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棠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思緒萬千，覺得渾上下都凍住了，現在只想見一個人。

“陳嬤嬤，您是聽誰說的，這個消息可靠嗎？”

“老奴騙您做什麼喲。是你家姨娘派人來說的。”

潘棠和潘蘿面面相覷，都看見對方眼中的震驚。潘蘿道：“陳嬤嬤我今日子不適，可否準許我回去。”

陳嬤嬤對一個人沒什麼意見，“三娘子自便。”

潘蘿急匆匆走了，潘棠猜測是回去問崔姨娘事況。潘棠坐下，重新拿起書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陳嬤嬤道：“二娘子也不必驚慌，就算是婚期提前，您該有的面肯定是一分不的，不過是提前些日子，說來也是好事，免去了您苦等之苦。”

潘棠心中腹誹：等得可一點不苦，不得多等等，好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明面上，道：“好，我知道了。”

陳嬤嬤點點頭，又出去了。這見事對陳嬤嬤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大事，只需要教好自己的就行了，所以并沒有多放心上。

可以說，唯二兩個將此事放心上的人，也只有潘棠和潘蘿了。

傍晚，陳嬤嬤早早回自己房間里躲懶去了。

潘蘿急匆匆跑進來，站定在潘棠面前。

“二姐姐在等我？”

潘棠點點頭，“是啊，你不是問消息去了嗎？我猜你一定會回來。”

潘蘿坐在潘棠旁邊的小杌子上，喝一口潘棠給倒的涼茶，潤潤嗓子，開口道：“是真的，母親和我說了，確實是趙澄祖母病重。本來也無意要將婚期提前，但是突然有個游方道士上門，據說是位很有名氣的老道，老道言只要家中有喜事沖喜，便可以為老太太消災。于是你們的婚期就這樣提前了。”

“可笑。”潘棠譏諷道：“沒想到我婚事還有治病的功效呢。江湖士胡說一句，他們就相信了。”

“也是病急投醫。”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我婚期提前，我著急是應該的，三妹妹你為什麼這麼著急？”

面對潘棠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潘蘿不自在地瞥開眼去，“我是為了二姐姐著想。”說著，跑出門去。

曼姝手里端著托盤走進來，看著跑出去的潘蘿一臉疑。

“三娘子這是...怎麼了？”

“不知。”潘棠淡淡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曼姝言又止，最後還是將托盤呈到面前，“這是崔姨娘那邊送來的婚服，說是一個月前就已經做好了，今日才送過來。”

“難為費心了，連婚服都給我事先做好，這是生怕我不嫁啊。”

看著眼前大紅婚服，只覺得晃眼得很。手在婚服上了，確實是上好的料子，畢竟是婚服，崔姨娘那邊也不好怠慢。

曼姝察覺到潘棠緒有異，識趣地退下，輕輕將門合上。

潘棠便坐在窗前，大紅婚服擺在面前的桌案上，看著夕漸漸消失，天昏暗，夜幕降臨。

黑夜中一顆星子也無，今日的天一直是霧蒙蒙的，果然，不一會就下起小雨來。

窗戶未關，四四方方的將外面天框起來，細細的雨飄進，將婚服的一邊濡。

潘棠沒有作，只是靜靜看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坐得都發麻了，猛然從桌案前站起，便沖出房間。

雨越下越大，不一會便從細雨變一顆顆雨滴落下。

毫無顧忌地奔跑，繡花鞋踩出一個個水坑。

曼姝恰巧看見潘棠跑出的影，想要喊住，下一刻卻不見人影，皺皺眉，走出去看潘棠跑的方向。

潘棠現在只想見到一個人，發瘋一般的想。步履不停，迅速穿梭在雨幕中，全然沒有了閨秀應有的作派，完全不端莊，完全不矜持。

雨聲簌簌，卻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從未如此熾熱猛烈，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來。

在那個快要接近小屋的拐角，見到撐傘而來的那個人。

不顧一切地撲進他懷中。

油紙傘將兩人遮住，黑夜雨下，雨滴毫不留面地拍打著傘面，像是一首吵鬧難聽的歌。但這些潘棠全然聽不見，抱著年的腰，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他懷中，像是在恐懼著什麼。

不一會，阿酌聽見伏在自己口的姑娘，發出低低的啜泣聲。他將傘往的方向傾斜，為了遮住雨，也為了給更多安全。隨後將抱。

“二娘子？”

潘棠抬頭，朦朧黑夜中，依著細微的亮，看見那儼然是一雙淚眼。道：“阿酌，你帶我走好嗎？”

“好。”

一聽他回答，四目相對，潘棠怔愣住，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干脆，像是想都沒想就說出的答案，像是無論說什麼，他都會說“好”。

“真的嗎？”

“真的。”

潘棠重新埋進他懷中，到他溫暖的膛，和越來越快的心跳。

阿酌一只手將的腰攔著，讓兩人之間得更近。

潘棠道：“我不想嫁給趙澄，一點都不想，但是我沒有辦法，阿酌，我只有你，你帶我走吧。無論去哪里.....”

