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一路跟著東躲西藏的貓兒走，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地便出現了一座假山。

這假山看著與平日所賞的園景頗有些不同，十分的暗，止在外躊躇了一會兒，卻忽地聽見了一聲微弱貓，顧不得其他，提起子便走了進去。

方才下過大雪，假山之中到漉漉的，止雖然裹著厚厚的鬥篷，卻很快便覺得冷，打了個寒。

“撲撲？撲撲！”想著趕將貓兒找到，便揚聲了幾句，又到轉著看了看。

可惜平日乖巧溫順的撲撲這會兒怎麽也不應，止無法，只得又往裏頭走了幾步，卻遲遲不見那團白團子。

這假山也不知多久沒人進來了，許多地方都結著碩大的蜘蛛網，甚至還有被吃空了的昆蟲軀殼空空地掛在上頭。止平日最怕這些蟲子，腦袋險些便過一只掛在蛛網上的甲蟲，被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也不知撞上了什麽，腳下忽地就出現了一個空，小姑娘躲避不及，一個趔趄栽了進去。

再一擡頭，方才的已經消失了，道愈發，小姑娘摔下來崴了腳，疼得掉了眼淚。四周遍布粘膩的青苔，止想要借力索著起，過程中還接連倒了幾次。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在狹窄走道中索著走了幾步，那只還算完好的腳卻忽然踩上了一團乎乎的東西，那東西還甚至了一下——

小姑娘僵地站在了原地，再不敢彈。

時外出踏青，被蛇咬傷，從此就怕極了這種冷冰冰、黏膩膩的生。

止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巍巍地著後的牆壁，將自己努力地一團，似乎這樣就可以離未知的危險遠一些。

……

餘府燈火通明，華謙夫婦被通知後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連帶著驚了餘府的主人們，數十個下人舉著火把，四搜尋止蹤跡。

連高公主都蹙著眉，點了邊的大半人手，吩咐一道去幫著找華家四姑娘。

就在一堆人糟糟地到找人的時候，許徵也悄無聲息地進了餘府。

他沿著記憶中的餘府略微繞了一圈，很快便到了餘家的假山迷宮口前。

許徵仔細聽了聽，揚聲喚道：“止？”

依舊無人回應。

許徵皺眉又站了一會兒，終于是踱步慢慢地走進去。他生來過目不忘，即便是多年前走過的迷宮，也依舊記得一清二楚。

他把整個迷宮都了一遍，也沒找到小姑娘的痕跡，正要離開，腳步卻頓住了，垂眸看向一側的牆上。那裏有一道新鮮的剮蹭痕跡，更重要的是，上頭墜了一縷布料。

止今日穿的是酡的下，興許是被人拉扯還是走的快的緣故，牆角突出的石刃便掛住了的角，留下了痕跡。

許徵到那痕跡，忽的想起來了一個傳言

先帝古怪，到了晚年，更是時時懷疑有人要暗害自己。因此他但凡到哪出落腳，必要在那修建一個除卻他本人外無人知曉的道。

許徵便手，輕輕在那牆壁上一推——咔噠一聲，其下地板無聲翻開，出一個通往狹窄通道的地口來。

止正惶不安地坐著哭泣，連頭頂機關再次打開都沒有發現，直到頭頂忽然落下一只溫暖幹燥的手。

小姑娘倏然一驚，眼見著就要向後跌去，許徵趕將撈回來抱好。小姑娘意識到眼前是他，了強忍許久的眼淚立即決堤而下，“哥哥……”

許徵抱了小姑娘，小姑娘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面蒼白，像是被嚇壞了。

許徵拍拍的背，溫聲說：“沒事了，我帶你回家。”

止手指地揪著他的領，怯怯道：“蛇……”

許徵如今已然漸漸適應了道中的黑暗，聞言垂眸往下了一眼。他很快意識到地上的東西是什麽，立刻擡手，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別看。”

許是因著宣寧府地南方，氣候偏暖，蛇類冬眠便未曾建造巢xue，且為了維持溫，許徵目所及之，只見幾十條蛇盤旋在一，每一條都有止的手臂那麽。

生慣養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種東西，難怪嚇這樣了。

許徵便安道：“不怕，它們都在冬眠，不會咬人。”他又將小姑娘往上托了托，問：“能夠掛得住麽？”

