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棠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于是繼續道：“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我房間。”

“遵命。”

“以後不許進院子，你只可以守在院子外面。”

“遵命。”

“以後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遵命……”

他答應得很爽快，仿佛潘棠說什麼他都會答應一般，仿佛現在只要潘棠讓他去死，他就會立刻去死一般。

燭火又晃幾下，眼中的也跟著微微晃，朝黑暗的那邊看去，阿酌看不出在想什麼。

一向喜怒形于，心里有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但此刻阿酌看不穿的心。

到底在想什麼？

說到底還是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昨夜的冒犯，會將他們兩個徹底推遠，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寧愿默默無聞，永遠做一個影子，也不要片刻的沉溺，從此變得像陌生人。

潘棠挲著手中的藥膏罐子。他什麼都順著說，什麼都答應，反而讓潘棠覺得有些無趣。

“行了，你走吧。”

話剛說完，能覺遠那黑影猛然一頓，出點不知所措來。

潘棠笑道：“我是讓你回屋。現在已經過了你守夜的時間了吧，你可以回屋休息。”

“是。”

阿酌退出屋子，輕輕將門合上。屋子里瞬間陷一片寂靜，靜到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潘棠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蓬地跳著，燭火蓽茇一聲，燭漸漸暗下來，這是要燒完的樣子。

猛然從梳妝臺前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戶一把推開，那黑年剛剛要走出院落。

“阿酌。”

輕輕喚一聲，他就聽到，轉過來。

清脆的咚的一聲，那罐被挲許久，已經被溫捂熱的白瓷藥罐子，被放在外面的窗臺上。

“這是阿姐給我的藥膏，太多了用不完，給你也用一些，可以涂在你手心的傷口上。”

“你愣著做什麼，過來拿啊。”

“是。”

阿酌走過來取藥罐子，潘棠已經事先將窗戶關上，背對著窗戶站著。

聽見腳步聲慢慢的，在慢慢靠近，最後近到和只有一窗之隔，仿佛可以聽到窗外他的呼吸。

阿酌看著窗戶紙上的倒影，影子因燭的搖曳而輕輕晃，就站在和他一窗之隔，沒有離開。

阿酌拿起那窗臺上的藥罐子，白瓷罐子不如想象中的冰涼，而是溫熱的，是的溫。

他站在窗前，想要多看一會的影子。倩影搖曳，分外好看。

就在氣氛到達了極靜時，

“多謝二娘子。”阿酌道。

窗，潘棠子陡然一僵，腦海中發出一聲轟鳴，的心揪住了，轉過去時才發現自己投在窗戶紙上的影子。

他知道還在。

潘棠以為他拿完藥罐子就會走的，也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心中頓時有氣，沒再理會窗外那人，而是氣鼓鼓地走到燭臺前，將蠟燭吹滅。

真丟人，都是這蠟燭害的。

外面，看見燭熄滅，他知道在屋做了什麼，不由得低頭一笑。

今夜的寒風也溫了。

第26章 笑得花枝，扶著腰看阿酌狼狽地捂住盛雪水的罐子

這夜潘棠睡得不踏實，大清早天剛蒙蒙亮時便醒了，許是起床的靜被偏房的曼殊和般若聽到，不久兩個丫鬟也進來了。

“二娘子今日醒得格外早。”

曼殊擰著手里的熱帕子，將擰干的熱帕子遞給潘棠臉。

完臉之後，終于褪去了一半的睡意，清醒過來，打個個哈欠，“現在什麼時辰了？”

般若眼睛，同樣是沒醒過來，神恍惚。曼殊則是打開窗，看了眼窗外，“太剛起來，大概是辰初吧。”

“才辰初啊，那確實是太早了，要不我們再睡一會。”潘棠說完立馬眼睛就要閉上，要往後的榻上躺去。

曼殊想了想道：“也行，畢竟二娘子也不用像別家貴一般早起請安，多睡一會也無妨。”

京城的其他貴們，每日都是要早起去給家中主母請安的，但潘棠家是特殊，母親不管事，執掌中饋的是家里的姨娘，恰好兩邊都不是很愿意見到，樂得清閑。

聽曼殊這樣說，般若立馬樂意了，不得馬上回到床上睡覺。

“可惜了，今日的太還是很不錯的。”般若隨口說一句，打算馬上回房。

“你回去睡吧，我就不去了，我去小廚房煮些粥來。”曼殊道。

“等等！”

