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止攀得太高，又因著被年的一笑迷了眼睛，便摔了好大的一個屁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含瑛將抱起來，又好氣又好笑，拿出帕子替著哭花的臉：“哪裏摔疼了？”

止哭了一臉的眼淚，本來想擡手指一指屁，卻又看見那白年也瞧著自己，小小的孩兒竟知道了害，死活不肯說自己摔疼了哪一，只是咬著一一的，嗒叭嗒叭地往下掉眼淚。

華謙同妻子淡淡，卻最疼兒，見兒哭，心疼得不得了，忙張手示意林含瑛將兒遞給自己。林含瑛了他一眼，不不願地將兒遞了過去。

他們兩人一貫有默契，再是爭吵，也定要避開孩子，方才止瞧見了兩人爭執，心下俱是不安。華謙抱著兒，輕聲細語地哄了許久，止見了他更是眼淚汪汪，連屁疼都不記得了，抱著親爹不撒手，“爹爹嗚嗚嗚嗚……”

華謙被哭得心都要碎了，忙哄：“止不哭，爹爹回來了，給止帶了好多吃的玩的，晚些咱們一道去你祖母院子裏用了晚飯，就青霜帶你去挑禮。”

止搖搖頭，只是哭。

小孩子心思敏細膩，這會兒見了親爹，除卻方才摔出來的疼痛，更有不委屈翻湧而上，眼淚止也止不住，哭著喊了許多聲爹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華謙仔細聽了又聽，終于從小孩破碎的語句裏頭，拼湊出了的意思。

他臉有些沉下來：“祖母你和你娘立規矩？”

止噎噎的，點點頭，“我昨兒，還聽說，祖母要將邊的紫雁姐姐送到爹爹這裏，二姐姐聽了便笑我，說爹爹早晚把娘趕出去……”

“止！”

這話連林含瑛聽了都變了臉，又氣又急，喝道：“不許說了！”

話雖如此，可卻也極為戒備地看著華謙，唯恐他責罵兒。老夫人再怎麽說也是華謙的生母，即便要將邊的丫鬟指給華謙，止為晚輩也不該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華謙雖寵兒，可聽見這樣的話，保不準就要呵斥一番了。止最是敏細膩，倘或剛見闊別已久的父親，又被呵斥冷落，只怕要難過一團了。

出人意料的，華謙卻沒有發怒。

他著兒的頭發，臉上神十分不虞，可卻盡量和了語調：“姐姐是騙你的，我同你阿娘最好了，不會把趕出去。”

止眼淚一頓，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如今像兩個桃子，瞧著人好笑又心疼，說：“真的嗎？”

華謙拍拍：“自然是真的。止都哭小花貓啦，回房間去，青霜給你洗把臉，紮好辮子，晚些阿爹陪你們一道去壽輝堂用餐。”

止將信將疑，忽地掙紮著要下去，拉住了母親的手，又將父親的手拉過來，將兩只大手地疊在一起。

眼裏猶噙著淚水，說：“阿娘總同我說，祖母是長輩，我為晚輩，不可說祖母不是。可是我見阿娘委屈，心裏難過得，爹爹，你要好好保護阿娘和止呀。”

大人們子俱是微微僵。

華謙反應快些，忙將妻子的手牽好了，鄭重地對兒許諾：“好，阿爹一定保護好阿娘同扇扇。”

林含瑛忽地被牽住，實在是不自在極了，立時想將手回，可是看著兒噙著淚水的眼睛，心中不有些懊悔。自知自己清高自傲，才兒缺乏長輩的關，心中本就愧疚，如今見兒這般眼地盼著父母和睦的模樣，竟是不忍心打破了的念想。

蹲下去，給兒了眼淚，聲道：“扇扇不用心，我同你阿爹好著呢，扇扇先回去青霜給你換裳，預備著一會兒一道去祖母那兒吃飯，好不好？”

