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撩人》 第7章 漸漸習慣了女孩兒無來由的……
許徵走回清輝院的時候,善在院子裏頭掃地,見著自家主子回來,便笑著迎上去,還直往他後看:“主子,那小姑娘呢?”
許徵淡道:“華謙夫婦接走了。”
善看了看他面上神,忽地有些明白過來,嘆息道:“主子可是……想起了娘娘?”
許徵不語。他向遠,清輝院的樹蔭隨風而,泛出或淺或濃的碧。
他母親在的時候,也同林氏護著止那般,將他保護得極好,以至于一去,便有數不清的虎兕豺狼撲上來,將年的他撕碎吞腹中。
許徵道:“我今天看喜歡吃那個黃餡的兔子包,明早你們上街去買一些。”
善看著他長大,自然知道他不吃甜食,這東西是為誰買的,便不言而喻了。他有些驚喜,略顯蒼老的面上浮現出慈的笑意:“知道了,明兒一早就去。”
許徵進屋,問道:“我要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善道:“前些時日,有人在廣昌縣城見過那位的蹤跡,老奴已經派人去細搜那縣城了。”
許徵道:“要抓些,依著宮中那位的子,我不見了,只怕早晚要找上他的。”
……
華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中,卻見楊氏早就坐在了屋。今日所的萬般委屈苦楚一時湧上心頭,忍不住聲喚了一句“阿娘”。
楊氏冷眼向,只是說:“你如今倒是想起我這個娘來了?”
華嘉不明白為什麽生氣,思來想去,只當是恨自己又去找止的麻煩,頓時愈發難過了,淚水如斷線珠子般滾落,嗚咽道:“是,我是不如,還非要找的麻煩,自取其辱,可我就是不甘心!”
楊氏聽得直嘆氣。自己這個兒,往日總是養著的,且同府的孩兒一個是庶出,另一個華止還一團孩子氣,旁人也總是捧著,說華家的三姑娘貞靜嫻雅,很得母親的大家風範。
可誰想,養著養著,這孩子竟蠢笨了這般模樣。
楊氏的嬤嬤見這般沮喪,便也明了的意思,便站了出來,低聲說:“老奴是看著姑娘長大的,今日之事,太太對姑娘很是失,姑娘若還是不明白,便聽老奴為姑娘說道說道。”
華嘉上回被這位嬤嬤教訓已是去年了,知道等閑不會開口,便忍住了眼淚,聽訓話。
“第一樁,三姑娘針對那新來的許公子,乃是聽了家中下人的閑話,說是三房之中沒有嫡子,這年若當真是你三叔的外室之子,興許會被記在林氏名下擡為嫡子,華家這厚的家産,屆時便要再被認分薄一層。姑娘心裏不忿,是也不是?”
老嬤嬤三言兩語點出了華嘉的心裏話,華嘉只聽得面上發燒,嘟囔說:“可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都是分給我們長房的……”
楊氏看著,冷笑道:“若他們當真要指認一個外室子做嫡子,你這些小心眼兒,難道有什麽用麽?猛捕獵,從來都是一擊即中,沒用的蟲蟻,才會如你這般嗡嗡不休!”
華嘉一驚,再不敢說話了。
老嬤嬤又道:“第二樁,今日之事,乃是姑娘管教下人不利,們有心挑撥姑娘,姑娘為主子,當知兼聽則明的道理,晴兒柳兒被四姑娘責罵心懷不忿,二人挑唆主子自然不對,可姑娘卻同炮仗般一點就燃,以至于未了解事全貌便尋老太太做主,最後把自己陷于進退兩難的境地,連帶著老太太都失了面。”老嬤嬤嘆道:“經此一事,老太太心中自然會有芥。”
華嘉心中愈發難了,可知道嬤嬤說這些話,乃是母親的意思,便不敢反駁,只是哭道:“兒知錯,今日之事,是我聽了們的挑唆……那兩個犯事的丫頭已被三嬸娘罰了,母親你消消氣罷。”
楊氏愈發恨鐵不鋼,冷冷道:“第三樁,便是你懦弱膽小,由著隔房的嬸娘手你房中侍奉丫鬟的去留!你但凡長了腦子,怎麽不想想,我也好,你那八面玲瓏的二嬸娘也好,你也是十歲的姑娘家了,誰敢越過你直接置你房中下人的去留?們是有錯,也不到林含瑛來置!你當時哪怕直起腰板子同說道說道,也沒那麽容易便欺負了你去!”
