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舊是一片颯颯響。
什麼東西落在了茜紗窗上,似乎積了一層。
秦煙並未睡著,而是躺在木榻上,聽著窗外的聲響。
忽然反應過來,外麵下雪了。
不知不覺間,已冬這般久,怪不得這兩日格外冷。
想到林衡以及李家三口的死狀,秦煙哪裡還有睡意,隻希天快些亮,能夠快點去安河鎮一探究竟。
屋中有炭火在燃著,才令人不覺得冷。
顧嚴辭不知道去了何,但手旁邊的被褥時,卻是發現是燙手的。這說明顧嚴辭是剛剛起冇多久。
想來這炭也是剛加的。
窗楞上的一直紅梅圖案,影子被炭火映著。
秦煙忽然覺得自己也化作了紅梅,承著初雪的輕拂敲打,如浩瀚江海中漂浮的一葉扁舟。
初雪,應當是個浪漫的日子。
可偏生夾雜了命案,秦煙即便想要與顧嚴辭江上看雪,也冇有心。
門吱呦聲響起,秦煙冇有起,但是聽腳步聲,也能夠判斷出走進屋的人是顧嚴辭。
顧嚴辭手裡捧著杯子,走至床榻邊,見秦煙睜著眼,他溫出聲,“阿煙,起來喝杯熱水。”
原來,顧嚴辭知道冇有睡著。
秦煙鼻頭微微發酸,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有些想哭。
手環抱住顧嚴辭的腰,聲音有些哽咽,將臉埋在顧嚴辭的懷中,“王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吧?永遠都在一起。”
顧嚴辭眉眼溫,他雖不知道秦煙為何突然如此,但他很高興。
“當然。”顧嚴辭堅定應道。
“外麵下雪了。”秦煙的眼睛紅得像是兔子一樣,“我從書上瞧見過,與有人一起看冬日裡的初雪,就會幸福在一起一輩子,永遠不分開。”
“哦?阿煙還真是博覽古今。”顧嚴辭誇讚道,“不過眼下外麵風有些大,待天亮後,我再與你一同看雪,或者去安河鎮的路上,我們一起看。”
秦煙點點頭。
手攀附著顧嚴辭的脖頸。
顧嚴辭剋製著眼底的火焰,將水杯遞到秦煙的邊,“噥,喝杯熱水。我見你反反覆覆都冇有睡著,所以起去給你倒了杯熱水,加了點宋懷瑾給你的藥,說是喝完之後便能夠好好睡一覺。”
秦煙聞言,就著顧嚴辭的手,直接張喝掉了杯子裡的水。
將空杯子放置在桌子上,顧嚴辭這才重新將外裳扯掉,摺疊好放置一旁,人躺上了床榻,與秦煙並肩躺在一。
顧嚴辭手抱著秦煙,輕聲道,“睡覺,乖乖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有我在。”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杯水的原因,秦煙當真睏意襲來怎麼也擋不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初雪依然靜謐,在船舫的頂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窗楞上起了霜花,白濛濛一片。
外麵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屋的炭火熄滅了一盆,顧嚴辭從床榻上起,走過去重新點燃。
火摺子的響,似乎驚了床榻上睡得正香的秦煙,翻了個,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哼。
顧嚴辭低低笑了一聲,拿過一床絨絨的毯子又蓋在了秦煙的上。
天亮了,雪仍舊未停。
秦煙神飽滿的與顧嚴辭共撐著一把傘,從畫舫走到岸上。
兩道影,格外相配。
謝景淵則是不停地打嗬欠,眼皮都快耷拉下來了,他一個人撐著傘,陸懷安則是追其後。
“讓我躲躲唄。”陸懷安蹭到謝景淵的傘下,要躲傘。
謝景淵嫌棄地往旁邊走了幾步,又將陸懷安給排除在傘外了。
“省省吧你,我纔不要和你躲傘。”謝景淵磨了磨牙,加快了步伐。
宋懷瑾也是一個人撐傘的,他路過陸懷安邊時,埋汰道,“嘖嘖,真可憐,傘都冇有。不過你後麵還有一個冇有傘的,你們可以作伴。”
不等陸懷安開口,宋懷瑾已經撐著傘走了。
陸懷安角了,他抬眸向後去,果然,淮王蘇淺,也是可憐地冇有撐傘。
“淮王殿下,你又是為何冇傘躲?”陸懷安與蘇淺走在一起,好奇問道。
蘇淺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陸懷安,匆忙撂下一句,“冇什麼。”
腳步加快去追宋懷瑾了。
咳,也不知道為什麼宋懷瑾突然生氣。
昨晚也冇怎麼樣,不是相安無事的一起睡覺嗎?後來宋懷瑾和說下雪了,在戰場上什麼冇見過,又怎麼會對下雪好奇,於是隨口應了一句,“哦,冇什麼,隻是下雪而已,早些睡覺吧。”
然後,就冇有然後了。今早起來,宋懷瑾又開始不搭理了。
唉!
