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恩

永安十二年夏，出現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不久後，堆積如山，瘟疫四起，民不聊生。有人揭竿而起，但很快被朝廷派兵鎮。

此時此刻的京都一片太平，亭臺樓閣高立，街巷車水馬龍，四下人聲鼎沸 ，盡顯太平昌盛。

一聲驚堂木響，一人擲地有聲問：“你們可曾聽過墨樓？”

風從茶館四周的窗吹進來，拂大門前的鈴鐺，也拂說書人上的灰長衫，布料泛起一陣漣漪。他手持折扇，半躬著腰，面朝臺下觀衆。

坐在離說書人較近的男子“嘖”了聲，邊嗑瓜子邊漫不經心道：“墨樓？這名字聽著倒是雅致，莫不是京城裏新開的書鋪？”

說書人打開折扇，向他，笑著反駁：“非也非也。”

臺下其他茶客被勾起興趣，接二連三往臺上扔銀子：“你別再賣關子了，這墨樓究竟是何？”

說書人雖沒看這些打賞的銀兩，但也不再賣關子了，解釋說：“墨樓是春秋戰國時便有的殺手組織，距今已有上千年歷史，在墨樓底下幹活的人被稱為墨者。”

衆人聞言頭接耳。

說書人觀察他們的反應，接著說下去：“墨者遍布天下，向來是‘拿人錢財，替人奪命’。”

他停頓了下，眼神有稍縱即逝的恍惚：“傳說，得墨令，不用分文，便能號令數萬墨者，組墨軍，他們會無條件聽命于你。”

“當真？”

說書人不理發問的那人，自顧自道：“歷史上，曾有一位不寵的皇子得到墨令，最後憑借此，奪位功，當上皇帝。”

他說的是歷史上某一位皇帝，不是妄議開國以來的皇帝，更不是妄議當今皇帝，不怕會被府抓了去。

說到此，茶館愈發嘈雜。

皇帝得墨令，可用來穩固自地位，治江山。若是他人得墨令呢，難保對方不會産生謀朝篡位之心。

說書人大概猜到了茶客心中所想：“這位皇帝擔心自己死後，後代無能，守不住墨令，落他人手中，危及江山，于是毀去墨令。”

“墨令被毀，這支由墨者組的墨軍的下場如何？”

說書人言簡意賅：“墨令現，墨軍出；墨令毀，墨軍散，盡數歸于市。平日裏，他們形同普通百姓，即使生活在你邊，你也很暗難察覺到對方是墨者。”

“為什麽不將他們收編稱為尋常軍隊，永遠為朝廷所用？”

說書人的山羊胡時不時地隨風幾下，他沒管胡須，揚聲道：“不行，那時的墨軍只認墨令。換而言之，墨軍不會永遠忠于朝廷，也不會永遠忠于一人。”

茶館外的風越來越大，說書人驟然加大的聲音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鈴鐺聲，傳進趴在靠牆邊那張木桌睡覺的葉逐溪耳中。

緩慢睜眼，直起子，以手托臉，眼神有剛剛睡醒的迷離，茫然看著臺上的說書人。

看了一眼後，葉逐溪忽地覺到一道來自旁的視線。

轉頭向對方。

男子的臉映眼簾。他墨發玉冠，骨相好看，眉目如畫。

這個人對來說可太悉了，畢竟他是日夜相對的夫君。

張行止。

目往下移，他淡青的圓領袍幹淨整潔，袖側的腰間束帶綴有金玉墜子，尾端的那條紅穗子隨風輕晃，過大。看這裝扮便知他是高門貴族裏心培養出來的世家子弟。

唯一中不足的是他右手尾指是斷的，只剩下四指，斷指傷口不平整，疤痕醜陋。在他們婚前，他就是斷指了。

聽說是小時候不小心弄的。

看著看著，葉逐溪的思緒不知飄到了哪兒去。其實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是穿越而來的。

在現代，年僅十幾歲的被判定患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常常做出些周圍人不能理解的事。只有的母親不放棄，堅持陪在邊，跟心理醫生學習如何跟談心。

不過母親許是勞過度，生病了，然後不到一年便病死。

父親將母親的死歸咎在上，覺得當初就不該生下這個掃把星。一天晚上，他開車載著撞向路旁護欄，帶一起死。

一睜眼，葉逐溪穿越了。

穿個剛出生、只會扯著嗓子哇哇哭的嬰兒，新的父母皆是京中頗有份地位的人，他們十分疼。不幸的是，在幾歲時與家人失散了，長大後才被找回來。

後來，奉父母之命，妁之言，與張行止婚。婚沒幾年，死在一支不知名的箭下。

不曾想，竟在一個月前重生了，重生到他們婚後一年。

起初，葉逐溪也不太敢相信，還是後來才慢慢接自己死後穿越到這個朝代，活了二十幾年又死了，接著重生了的事實。

算起來，死過兩回了。

第一次的兇手，是現代的那個父親，第二次的兇手，還不知道是誰。葉逐溪不自上因呼吸而有微微起伏的心口。

到現在還很清楚記得冰冷箭矢破開，刺，穿過心髒的那種銳痛覺。

箭上還有毒，即死。到底是誰殺了？葉逐溪失神地想。

張行止見葉逐溪醒來，擡手取茶壺，倒了杯茶水遞給，溫道：“醒了，先喝杯茶。”