華嘉一愣。
這才回過神來,膝行至楊氏跟前,哭道:“是我糊塗了,阿娘,晴兒同柳兒若是被發賣了,那往後我在府裏如何還立得起來,旁人又如何敢盡心伺候……”
楊氏見醒悟過來,不由嘆了口氣,替了眼淚:“你在老太太那兒同你四妹妹起了爭執,你自己都答應了林氏的置,哪有如今再反悔的,也是人看笑話。”
華嘉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一貫驕傲的人,哪有哭得這麽慘過,楊氏見了,不由心裏也了,只是道:“罷了,我回頭,再給你挑兩個好的來。”
華嘉見緩和了臉,便忙賣乖:“阿娘,我以後一定聽您的話……”
楊氏“嗯”了一聲,片刻後,又想起什麽一般,面霾,拿過了方才跟著華嘉一起,被人捧過來的禮單。
華嘉見了,也有些疑:“阿娘,這些東西……”
阿娘不是說那是三叔養在外頭的外室子麽,倘或當真如此,哪有這麽闊綽。這禮單便是見過風浪的老太太都看得怔住了,何況年的華嘉。
楊氏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決定:“明日,你隨我去三房道歉,這東西咱們不能收,否則將來傳出去,我們該了什麽樣子?”朝的子說親早,再過兩年,華嘉便要到了說親年紀,如果真的被戴上一頂欺淩妹、囂張跋扈的帽子,還有得的。
這頭大房烏雲慘淡,那頭曾經的探花郎華謙正教寶貝兒寫字。
奈何止似乎是天生缺了跟寫字的筋,一手字,愣是被寫得四不像,華謙瞧著只覺得頭疼,按著眉心,回頭同林含瑛抱怨了一通:“這一點到底是隨了誰。”
林氏也正心兒的教育問題,先前在老太太那兒鬧的一通,雖然護短,卻也知道止的做法過于強了些。
也嘀咕說:“止這子到底像了誰?便是我出閣前家裏寵溺,也是文靜賢淑的,哪裏同這般,還親自上手推人的。”
華謙倒是無所謂,只說:“這子,像誰,你還不知道麽?”
這些時日夫妻二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平日裏也會互相打趣幾句,林含瑛聽了這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輕地看了華謙一眼,雖然已是個六歲孩子的母親,可風韻楚楚,說不清的婉人。
華謙被這般看了一眼,連打趣的話都忘了說,忙摟著,低聲笑說:“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先時忙于公務,總是疏忽了你同止,若你子不強些,又如何能護得住孩子。”
林含瑛哼道:“你竟也知道。”
夫婦二人難得膩歪了一會子,便聽下人說楊氏帶著華嘉來了。
林含瑛的面一下子便沉了下來,用腳指頭也能猜到楊氏來做什麽。實在不喜歡華嘉,小小年紀,學了踩低拜高不說,也沒什麽腦子,先頭被詐了一詐,居然連陪著長大的婢都能舍棄。
可不好當著華謙的面太過于說他侄的不是,只是吩咐邊人將止喊來。
楊氏過來是拉著華嘉來道歉的,既然已經舍出了臉面,雙方自然也都客客氣氣。可楊氏最是要強,不會願意落人口舌,思索一番,便拉著止笑道:“我瞧著止也到了該進學的年紀了,三弟妹可看好了學堂了?”
林含瑛多有些詫異,雖然有這個想法,可朝禮法對子嚴苛,莫說是出去讀書了,便是尋常上街,也須得要帶好帷帽。京城中倒是有學,可宣寧府是個小地方,不比京城那般繁華,子學堂是十分罕見的。
止聽了倒是眼睛亮亮的,人小,并不記仇,也忘了這位大伯娘經常不待見自己,只是糯糯地道:“便是同阿徵哥哥還有大哥哥那樣,可以讀書寫字麽?”
“是啊,”楊氏慈地了的腦袋,說,“三弟妹也不必擔心,這位先生乃是一位大家之後,據說孝懿皇後還在閨中之時,便得過的教導,如果當真願意教誰,等到來日,于名聲上便大有裨益。”
這便是為表歉意,送給止的大禮了。
林含瑛同華謙對視了一眼,兩人俱都是心的。楊氏見狀很滿意,便又道:“不過這位先生子古怪,要做的學生,要首先經過的考察,楊家同有些淵源,我已然遞了拜帖,說明了家中孩兒想要拜為師一事,想來應當會賣些面子,可到底如何,還要看孩子們的造化。”
林含瑛倒也沒有什麽好埋怨的,客客氣氣地送走了楊氏,回頭便問止:“扇扇當真想去讀書麽?”