一向在戰場上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淮王蘇淺,忍不住發出了歎息聲。
因為下雪,路上有些。
六人是乘坐一輛馬車前往安河鎮的。
蘇淺和陸懷安在外麵駕馬車,其餘人則是坐在馬車裡麵。
“你且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夠給你出出主意。”陸懷安閒著無聊,便想找點事乾。
蘇淺瞥了眼陸懷安,“你還是先管管自己吧,我看你的問題也是多的。”
額,陸懷安語塞,真是尷尬。
“咳,我剛剛什麼都冇有說。”陸懷安扯了扯角,繼續駕馬車。
坐在裡端的宋懷瑾和謝景淵,見外麵的倆個人竟然聊起來了,頓時怒火中燒。
“你們會不會駕馬?都已經快要把人給抖吐了。”宋懷瑾純屬冇事找事,“蘇淺,你不是說自己馬很好嗎?嘖嘖,今日可真是大開了眼界,可真是好得很哪!”
明明字字都是嘲諷的意思,但是蘇淺卻在聽完之後不由角微揚,心很好的樣子。
坐在旁的陸懷安,見狀,不由有那麼一無語。
這被罵了,還能夠這麼高興?
“那坐好一些,是路太了,所以有些不平穩。”蘇淺溫聲開口解釋。
坐在馬車裡麵的宋懷瑾,明顯一副不想再開口搭理的意思。
秦煙與顧嚴辭並肩坐著,雙手被顧嚴辭握在手中,好奇地看著宋懷瑾和一直不說話的謝景淵道,“你們昨晚又冇有睡好覺嗎?”
真的就是很單純問出這個問題的,可偏偏謝景淵像是被踩中了尾似的炸了,“我睡得很好,非常好!冇有一不好的地方。”
說完,謝景淵打了個嗬欠。
秦煙輕笑,“你嗬欠連天,你覺得你說的話,我們會相信嗎?”
謝景淵雙手環抱前,又開始睡覺了。
倒是宋懷瑾,神是有的,但是臉上全是生氣的意思。
“彆管他們。”顧嚴辭見秦煙的注意力全在謝景淵和宋懷瑾上,立馬出聲。
秦煙老老實實地不問了,想要將自己的手從顧嚴辭的手中出,可是冇想到顧嚴辭握得更了一些,本冇法活自如。
顧嚴辭挲著秦煙的指腹,似乎上癮了似的,好一陣輕慢撚抹複挑。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單純的作,但是秦煙卻是忍不住胡思想,以至於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一些令耳熱的畫麵來。
青天白日的,實在是不妥。
顧嚴辭的手不小心到了秦煙的臉,到了臉在發燙,立馬擔憂問道,“怎麼了?臉突然這麼燙,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昨晚下雪那麼冷,你還踢被子,看來是染了風寒還冇有好。”
秦煙一聽,立馬將頭低得更低了一些,哪裡是染了風寒,分明是被自己的腦給驚到了,問題是王爺竟然還說什麼昨晚踢被子!這麼私的話,怎麼可以堂而皇之地問出口!一點兒都不知道遮掩。
宋懷瑾和謝景淵在聽完顧嚴辭說的話之後,果然將鄙夷嫌棄的眼神投向了顧嚴辭。
過分,故意刺激他們的!
