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上下大量了潘蘿一番，點頭道：“確實是個標致的佳人，段儀態也好，不知學識如何？”

“學識，學識自然是有。來，阿蘿，快給嬤嬤背一段《誡》。”

潘棠滿是不解：怎麼又是《誡》？

潘蘿聽母親的話，十分流利地背起來：“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

于是十分流利地背了很長一段，潘棠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澄嬤嬤夸贊道：“不錯，沒想到三娘子竟然能將《誡》背至此，皇後娘娘推崇此書多年，一直收效甚微，今日竟然能見到三娘子這般有覺悟的娘子。”

崔姨娘滿面紅，看著潘蘿心里止不住歡喜，“既然如此，嬤嬤能否....”

“便允了。三娘子接下來兩個月，就和二娘子一塊學。”

“多謝嬤嬤。”

崔姨娘心愿得，非常滿意地走了，剩下潘蘿站在原地，不敢看陳嬤嬤，只好看著潘棠。

潘棠道：“陳嬤嬤，三妹妹已經背了那本書，那接下來八日要干嘛？”

“不勞二娘子心，既然三娘子已經會背，那便監督你罷。”轉而對潘蘿道：“三娘子知道，《誡》總共分為八段。您這八日便日日領著二娘子研讀，若是八日後二娘子沒有背出來，你們就只好一塊罰了。”

潘蘿看上去有些張，微微曲，“是。”

——

接下來八日，潘棠陷地獄般的折磨。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背書，早上天還沒怎麼亮，潘蘿就按照規定來院子監督。沒多久陳嬤嬤也會到，一雙老鷹一樣的敏銳刻薄的眼睛，看什麼都覺得不懷好意。

潘棠背了一上午，實在背不出來，索趴在桌子上，趴著趴著就有了困意，這幾天都起得太早了。

潘蘿見到，忍俊不，悄悄掉手中的書，潘棠突然就醒來了。

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潘蘿，“三妹妹，我實在太困了，這書是一點都背不下去。你當年是怎麼背下來的，能不能把你腦子里的東西傳點給我？”

潘蘿靦腆笑笑，“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讓我背《誡》，一開始是日日讀，讀著讀著就會背了。現在就像刻在腦子里一樣，忘也忘不掉。我甚至已經忘記了有些句子的意思，但卻還是能將它背出來。”

“三妹妹，你真慘。”潘棠由衷道。

“不慘，我一點都不慘。母親我，父親疼我，從小錦玉食，我一點都不慘。我只是....不開心。”

潘棠突然哈哈笑起來，“那我和你反一下，爹不疼娘不，還沒什麼錢，但我每天都很開心。”

潘蘿試問道：“若是我和二姐姐換一下，姐姐愿意嗎？母親的關注，父親的疼，你愿不愿和我換？”

潘棠沒想到會突然這麼問，因為從沒想過，竟然有人愿意和換人生。搖搖頭，“我不愿意。”

“雖然我失去了很多，但我也得到了很多，我憑借自己的雙手掙錢，將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這樣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喜歡現在的自己，曾經所經歷的每一件事，都讓我變得越來越像我自己。”

目看向院子外面還沒有開放的海棠花，“它們曬到的，汲取過的養分，經歷過的風雨，都使得它們開出花來，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花。”

“你也會開花的。”

潘蘿怔怔看向院子里兩棵海棠樹，還是綠油油的，花苞還很小，但再過一個月，春暖花開時，鮮艷麗的花朵將會綴滿枝頭。

潘蘿道：“阿姐，你走吧。”

潘棠疑“嗯”了一聲，下意識問：“你說什麼？”

“我說，阿姐，你走吧。你不應該留在潘府，也不應該留在趙府。”

“阿蘿？”

潘蘿將門窗合上，轉對道：“上次我來和阿姐商量過替嫁一事。阿姐當時表面答應了，但實際上卻非常遲疑對不對？”

“你怎麼突然說這件事？”

潘蘿繼續道：“阿姐是不愿意讓我跳進趙家那個火坑，你覺得趙郎君并非良人，所以不舍得我嫁過去。”

這次到呆愣愣看著潘蘿，曾經確實想過這個問題，趙澄非良人，實在不可托付終生。

“不可。”