止只當讀書可以遇到別家的姐姐妹妹,自然忙不疊地點著小腦袋。可林含瑛卻道:“書可不是那麽好讀的,到了冬日,更是每日天不亮便起,學堂中,也不能像平日在家一般,青霜白圍著你殷勤地前後轉,端茶倒水捶背的,若是學不好了,還要挨罰。”
止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張地咬住了自己的拳頭。
林含瑛拍開的手,虎著臉道:“這般不好的習慣,先生瞧見,也要挨手板子的。”
止看起來有些沮喪,到底是個孩子,想到自己香香的被窩,就猶豫了。
林含瑛倒不意外,平日極寵這個兒,從不舍得早起,只要無事,都是許睡到日上三竿的。可寵歸寵,卻也要有原則,這些話須得提前同說清楚了才好。
華謙見兒的模樣,像是心生了退卻之意,忽地福至心靈,便溫和地鼓舞道:“扇扇想想,要是上了學,就可以結實許多同窗的小姑娘們,且你不是最喜歡你阿徵哥哥了麽?許徵他的功課便做得極好,他的老師沒有一個不誇贊他的呢。”
止愣愣道:“那我讀書後,也會同阿徵哥哥一樣厲害麽?”
華謙不意居然有此野心。
皇太子據說六歲賦,驚才絕豔,被先帝問古今治國之策,都能對答如流,更兼字畫雙絕,自便是公認的神。後來孫貴妃也想效仿著給自己的九皇子營造聲譽,可在清醒人眼中,便是東施效顰、畫虎類犬了。
若說這樣的皇太子早晚為一代英明君主,只怕無人懷疑——只可惜,孝懿皇後過世後,一切便都生了變數。
華謙定了定神,微微笑道:“扇扇是最聰明的,讀過書自然會很厲害。”
他這當父親的一句玩笑話,便被止記在了心裏頭。
翌日,許徵便在院子裏等來了睡眼朦朧,兩個丫髻都有些歪歪扭扭的華止。白臉蛋上還都是朦朧的睡意,穿了緹的儒,整個人像一顆圓潤芬芳的橙子。
小橙子撲到他跟前,拉著他的,揚起小腦袋笑地問好:“哥哥,你看扇扇的新裳好不好看!”
林氏疼兒,一個季度給裁的裳便有幾百套,許徵幾乎都沒怎麽見過上出現重複的服,這會兒便打量了一眼,哄道:“好看的。”
止便出手,許徵還沒回過神來,便見小丫頭的胳膊得老高,紅撲撲的小臉仰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許徵這才回過神來,略顯生疏地抱起了,放到自己的上。桌上早就擺滿了那天說好吃的各種早點,止咬了一口棗泥蓮花,小臉鼓鼓的,還說:“哥哥,阿爹說,我讀了書,也會同哥哥一般厲害。”
許徵倒不奇怪。京城裏頭貴族眷讀書者不在數,同男子并無區別。他“嗯”了一聲,只說:“讀書是好事,你不怕辛苦就行。”
這話卻同林含瑛說的一樣了。
止垮起小臉,“可是昨兒三姐姐還同我說,那個先生好兇好兇,教過皇後娘娘的,平日裏,要打人的……”
許徵微微揚了眉,道:“那先生姓什麽?”
這點止卻答不上來了,倒是一側的白還記著,上前蹲行禮道:“奴婢聽了一,仿佛是說姓佟的。”
姓佟的,又教過皇後,想來便是那位佟先生了。許徵曾在母親側的侍口中聽過這位先生的名號,只說極為古怪,孝懿皇後年時便得教導一直到出閣,是個不畏強權的人。聽說孝懿皇後逝世後,還曾回京奔喪過,不過許徵那會兒病著,也沒有見過。
許徵略思索了一番,才低頭同止道:“扇扇想學,便不能怕吃苦。先生只會在你犯錯時責罰你,并不會對你吹求疵。”
他拿夾點心的筷子沾了一點兒茶水,送到止懷中,止了,小小的臉皺一團:“呸,苦的!”
許徵道:“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如這茶水雖苦,可晨起混沌,須得一盞釅茶來醒,朋友尚且如此,做老師的便更要嚴格。”
止看了看那盞濃茶,又看了看許徵。許是呆呆的樣子有些可,許徵看向時,眼中頗有幾分和與鼓勵。
仍然遲疑:“可是大伯娘還說,先生很是挑剔學生,萬一我去了,不能被收下,那三姐姐又要笑話我……”
許徵了的臉蛋,打斷了的顧慮,他道:“扇扇若是勤勉好學,佟先生定會收下的。至于無關要之人的風言風語,不聽也罷。”
止似乎被他的話語所打,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說罷又抿起不太好意思地靠到他懷中:“哥哥,你真好,我也會努力變得與哥哥一樣厲害的。”
年自以為是的心理防線在這小孩跟前似乎很輕易便煙消雲散了。許徵漸漸習慣了孩兒無來由的親昵與喜,了的頭,緩和了神,低聲地“嗯”了一聲,又投喂了一個黃兔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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