“不是這里就行.....”

已經夠了，已經夠的趙澄的欺，崔姨娘的歹毒，母親的漠視，父親的利用。夠了潘家的一切，這是一座將關住，關了十六年的牢籠。

為了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為了讓自己開心，做了許多許多努力，眼看著日子越過越好，也可以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萬福客棧的浮生醉上次拍賣出了二百兩，聽到時非常高興，為了自己高興，為了玉容高興，也為了阿姐的浮生醉高興。

但一紙滿利用，算計，陷害，強迫的婚姻，將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一切打碎。的婚姻，對潘家來說是最有用的，對趙家來說是最有用的，有用有用，全是有用。

的想法是最無用的，的快樂是最無用的，的浮生醉是最無用的，的人生是最無用的。

雨越來越大，大到足夠蓋的哭聲，肆無忌憚哭著，淚珠一顆顆往下掉。

阿酌一只手捧起的臉，幫著淚珠，卻怎麼都不完。

他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不停重復：“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第61章 “娘子真要逃婚？”

雨幕將兩人和全世界隔開，油紙傘下，是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潘棠哭久了，累了，低低噎著。年輕輕拍著的背，眉頭微蹙，心里也下了一個決斷。

這夜，潘棠寫了一封給阿姐的信，讓阿酌擇日送到皇宮阿姐的手中。那是一封告別信。

獨自坐在桌案前，看著窗外的天越來越亮，東邊天空泛起魚肚白，五彩朝霞鋪滿天空。抬起一雙哭腫的眼睛，用力眨了眨，艱難地抬起眼皮，第一縷灑進窗子，落在面前，有些刺目的眩。

舉起手將擋住，勉強看清了外面院子里的一派景。

一夜春雨過後，萬萌發，染上新。

那兩棵相伴而生的海棠樹，其中一棵的枝頭，開出一朵嫣紅的小花。是春天的第一朵花。

正高傲地立在最高的那個枝頭，沐浴著，不顧世俗的眼，力開放。

鮮艷明亮的，在早春時節，為了院子里獨一無二的紅，紅得如此耀眼奪目，仿佛世間的太就是因為要照耀它所以才升起。

潘棠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走出房門，來到樹下，看見最高枝頭上那朵小紅花。

其他花正含苞待放著，花蕊的尖頭上綠夾雜著紅，獨獨它不一樣，偏要與眾不同，偏要爭先，偏要綻放。

潘棠瞇起眼睛，抬頭看向那下的海棠，角彎彎笑著。

——

陳嬤嬤覺得這幾日的潘棠變得和以往不一樣了。

猜不出是什麼緣故，只以為潘棠是婚期臨近所以變得乖順起來。就連一些無禮的要求，潘棠也能笑盈盈地照做。若是放在往日，這個小丫頭肯定已經冷著一張臉頂。

與此同時，潘蘿的變化也讓陳嬤嬤覺得奇怪。

按理說，潘蘿一向穩重大方，行事妥帖周到，但這幾日卻開始魂不守舍，不知是有什麼心事，還是病了，總之做事總是出錯，還總犯一些小錯。

但這些陳嬤嬤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的職責只在教導規矩禮儀，順帶為難一下潘棠，給使點絆子。潘棠的變化于并沒什麼相干，只等著十幾天以後婚期一到，就可以回到皇宮給皇後娘娘差了。

只是，有一件事，讓陳嬤嬤百思不得其解，分外吃驚。

那就是三日前，三月二日，潘棠竟然將自己的兩個丫鬟趕走了。

陳嬤嬤聽到，是兩個奴婢了潘棠嫁妝，潘棠大發雷霆，將兩個奴婢趕出去。

陳嬤嬤站在一旁當好戲看了，事後才覺察出不對勁來。這兩個丫鬟和潘棠一起長大，同手足姐妹，潘棠為何要在臨近婚期的時候將二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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