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桂蘭想著，等謝中銘離了婚。

他和星月兩個人，一個喪偶，一個離婚，都是不容易的人，安安和寧寧又和謝家特別有緣。

兩個人重組一個家庭，一起帶著安安寧寧，肯定能把小日子給過好。

所以，從現在開始，黃桂蘭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老四啊，星月天天在咱家干活，一個同志細皮的，我怕皮變糙，媽想買盒雪花膏送給星月，你明天順路幫媽帶回來吧。”

下外套的謝中銘，又把外套掛起來，回頭時才應了一聲：“好。”

他本沒有意識到，黃桂蘭這是在暗暗地撮合他和喬星月。

黃桂蘭一想到將來若是能把喬星月變自己的四兒媳婦，做夢都會笑醒，便滋滋地走出去，“我去灶房幫星月燒火。”

灶房里的喬星月正在灶臺前做著土豆燉，鍋邊子的周圍又烙著玉米面做的餅子，另一個蜂窩煤爐上放著蒸格，蒸著米飯。

整個灶房里，充滿了香噴噴的煙火氣。

黃桂蘭聞著菜香味，正準備走進灶房，忽然被江春燕從後面拉了一把。

回頭一看，江春燕換了一裳，上是米的的確良襯衫，塞進藏青的長里，外面又配了一件淺的小西服。

轉了一個圈，撈起子，把腳下那雙黑的低跟皮鞋出來，臉上十分洋氣。

“桂蘭，你看好看嗎？”

“你說我要是把你這服穿去相親，的概率應該會更大吧？”

沒錯，江春燕這服，還有這雙皮鞋，全是黃桂蘭的。

那是謝江給黃桂蘭做的新服，買的新鞋子，已經退休的黃桂蘭下個禮拜要以教授的份，回到高校給學生們發表講話。謝江向來疼著黃桂蘭，想讓登臺的時候穿得面一些，所以給做了新裳。

那新裳今天早上剛剛洗了晾曬在竹竿上，黃桂蘭一次也沒穿過，此刻卻穿在了江春燕的上。

江春燕皮有點黑，穿起來并不是那麼好看，這會兒卻洋洋自得，以為自己有多洋氣似的。

黃桂蘭憋屈著，這江春燕每次穿的服，拿的東西，招呼都不打一聲。

窩了一肚子的火。

“春燕，你這剛和老趙離了婚，又去相啥親？”

這個江春燕，盈盈爸死後不到半年便改嫁，這二嫁後剛離婚又急著要去相親，這讓黃桂蘭咋說好？

“咋的，離了婚就不能再嫁呀？”

“……”

“桂蘭，要不說咱倆是從小長到大的姊妹呢，咱倆鞋子碼數一樣，服尺碼也一樣。這裳我穿著合的，桂蘭，你給我穿吧，反正你也不缺裳穿。”

黃桂蘭有些生氣，聲音卻是的，“春燕，這服我不能給你，下個禮拜我回高校發表講話要穿的。”

江春燕自顧自地打量著自己的一洋氣，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

“你柜子里那麼多中山裝，你回學校穿中山裝正合適，穿啥子？”

“不行，春燕……”

“咋的，我和你從小到大的姊妹了，幾十年的分，一套服和一雙鞋子，這你都舍不得？”

“我……”

“再說了，桂蘭，要不是盈盈爸為了救你家老謝犧牲了，這些年我也不可能過苦日子。你倒好，你家老謝每個月有高額津，有布票，你想做什麼樣的新服不？咋連一套服都舍不得送給我？我家老鄧要是還活著，我能委屈拉地穿你的服？”

又是這種占了便宜，還倒了的不是的指責口吻，讓黃桂蘭憋屈得很。

星月昨天跟說，這啥綁架來著？黃桂蘭一時半會兒忘了那個詞，反正覺得自己很憋屈，又實在是找不到話來反駁江春燕。

這個時候，鄧盈盈走過來：真是個好時機，要是幫蘭姨說了話，批評媽的不是，蘭姨會不會覺得很懂事，就更喜歡了？

反正只要討了蘭姨喜歡，以後等中銘哥和鄉下媳婦離了婚，就更容易嫁給中銘哥。

正要說話，廚房里傳出來一個聲音：“呀！江姨，你這鐲子可真好看呀。”