止這才點了點頭，轉淚為笑。這才看向那令人驚豔的年，囁嚅說：“阿徵哥哥……”

許徵聽出是在自己，不由微微一怔，垂眼看向了這個圓團團的孩兒。他的弟弟妹妹著實不，可平日裏彼此稱呼大多十分疏離，敢這般親近地喊他的，華止竟是第一個。

止扭了一下，才略顯靦腆地道：“你就是阿娘說的哥哥麽？”

莫說是許徵了，便是兩個大人，都被說得怔住。

華謙如臨大敵，卻不敢表示，只能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妻子，不明白自己苦心孤詣藏著的許徵的蹤跡為何會被得知。而林氏亦十分尷尬，只好了止的頭，“……娘說的，不是這個哥哥。”

止看了一眼許徵，倘或如今頭上生著耳朵，那耳朵如今必然該沮喪地垂下去了，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小狗：“可是這個哥哥，就很好看，為什麽不能讓他陪我玩呢。”

華謙松了一口氣，只道：“阿徵便同你自家的哥哥一般，止可以找他玩呀。”

止睜大了眼睛，看著許徵，糯糯道：“哥哥真的會陪我玩麽？”

許是這一聲“哥哥”被得太過于圓潤可，那年怔了怔，溫潤的桃花眼閃過晦暗不明的神，終于，他還是在華謙夫婦張的神中，輕輕頷首，說：“會，我會陪止玩。”

止這才心滿意足。青霜見主母示意，忙上前將抱了下去。

青霜替止洗了臉，又重新梳頭，紮上兩個圓團團的小啾啾，換上新裳，整個團子愈發顯得玉雪可。青霜聽那頭三爺已然出門，便蹲下，為小主子理了理裳，低聲在耳邊道：“三爺回來了，姑娘同夫人如今也有了倚仗，便不用再委屈啦。”

止眼睛彎彎的，用力點一點頭，“嗯！”

青霜又道：“姑娘還記得，夫人是怎麽教的麽？”

止便道：“阿娘說，祖母倘或偏心，為難我同阿娘，我不許鬧，今天是爹爹回來的日子，應當高高興興的。”

青霜便點一點頭，又喂了喝了兩口水，這才打傘抱著去了老太太所在的壽輝堂。

華老夫人熱鬧，壽輝堂的地理位置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哪一房的人都挨得近，只三房略略偏遠了些。

青霜抱著止，等快到了院子前，止便掙紮著要下去了。先前老太太見止總人抱著，十分不喜，明裏暗裏呵斥過許多回，因而才轉過壽輝堂前的照壁，止便掙紮著要從上下去。

卻也仍然遇見了不速之客。

“喲，這不是四妹妹麽。”轉頭就響起一道盛氣淩人的聲音。

止擡起頭，看了來人一眼，慢吞吞地道：“二姐姐好。”

華嘉“嗯”了聲。是大房嫡，母族顯貴，又是在老太太膝下長大的，因而子便也額外的張揚。瞥著止的打扮，見穿的是曙大襟襖，下配灰玉織金馬面，紋著錦鯉與梅花，裳華麗，因而發飾便簡樸了許多，只在發間綴著兩顆金鈴鐺與紅綢繩，一晃一晃的，十分可。

孩的量原就長得快，便是華嘉是老太太的心頭，這般織金的子也沒有兩條，這料子極金貴又不耐洗，母親楊氏平日也不許穿，只在逢年過節時拿出來。

華嘉心口湧上酸氣來，說：“聽說三叔回來了，難怪四妹妹這麽高興，穿得這麽好看，仔細又祖母說你靡費。”

止平日裏對姐妹們最是大大咧咧的，聞言，烏溜溜的眼睛瞧著，半晌笑起來，角攢出個淺淺笑渦：“嗯，二姐姐今天也好看！”

華嘉：“……”