止雖然很害怕，卻知道這時候不能給他添麻煩，便忙點點頭，遲疑了一瞬，又說：“鞋子、鞋子掉了。”

雖然還是個孩子，卻知道害，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簡直要輕得聽不見了。

許徵不由笑了一下，借著微，找到了小姑娘方才落下來時掉落的繡鞋，將換到後去。子又小又，溫滾燙到不正常，卻滿是信任地趴在他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的臉頰住他頸側。

孩兒輕卻滾燙的呼吸拂在許徵頸側，許徵有些不自然地側了側頭，旋即道：“抓了，我帶你出去。”

這xue對小孩子來說頗高，對許徵而言卻并不難攀爬。他提前尋好了著力點，一手提著的鞋子，順帶托著，另一手攀住壁上幾突起，便背著止輕松地從道口出去。

如今已近半夜，外頭天漆黑，唯有地上未化的殘雪反著冷。

小姑娘輕輕地打著哆嗦，溫燙的不正常。自午後掉到這xue後，已然又驚又怕地獨了數個時辰，繃的心神一旦緩和下來，方才覺到與疲憊。

許徵出了迷宮，就找了一幹淨的草叢讓坐下，自己則單膝跪地，給小姑娘穿好鞋子。

他在襁褓中便被立作太子，天底下沒有幾個人需要他跪拜，可這會兒，卻專心致志地跪著，給眼前哭著鼻子的小姑娘穿鞋，還聲哄：“已經出來了，扇扇不怕了。”

可偏偏在這時，遠傳來了人聲——

許徵不由皺眉。

他時曾與先帝一道在餘家住宿，雖說已然過了多年，可保不齊餘家有些人還認得他。但小姑娘顯見是燒得厲害，他要帶著藏回去并非易事。

可遠走來的人比許徵還要驚訝。

高公主不知怎的，心中不安極了，便不顧旁人勸阻，也披起幫著出來找華家四姑娘。吩咐了手下人四看看，自個兒卻看見了這頭假山，便走過來看看。

文宜婉看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影，只覺得渾都在往頭頂倒流。子微微抖，聲道：“你、你……”

許徵回頭過去。

雪地中，姿單薄的年單膝跪地，牢牢地護著後的孩兒，似乎是懷疑要再傷害那孩兒，向高的目幾乎冷凝了冰雪。

文宜婉見文琢還活著，簡直大喜過，倒是不介意他冷淡的神。當機立斷，道：“我的親兵們很快就會往這邊來，你們趕往東邊小道，自小門走出餘府！”

許徵二話不說，抱起止，將裹著自己的白狐裘中，轉便走。

徒餘高公主遠遠地著他。

年消瘦卻頎長的形裹在一件白狐裘中，猶如清風明月、紅梅白雪，像一切極好卻不能久留的事。

文宜婉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的……哥哥，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回到京城，母後的仇，還等著你去報呢。”

可等轉，對著循聲過來的親兵時，神又恢複了之前那個縱傲慢的小公主的模樣了，皺著眉，胡指了一個方向，“本宮好似方才聽到那邊有些響，你們趕過去看看。”

衆人不疑有他，忙領命而去。

……

止發起了高燒，半夜是最難請到郎中的，好在高公主細心，派了的醫來照顧，止喝完了醫開的藥，便迷迷糊糊起來。

林含瑛送走了醫，回頭卻見許徵不知何時坐在了止的床畔。他抿，將止額頭的巾子拿下，又換上一塊沾了冷水的。如今天氣極冷，如此幾番下來，年手上玉似的便凍得通紅。

林含瑛見他手腕上依舊帶著止給他編的紅繩，忍不住語帶哽咽：“今日，多謝你了。”

許徵搖搖頭，他旁人都是極冷漠的，這會兒也沒有說話。

林含瑛忍不住道：“……這水太冷了，仔細手上生凍瘡，這活還是侍們來罷。”

許徵依舊沒說話，只是側了側。林含瑛這才看到，也不知小丫頭哪來的力氣，分明在夢中，一只小手卻還死死地攥著他的角。不由無奈地道：“這孩子瞧著和，可心裏明鏡似的，又很倔強，自便與家中的兄姊不親近，唯有你，喜歡你遠勝旁人。”

許徵這才開口說話了。

他淡淡地道：“夫人將扇扇教得很好，我也確實是將當親妹妹一般看待。”

林含瑛不由欣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