潘棠站起來，走到潘蘿面前。比潘蘿稍微高一些，比還小兩歲的妹妹，看上去稚氣未，眼中卻滿是堅決。

“你年紀還小，容易被趙澄騙。我若是去親，自然有我的辦法，逃跑，假死，這些都是辦法。為什麼又要犧牲你的人生來全我的自由呢？”

“這不犧牲，這是你我愿。”

“那我問你，趙澄喜歡你嗎？你們若是兩相悅，我全你們無妨，但趙澄對你無意，迎娶我也全是為了權勢算計，這樣的人你如何能嫁。”

潘蘿眼中含著淚。

潘棠嘆一口氣，“此事以後不要再提。”

第59章 我想永遠陪在你邊

潘蘿聽了一席話，之後果然沒有再說什麼，坐在潘棠對面一聲不吭，潘棠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潘棠重新拿起書來背，將一個個字強行往腦子里塞，終于又背了大半天，功將一段給背了下來。

看著書上那些自己都不認同的文字，只覺得莫大諷刺。將這些背下來又有什麼用，難道就是照做嗎？

又看看面前的潘蘿，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潘棠覺得自己變了棒打鴛鴦壞人，像極了話本子里阻礙苦命鴛鴦終眷屬的惡毒姐姐。

安道：“別不高興了，為男人這樣，實在是不值當。”

潘蘿驟然落下的眼淚，笑笑，“沒有，二姐姐別擔心。我過一會就好了。”

潘棠心里揪了一下，但見堅強的樣子，合上手中的書，“行吧，我背下來一段了，你幫我聽聽？”

“嗯。”潘蘿乖巧點點頭。

屋外，陳嬤嬤巡視而過。

這幾日，陳嬤嬤雖然只是讓潘棠背書，但自己卻沒有閑著。像是把潘棠的院子當自己家了一般，里里外外都要改一番，就差把房子推了重建。

除此之外，般若和曼姝的日子也不好過。

兩個跟在潘棠邊久了，平日其實并沒有很注重規矩，潘棠也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可陳嬤嬤看不下去。

陳嬤嬤非要般若和曼姝兩人重新學規矩，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規矩來。這幾日每日被陳嬤嬤折磨，兩人也是苦不堪言。

唯一能放松的時，只有晚上了。

陳嬤嬤這幾日都住在潘府當中，崔姨娘心給打掃了一間最好的客房出來，夜幕降臨，陳嬤嬤就回到自己住，很出來。

雖有時也會出來巡查，故意找找茬之類的，但大多時候潘棠還是自由的。

天空霧蒙蒙，春雨如霖，漆黑的夜里手不見五指。

潘棠的房間里，曼姝正給般若著肩膀。

邊齜牙咧地著，般若邊念念叨叨，這幾日下來，對陳嬤嬤的怨氣最重。

平日里也是最大大咧咧，沒有規矩的。這下見陳嬤嬤，就像耗子遇上貓，了陳嬤嬤的重點折磨對象。

“娘子，奴婢這著一骨頭都要散架了，比干了一天累活還要累。那個陳嬤嬤讓奴婢頂著碗走路，我摔碎了好幾個碗，走路的時候哪哪都不舒服。”般若又扭頭去看曼姝，問道：“曼姝，你是怎麼做到頂著碗還能走路的？”

曼姝也臉難看，搖搖頭，雖然規矩做的比般若要好，但也被陳嬤嬤好一番折磨，并沒有看起來這麼輕松。

潘棠躺倒在床上，同樣生無可，嘆道：“我還想著把打一頓，打個骨折再送回皇宮呢。”

“真的嗎？”般若眼里冒起星星。

“假的。”

潘棠無奈苦笑：“畢竟是皇後邊的人，讓出事我的也要遭殃。而且，現在還是師出有名，明面上可是來教我們規矩的，推不得。”

“所以...娘子，我們只能忍下來了嗎？”

“忍！”潘棠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捶床道：“忍就忍！”

忽然想起來曾經阿姐給講過的一個故事：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治乎？拾得曰：只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潘棠以前一直覺得這完全就是屁話，誰敢惹，肯定是要打回去的，哪里會忍耐？

如今想想，卻覺得頗有道理。

小不忍則大謀。

趙澄是不可能嫁的，如今的辦法，只有逃跑了。

——

夜雨綿綿不絕，天地間萬都沾上水。風拍打著門窗，阿酌將一支燭火點亮。

木影就在此時從窗子里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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