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冷笑一聲，說：“我聽說三叔回來，邊帶了個年，都說三叔待他十分親厚，還把他安排在昭然院，祖母聽了十分高興，也著人去請他來用晚飯了。你如何還這樣高興？”

止怔怔地看著，歪了歪頭：“祖母喜歡哥哥，我為什麽不高興？”

“自然是因為……”華嘉剛想說因為那人沒準就是你爹在外同人生的外室子，是回來同你爭家産的，可卻忽地見華止眼睛一彎，甜甜地道：“哥哥！你也來啦！”

華嘉一驚，驀地回去看，卻見個穿了素的年站在後。方才暗地裏編排之人忽地出現，讓半大的多有些心虛，了鼻子，厲荏地道：“你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裏做什麽！”

止一聽便不樂意了，揚起臉，皺著眉頭：“二姐姐，你做什麽兇阿徵哥哥！”

許徵其實來了好一會兒，只是前頭兩個孩兒攔著路就那麽點寬，他怎麽走都不是，索等著，見止綿綿像個包子一樣由著隔房堂姐，可他只不過被厲聲說了兩句，這小包子卻立時彈了起來維護自己。

許徵垂眼，看見孩兒攔在自己跟前，頭頂兩紅綢略有些歪斜，兩只金鈴鐺一左一右綴著，卻并不對稱。

華嘉也沒想到止這會兒反倒要跳出來維護一個外室子，一時又驚訝又憤怒，罵道：“華止你是不是傻子！你爹都把外面人生的孩子帶回家了，你怎麽還為了一個小婦養的來頂撞我！”

止只是子好，卻并不傻。先頭聽華嘉罵過二房的華馨是小婦養的，知道這是罵人的話，這會兒一聽，便更生氣了，“你不許罵我哥哥！”

許徵清晰地看到，小姑娘白皙的臉立時就漲得通紅，只怕下一秒就要氣的哭出來。

他因著份的緣故，自來側長輩待他總是百般苛求，有不人上趕著挑他的錯，人生十餘年，被人維護的次數竟是屈指可數。

如此想著，他將小姑娘往後拉了拉。

止修養好，從不會說罵人的話，如今氣得急了，也只是睜著眼睛，要哭不哭的樣子，直到被許徵拉住，才急道：“娘說‘非禮勿言’，今日二姐姐你這般說話，我要祖母去評評理！”

華嘉便嗤笑，說：“呸！你和這個外室子一樣，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還想祖母評理？祖母本來就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這個卑賤的外室子，你做夢！”

許徵自然不會和去爭論自己的份，可等對方態度愈發刻薄惡毒，連小姑娘都一起罵上了，他終是淡道：“我記得，二姑娘的父親如今只是一介舉人，尚無。華三爺此次調任回宣寧府，任正四品知府。二姑娘慎言。”

這話清淡溫，甚至很難從其中聽出威脅意味，可華嘉心中一驚，即刻便閉了。

在今日赴宴前，便母親耳提面命地說了許多話，其中最重要一樁，便是如今三房才是這府中最有權勢的一家，且華謙回來了，他們務必不可再輕慢三房。

華嘉盯著那說話的年。他比所見到的所有年都生的清秀雅致，看外表，也難將他同母親口中那個卑賤外室子所聯系起來，而他這清清淡淡一句話，便華嘉悶氣短，無力反駁。

自高傲，聞言咬了牙，冷冷道：“為虎作倀！”

可不敢再罵，只是怪氣地“哼”了一聲，帶著人，扭便走。

許徵卻覺得一道熱烈的目長久地注視著自己，他不由地垂眼看去，便見小姑娘兩眼放，像是裝了許多星子那般閃閃發亮，滿是崇拜地瞧著自己：“哥哥好厲害！”

許徵啞然，半晌，將拉過來，默默地替拽正了那兩綴著金鈴鐺的紅綢。

“嗯。”他悶悶地應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