葉逐溪接過茶杯，裏面有片小茶葉，隨水飄，撞過杯壁，帶起波紋。凝視片刻，抿了幾口，齒間的清淡茶香。

今日是要來茶館聽說書的，也是沒聽一會就趴桌睡著了，他倒是有耐心，等睡醒。

葉逐溪放下空了的茶杯，總算打起神來聽書。

茶客對說書人所說的這個故事越來越興趣，他們向他問個不停：“那皇帝毀去墨令後，怎麽不將他們全殺了，以永絕後患，卻放他們離去，不怕放虎歸山？”

自古帝王多無，又不是沒有人做過河拆橋的事，若不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挨不上龍椅。

龍椅重要，還是道義重要？

“你們能想到的事，那個皇帝也想到了，且吩咐人去做了。”說書人話鋒一轉，“但失敗了。”

他合上折扇，若有所思。

“千年前，創建墨樓的人曾下過令，如果持墨令者，行兔死狗烹之事，要滅了所有墨者，墨軍可不擇手段反殺。”

說到一半，說書人的視線與葉逐溪相撞。只見側臉有數道淡淡的痕，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他沒多加留意，移開眼。

“靠墨者登上皇位的皇帝最終死在墨者手底下，帶領他們反殺的人經過此事後為墨樓樓主，從那日起，如果沒有墨令，衆墨者皆聽令于樓主。”說書人娓娓道來。

葉逐溪聽得認真。

茶客又問：“你不是說，他們永遠不會忠于一人？”

說書人：“對啊，任何一個人找到墨令，也可以命令他們殺了樓主。雖說樓主也是墨者，但只要令主，也就是持墨令之人不存害所有墨者的心，他們是不會在乎死幾個墨者的。若有墨者不聽從令主命令，他們甚至還會聚在一起追殺對方。就一句話，他們不怕死，只是容不得令主背叛大家。”

“雖說墨令被毀，應該沒人能搖樓主地位，但沒人能長生，樓主也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人坐上這個位置。所以，老夫沒有說錯。”

“我們為何從未聽說過此事，不會是你編故事騙我們的吧。”

再度遭到質疑，說書人也不生氣，笑意不減面對他們：“你們沒聽說過，不代表沒發生過。有很多時候，你們看到的東西，只是有人想讓你們看到的，并非真相。”

茶館裏的大部分人還是半信半疑，權當個趣事聽了去。

但有人追問。

“先生，墨樓如今尚在？”

說書人搖了搖頭道：“這……老夫就不知道了，墨樓興許隨著歷史逝去而徹底消失了，又興許還在，奈何藏得太深太好，神出鬼沒，鮮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一直站在葉逐溪後的綠侍上前，低聲音提醒道：“姑娘、姑爺，我瞧這天好像快下雨了，我們要不要早些回府？”

是葉逐溪的陪嫁丫鬟，習慣喊葉逐溪“姑娘”，喊張行止“姑爺”，不像張家下人那樣喚他們“夫人”和“主”。

“我想再多待一會。”葉逐溪歪了歪腦袋，側目眺窗外。即使已經死過兩回，患有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也沒消失。只是活了這麽久，多多學會掩飾。

張行止也跟著看了眼窗外：“那就多待一會。”

綠侍聽了他們的回答，退回後面。自始至終站在葉逐溪後沒有過的紫侍見此，咕噥道：“姑娘和姑爺用得著你提醒，你以為就你發現快下雨了。”

綠侍不再說話，面無表地看了眼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後者撇，哼了聲。

天漸暗，山雨來似的。

說書人再次舉起驚堂木，用力一拍：“今日便說到此，各位聽改日再來。”說罷，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銀兩，退到幕後。

下臺時，說書人腳下一，不控制往臺下倒去。

“當心。”一只手從旁邊出，隔袖穩穩扶住他。說書人下意識地看向出手相助的人。

“多、多謝姑娘。”

葉逐溪朝他微微一笑，雙眼彎出了小弧度：“您沒事吧？”

說話的語調和，嗓音清脆悅耳，人忍不住生出好，卸下防備之心。說書人也朝一笑，道謝說：“多虧了姑娘，否則老夫這副老骨頭怕是要散架嘍。”

葉逐溪松開他：“您以後走路小心些。”

他“嗯”了聲便走了。

說書人走後沒多久，葉逐溪也想離開茶館。張行止起，習以為常手過來牽住。卻像被電了下，指尖發麻，無意識反握他，十指相扣，看似很恩。

自重生以來，到他就會到舒服，然後越發想靠近他。

腦海裏有時甚至會不由自主浮現些他們在婚房行房事的畫面，譬如此刻，活.生香的畫面一個接一個，明明他們都沒做過這些姿勢。

這給葉逐溪的覺就像綁定了容滿是.的.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