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謝沈兩家在蘇州府不過剛嶄頭角，謝氏布坊和沈家的染坊雖各有，但卻難有突破。

是謝序川的祖母謝三娘找到父親，提出兩家定親。

謝家將《謝氏耕織圖》的上半部作為聘禮，而沈家則將《沈家染譜》的下半部分作為嫁妝換。

謝氏有了沈家染譜，織出名震天下的絳紫雲錦。

而沈家拿了謝氏耕織圖，做出織機和新圖樣。

如此兩家才能在十年間迅速崛起，為整個蘇州府不可撼的大族。

這些年，謝沈兩家的織染生意早就難分彼此，所以無論如何，謝沈兩家的婚約都不可能斷。

而跟謝序川的嫡子也就意味著，日後必會繼承完整的《謝氏耕織圖》和《沈家染譜》，以及謝家全部家業，和沈家部分生意。

他跟江紈素想要的，何止是一個嫡子之名？

他們要的，是謝沈兩家全部產業。

沈沅珠擺，語氣里難掩慍怒：“謝氏家訓同則族盛，分則族衰，凡子孫無故分家者削其名，逐其房。這孩子占了嫡長之位，我的孩兒便永無出頭之日。

“莫說我不會同意，沈家不會同意，就是謝家本，也不可能認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做嫡長子。”

謝序川語氣抖：“我會求祖母同意的，沅珠，我知道此事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信我，我日後一定會補償你跟我們的孩兒。

“我如今只想求你，求你幫我。

“整個織染商會的人都知道，沈家兄長在你母親靈堂前曾發誓會厚待你，也許諾你出嫁可要沈家任意一作為嫁妝，只要你開口求，沈家兄長一定會答應的。

“只要沈家應下，祖母看在你兄長的面上，終究會同意的。”

“沅珠，求你，求你幫我這次……”

沈沅珠看著眼前人，只覺得謝序川陌生的令心寒。

兄嫂看似寬厚，實則提防，暗中刁難。

那嫂嫂，更是明中暗里使盡了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這些年若非一味裝傻充乖，母親留下的那點產業，早被蠶食殆盡了。

這些事謝序川并非不知，只是在他心中，的任何委屈，都比不上江紈素腹中孩兒重要罷了。

沈沅珠抿著，尚顯稚的面容著決然：“你拿什麼補償我和沈家？”

謝序川道：“謝沈兩家的婚約，雖出于利益驅，但我二人到底青梅竹馬，有真實意做底。我更知道你嫁我為妻，不是為了謝家產業。”

聽聞這話，沈沅珠忍不住眉心一蹙。

見不悅，謝序川又斟酌道：“我二人一起長大，你知曉我的子，我絕非空口白牙胡作誓之人。”

“我發誓，日後絕不會為了這個孩子，虧待我們的孩兒。

“而且紈素有孕不過兩月有余，是男是尚且不知，若是兒，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沈沅珠一言不發，謝序川卻不敢停口。

他怕自己一旦停下，便再無開口的勇氣。

“就算此子為男，你也放心，我不會讓他占沈家半分便宜，你母親為你留下的嫁妝以及《沈家染譜》，都不必予他手中。

“另外，我也會為我們的孩兒，掙出其他產業。”

“什麼產業？”

沈沅珠道：“謝家除子嫁妝外，所有子孫均無私產。

“謝氏兒郎，哪怕在外賺一枚銅子，都要歸于公中，你作為長房嫡孫，又從哪里來的其他產業？”

不知是不是這些年乖順太久，讓謝序川忘了娘親，是如何在牙牙學語時，便一點點教行商計算之能的。

“我……”

謝序川不知，為什麼今天的沅珠與往日如此不同。

他從沒見過沈沅珠，這般咄咄人的模樣。

印象中，他的沅珠向來溫婉和煦，見了他也只是甜甜笑著，又因年紀尚小之故，面上常帶著赧，與懵懂愫。

想到此，謝序川雙眼一紅：“沅珠，你信我，你知道我有能力給你和我們的孩子，安富尊榮的生活。”

謝家人都生得不錯，謝序川也不例外。

他英眸明亮，眉如墨畫，一顰一笑間，盡顯鮮活年的風發意氣。

看過謝序川許多模樣，唯獨沒見過他這樣卑微，哀哀祈求他人的狼狽。

沈沅珠別開眼，視線掃過長亭中放著的紅木箱，心里絞疼得厲害。

那是這段時間他去徽州，自己為他制的衫繡帕，如今看著，竟莫名有些膩味。

頭一次，沈沅珠沒了與他談的耐。

“江紈素有孕的事，謝伯母可知道？”

謝序川支吾：“我進城便來了沈家，還沒跟母親說。”

“謝伯母不知……”

一失染上心頭。

謝家沒人知道江紈素有孕的事，也不會同意他出的這餿主意。

所以謝序川來找自己，說什麼補償之言，只是想哄出頭。

讓勸說沈家，為江紈素腹中的孽子出頭，謝家妥協。

這算盤打得，也不知是過蠢還是過于明了。

下眼中酸，沈沅珠道：“如果我堅決不同意將這個孩子收做嫡子，你會為江紈素做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