將常頞曾經對那一區域實行過有效統治，派遣了員和士兵過去。

而常頞為什麼去哪裏？

因為楚威王時期時，蜀屬於楚國。

當時，楚威王派遣楚莊王的後代子弟庒橋為大將軍，統兵西進，向西南發征服戰役。

拓土數千里。

可惜，等庒橋取勝之後，回頭髮現，老家被秦人抄了，回不去了，只能在當地落地生，建立國家，這就是滇國的建立史。

所以，跟南越一樣，西南地區，其實早就被老祖宗們看上了，還征服過了。

在事實上來說，當地的許多部落和國家都跟中原有著千萬縷的聯繫，至在文化上有一些共同點。

更有趣的是，劉徹發現，據漢室派去南越的使者回來彙報的奏摺中的說法，南越王趙佗居然在西南夷里有個小弟，嗯，就是夜郎國……

搞笑吧，就是那個夜郎自大的夜郎國。

所以，事實上，西南夷並不是從來沒有過中原文化熏陶的夷狄之地。

實際上，在漢室建立前百數十年前，楚國和秦國相繼接棒，開始對西南地區的征服和開發。

可以說，沒有楚國和秦國兩代接棒的努力，小豬後來想那麼輕鬆的征服西南地區，還設置郡縣，使著為漢室版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終漢一代沒有反叛，這可能嗎？

因此劉徹微微一笑道：「孤視先生為長者，先生怎麼就欺瞞起孤來了呢？」

劉徹向前一步，裏道：「卓公王孫，每年都有書信傳於父皇前，爾等所作所為，爾等以為天子不知？孤不知？」

「卓王孫，我X你先人板板！」程鄭嬰至此，心理防線全部崩潰，居然罵出了一句大四川的省罵。

劉徹也不以為然，呵呵笑道：「僰國的僕，嘖嘖，筰國的馬，嘖嘖……先生們買賣做的大啊！」

程鄭嬰終於承不住，癱在地，他覺，自己的末日將來，為了活命，他也顧不得什麼了，於是，就像倒筒子一樣，將他跟卓王孫怎麼買通西南夷的君王，怎麼販賣人口，怎麼開鑿礦山，怎麼用『合適的價格』買下鄧通那些『廢棄』的作坊的事全部在劉徹面前倒了出來。

劉徹聽得目瞪口呆。

什麼時候漢室得商人們居然進化到這個地步了。

用綢和鐵還有鹽、茶葉購買西南夷的奴隸，他們居然還買到三哥出口的奴隸？

真有種後世大英帝國販賣黑奴的即視！

好吧，這也就算了，為了擴大生產規模，用些手段也算正常，而且西南那邊本來就是奴隸制度和原始部落混雜的地方。

而且，死的礦工大部分也不是中國人，至現在還不是……

劉徹也就懶得計較了。

但是你們居然勾結派遣去蜀郡的宮廷宦，買通地方員，聯手製造某個作坊不能運作，某個礦山礦脈枯竭這種事……

劉徹彷彿看到後世天朝某些人的臉……

真是……

劉徹撓了撓頭，最終不得不承認。

太史公還真沒說錯啊！

果然是傾滇蜀之民！

劉徹實在不清楚，再讓這些傢伙這麼無節無下限的玩下去，規模滾雪球的一樣這麼擴張下去，等到他們的產品生產出來卻賣不出去，會不會發生西漢的經濟危機？

無論如何，劉徹都知道，這種不科學的運作方法，是時候終結了。

不過，這程鄭嬰跟卓王孫，起碼還是作對了一件事，那就是禍害外國人

在這件事上面，劉徹還是蠻贊同的。

劉徹向前兩步，走到程鄭嬰面前，扶起他，親切的問道：「先生方才說，通過滇王買到了一百名毒奴隸，敢問先生，毒在何方？」

「去滇國以西兩千里……」程鄭嬰這個時候可沒有一開始的土豪霸氣，他滿心裏都只想著一件事：既然我的事，天子早知道了，天子為什麼遲遲不手？

他實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劉徹卻玩味的問道：「毒國，先生手下可有去過的人？」

「沒有……」程鄭嬰搖搖頭，道：「小民的手下最遠就只到過滇國，再遠，就沒有去過了，據說，自滇國至毒山高路遠，小民所購的一百毒奴工，據說開始啟程時，毒人準備了三百多個的，等被驅趕到滇國時，只剩下一百餘人……」

劉徹聽了呵呵一笑，三國果然還是老樣子，無論古今，都沒有變化過，堪稱地球最好統治和最容易民的國家。

「我給先生一個任務……」劉徹笑瞇瞇的道，他也沒想到，程鄭嬰居然這麼快就底了，但既然拿了人家的把柄，就得好好利用了。

「殿下請吩咐！」程鄭嬰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跪下來。

「先生回家以後，派遣一隊得力人手，去滇國，再讓滇王派嚮導護送先生的人替孤走一趟毒，即使到不了毒，也要全力搜集一切關於毒的信息！」劉徹看著他道：「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