說話的，是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喬星月。

拉起江春燕的右手，那瓷白如玉的手鐲襯托的江春燕本就有些發黑的皮，更黑了。

真是難看死了，喬星月卻夸贊道，“江姨，你這鐲子跟你的氣質真搭呀。你戴著真好看！”

被夸了一句的江春燕，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麼，正要說話，手腕一陣疼，“嘶，喬同志，你要干啥，你……”

話還沒說完，喬星月已經將江春燕手上的鐲子給取了下來，隨即戴到黃桂蘭的手上。

“江姨，你這鐲子這麼好看，就送給蘭姨吧。”

“這咋行？這鐲子……”

“咋的，江姨，你和蘭姨從小到大的姊妹了，幾十年的分，你一個鐲子都舍不得？你也太小氣了吧？”喬星月本不容江春燕說話，斬釘截鐵打斷。

“我……”江春燕突然答不上來。

吱吱唔唔半天才說出幾個字，“可，可，可……可這是我的鐲子呀。”

“你也知道這是你的鐲子？”

“本來就是我的鐲子呀。”

“你上穿的，本來還是蘭姨的裳和鞋子呢。既然大家都是幾十年的好姊妹了，蘭姨送你裳，你送蘭姨鐲子，禮尚往來，剛剛好。”

“那咋，我那鐲子可值錢了。”

“江姨，都是姊妹，你計較這些就太小氣了，啥值不值錢的，這代表的是你們姊妹間的誼，除非你不把蘭姨當姊妹。”

“我咋沒當黃桂蘭是姊妹。”

“你當蘭姨是姊妹了，你還舍不得一個鐲子？”

“咋的，喬同志，我和桂蘭是姊妹，我就要把鐲子給呀？沒這道理。”

“江姨，咋的，蘭姨和你是姊妹，就該把新裳白白送給你穿呀，也沒這道理呀。”

“我，你……這……”

江春燕憋屈著，竟是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

這憋屈又啞口無言的樣子，讓黃桂蘭心里暗暗爽，真是爽快啊，終于讓江春燕也會到這種憋屈的覺了。

黃桂蘭忍了江春燕幾十年了，也憋屈了幾十年了，一直想不到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沒想到家星月三言兩語間，輕輕松松給搞定了。

此時此刻，黃桂蘭滿眼崇拜地看著喬星月：家星月真是厲害！讓佩服。

差點沒忍住，想對喬星月豎大拇指。

這時，喬星月見江春燕脖子上還戴了一條項鏈，干脆利落扯下來：

“江姨，雖然說破四舊已經結束了，但大家都怕影響不好，很有人像你這麼招搖，直接把金項鏈戴脖子上的。”

“這樣吧，你這條項鏈不如讓蘭姨幫你保管，免得太招搖被人舉報。”

說著，喬星月把項鏈和鐲子都收起來，到了黃桂蘭的手上，“蘭姨，走，我去炒菜，你幫我燒火。”

隨即拉著黃桂蘭進了灶房，又將灶房門給關了過去。

外面的江春燕憋屈著，想把鐲子和項鏈給搶回來，又沒有正當的理由。總覺只要這喬星月一開口，完全無力反駁說的任何一句話，就算反駁了也要被回來。

這種覺，就像口堵了一塊大石頭，又沉又憋屈，本不過氣來——明明是黃桂蘭拿走的鐲子和項鏈，占了的大便宜，咋還了的不對？

究竟是哪里不對，江春燕又說不上來。

站在旁邊的鄧盈盈，更是傻了眼，本來想著借著這個好機會，幫著蘭姨說話，好好批評媽，以此獲得蘭姨的喜歡。

沒想到這功勞被喬星月給搶了，喬星月不僅幫蘭姨擺平了媽，還讓媽站在這里氣得發抖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喬星月真不是一般的難對付，連鄧盈盈也覺得憋屈得慌。

“媽，我都說了，讓你惹這個喬星月。”

“我咋惹了，明明就是欺負你媽，你看著還不幫忙。”

“你我咋幫忙？明明就是你不對在先。”

“你胳膊肘咋老往外拐？”

“不想跟你說話。”