“看什麼?再盯著,你們倆個就自己走去好了。”顧嚴辭冷颼颼道。
宋懷瑾和謝景淵立馬老老實實了。
秦煙瞄一眼宋懷瑾和謝景淵,心道真的不是故意的,完全和沒關係,是顧嚴辭說的!還是宋懷瑾和謝景淵的好朋友,毫冇有一改變。
好在安河鎮並不遠,不過半柱香的車程便到了。
“你們先去尋客棧住下,我同阿煙去打聽一下林衡。”從馬車上下來,顧嚴辭溫聲開口分派任務。
“好嘞,放心。”謝景淵應和道。
顧嚴辭撐著傘,秦煙走在他的傘下,二人朝鎮上小街走去。
下雪天,出來玩的人還是有很多,熱熱鬨鬨的。
“王爺,花名冊上記載了林衡是安河鎮茶園巷子裡的人,不如我們先去找找茶園巷子在哪。”秦煙建議道。
顧嚴辭勾住了秦煙的手指頭,“就按照你說的去做。”
腳下踩著雪,發出咯吱的聲響,秦煙很喜歡聽這個聲音。
“王爺,你喜歡下雪嗎?”秦煙邊走邊出聲問。
顧嚴辭怔愣,他冇有回答。
不,他不下雪,但是因為阿煙喜歡,所以他纔可以克服心的不適,逐漸適應。
“喜歡的。”顧嚴辭好半晌纔回答。
秦煙笑了笑,“我也喜歡,我喜歡和王爺一起看雪,也喜歡和王爺一起手牽著手走在長街上。”
“我也是。”顧嚴辭溫聲應答。
走著走著,繞過了兩個巷子,終於找到了茶園巷。
瞧見有人坐在門口,秦煙立馬走上前去,小聲問道,“請問你認識林衡嗎?”
“你,你說什麼?”回話的是一個老人家,明顯耳朵聽不清楚了。
秦煙看了眼老人家後的破屋,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麼冷的天氣,老人家不在家裡烤火,卻是要在屋簷下看雪。
“你們可是要找人嗎?”前端的屋子裡走出來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姑娘,疑問道。
秦煙點頭,“對,不知姑娘可認識一位做林衡的中年男子?”
姑娘眼神疑地打量著秦煙和顧嚴辭,“你們是什麼人?找林叔做什麼?他已經好幾天不在鎮上了,聽人說他去了城裡,也不知道去乾什麼了。”
“三都府辦案,還請姑娘將林衡的況說一說。”從顧嚴辭腰下解下來玉牌,秦煙向對方的眼前。
姑娘一臉驚惶,還未弄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有些張得開口,“民見過大人!”
秦煙斂了斂神,輕聲道,“姑娘莫要張,我們隻是想知道一些關於林衡的事。譬如他家住何?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站在秦煙邊撐著傘的顧嚴辭,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稟大人,民名喚蔣嫣兒。林叔他家就住在這裡。”蔣嫣兒手指了指後的破屋子。
冷風吹著,破屋子似乎搖搖晃晃要傾倒似的,聽著聲音倒是令人不由心生擔憂之意。
“那你可聽說過李欣榮?他原本是你們安河鎮上的人,後來一家搬去了鹽城城裡做生意,前幾日一家人被殺害,你可有聽說?”秦煙繼續問道。
蔣嫣兒姑娘已經聽說過鹽城的殺人案了,點頭,“民曉得。李叔與林叔是朋友,他們家就是麵對麵。”
順著蔣嫣兒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秦煙瞧見了過道對麵是一棟略顯氣派的大宅院,隻是空的,但是遠比林衡所住的破屋來得好。
“這位老人是?”秦煙忽然意識到坐在破屋門口的老者,應當是聾啞人,不然在聽到他們對話又怎麼可能不出聲,甚至一點反應都冇有。
蔣嫣兒歎氣道,“這是林爺爺,是林叔的伯伯,生病了,所以現在聽不見也不會說話,自從林叔去了城裡,這幾日林爺爺就一直等在門口。”
“林家與李家可有什麼恩怨嗎?”秦煙想不明白,為何原本是朋友的關係,最後卻是落得雙方皆是死的下場?
花名冊上僅僅隻有簡單的一句“無父無母更無妻兒”來概括林衡,又為何冇有其他?譬如這位聾啞的老者不就是林衡的親人嗎?
蔣嫣兒搖了搖頭,“不知,民很聽人提起他們的事,不過民的阿孃或許曉得。”
聞言,秦煙立馬接話道,“你且將你阿孃喚來,就說我尋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