蠢死了！

……

灶房里，黃桂蘭實在是忍不住笑，一邊笑，一邊給灶臺上鏟著餅子的喬星月豎大指母：

“星月，你真的太厲害了。你看江春燕那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太解氣了。”

鍋里正燒著土豆燉，香噴噴的。

鍋邊子上著的玉米面餅子已經了，吸了土豆燉的湯，香噴噴的。

喬星月將這餅子，一個一個地都鏟進搪瓷盤里，“蘭姨，以後你別再憋屈自己，你就記住一招，保準把江姨拿。”

“哪一招？”黃桂蘭悉心討教，“星月，蘭姨腦瓜子沒你好使，你快教教蘭姨。”

“不是我腦瓜子好使。”喬星月謙虛道，“這一招也是別人教我的，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啥魔法？”

這後世的詞匯，黃桂蘭可能不太理解，喬星月想了想，又說，“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于其人之。”

“哦，我明白了。”黃桂蘭恍然大悟，昨天在飯桌上，星月也是用這一招把江春燕治得啞口無言。

鏟完餅子，喬星月又把土豆燉給鏟起來，“蘭姨，你放心，一會兒江姨保準會把服和鞋子全下來，老老實實地還給你。”

果然，喬星月晚飯還沒做好，江春燕已經下上的服疊得整整齊齊捧在手里，另一只手又拎著那雙新皮鞋，來到了黃桂蘭的面前：“桂蘭，這新服和新鞋子，你回高校發表講話的時候要穿，我就不要了，你趕收起來吧。”

灶膛前的黃桂蘭，放下柴火，了手，把服和鞋子接過來。

江春燕趕問，“桂蘭，那我的鐲子和項鏈……”

“還給你，我可不喜歡占人便宜。”黃桂蘭從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把包在里面的鐲子和項鏈還給對方。

拿到鐲子和項鏈的江春燕松了一口氣，卻覺得臉火辣辣的，這不就是說占人便宜嘛，但經過剛剛的事，竟然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

這都得怪喬星月——要不是這小賤蹄子，黃桂蘭哪敢這麼跟對著干，以前只有把黃桂蘭治得服服帖帖的份，哪有自己憋屈的？不行，得把這小賤蹄子從謝家給弄走，不然這日子過得實在是不舒坦。

晚飯後，江春燕沖了個涼。

見喬星月從老太太屋里端著一盆臟服走出來，江春燕把手里的服塞給，“喬同志，把我的服也給洗了，洗干凈點啊，麻煩你了。”

哼！小賤蹄子，還治不了你。

“江姨。”謝中銘也從屋里走出來。

他又盆里的服拿出來，塞回到江春燕的手里，“自己的服自己洗。喬同志沒有義務給你洗服。”

“不是保姆嗎，保姆不洗服誰洗服？”

“喬同志來我們謝家，不是洗打雜的保姆，的主要任務是幫調理。我媽不咋會做飯，喬同志才順手幫我媽做個飯而已。喬同志沒有道理要給江姨洗服，難道江姨自己沒長手？”

“中銘，你咋說話的，好歹我也是你長輩。”

“咋的，長輩就不用洗服？江姨是跟我一樣癱瘓了？還是七老八十不了了？”

端著搪瓷盆的喬星月，忍俊不。

知道謝團長除了害以外，還是個毒舌，沒想到如此毒舌！

這完全顛覆了謝團長在心目中鐵剛毅又板正害的形象。

“中銘，你咋跟江姨說話的？”

“江姨想讓我好好說話，自己先好好做人。”

“你……”

“江姨，以後對喬同志尊重一些，別把喬同志當一個下人使喚。會中醫，的主要任務是給調理，可不是我們謝家的保姆，更不是讓你使喚的下人。”

這些天，謝中銘也看在眼里，喬同志每次給做按都要一個小時，一天又要按三次以上，每次都累得腰酸背疼，很是辛苦。

他可不想把喬星月給累壞了。

旁邊端著搪瓷盆的喬星月，有種奇怪的覺——謝團長這麼維護，怎麼像是維護自己的媳婦一樣，既霸氣、帥氣，又護短？

腦子里咋會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

喬星月端著搪瓷盆的手指，攥了攥，趕把這奇怪的想法給了下去，然後再次看向鐵剛毅的謝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