潘棠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你剛剛說什麼？”

曼殊茫然道：“奴婢剛剛說...要去煮粥。”

“不是你，是般若，般若你剛剛說的什麼？”

般若道：“今天太真不錯？”

“完蛋了！”潘棠一拍腦門。兩個不知所以的丫鬟茫茫然看著，潘棠解釋道：“前幾日大雪，我們在宮里耽擱了，現在回到家中，應當趕收集雪水才是。”

先是耽擱了幾日，今日又是艷天，太一照，等雪化了，再要找雪來釀酒就要費些功夫了。

和玉容約定好，要在二月釀出浮生醉，專供的客棧來賣，現在釀酒的事宜也該提上日程，萬萬不可失約。

“我不睡了。曼殊，更！”

“是，二娘子。”

“二娘子今日想穿什麼？”

“穿得暖和些吧，畢竟要出門。”

——

吃完曼姝煮的粥，潘棠就出發了。

潘棠這次要采集的雪水不是尋常雪水，而是要挑選臘梅枝頭上的積雪，將其收納起來，用來釀浮生醉。

原本的浮生醉是桃花香的，這次決定在這桃花味中再加一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功。若是想要臘梅香氣在酒香中不喧賓奪主，又能讓人細細品味時有余香，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聽聞碧紅湖畔有一片臘梅林，潘棠想要去試試。

原本是帶著般若兩人一起去，曼殊留在院子里看家，但走到院落門口，卻見到了值守的阿酌。

般若道：“娘子，要不要讓他也一塊去？”

潘棠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

般若又道：“若是這陶罐到時候盛滿雪水，肯定很重，奴婢怕又出什麼閃失。”

當時在東市打翻了娘子的一壇浮生醉，雖然娘子沒有怪罪，但其實般若自責了許久。現在又要讓抱著雪水，若是又打翻，般若覺得自己小命難保。

二娘子要罰，肯定是罰些月俸什麼的，這些不在乎，反正自己還有些己錢，但曼姝見手腳，定是也要罰，比如罰一個月不能吃曼姝做的餅之類的，代價太大承不起。

潘棠在院門口站定一會，覺得般若說的也不無道理，“行吧，那就讓他也跟著一起來吧。”

“聽到沒有，二娘子讓你一快去呢，好好表現。”般若道。覺得，自己作為自小跟在二娘子邊唯二的大丫鬟，很有必要教育一下這個半路出家的侍衛，讓他學會如何討二娘子歡心。

阿酌道：“遵命。”

這日果然艷高照，有了的加持，冬日竟然都不怎樣冷了，碧紅湖畔的臘梅開得正盛。

若是春日，碧紅湖畔是一片桃紅柳綠，湖水澄澈，花草繁茂，這片京城第一大湖的名字就由此得來。但現逢冬日，除了有零星幾片綠，其余皆是白雪，白雪當中，臘梅凌寒開放。

香氣撲鼻，隔了很遠都能聞見。

潘棠還記得，上次來碧紅湖畔是跟阿酌一起，那次攛掇阿酌穿了娘子的，和他挖坑把趙澄那家伙送進里去了，現在想想都能笑出來。

走了不久，眼前就是一片臘梅林。

“我們要取的不是尋常雪，而是落在臘梅花瓣上的雪，這種雪有花香，最適合用來釀酒。”

般若和潘棠一人拿了個小瓷罐子，用來裝雪水，阿酌則舉了個大的陶罐。

他力氣大，人長得也高，能摘到臘梅樹更高的雪水，大大加快了采集雪水的進度。

一開始是三個人同時忙碌的，但到後來，兩個小姑娘就熬不住了，冬天摘雪還是太過冰冷，二人連連著手，最後順理章地放棄，就在一邊看著阿酌忙來忙去。

潘棠往手掌里呵了口氣，手，手凍得已經沒了知覺。

“早知道帶個手爐出門了，沒想到會這樣冷啊。曼姝也是的，出門時都沒提醒我一句。”般若抱怨道。

潘棠笑道：“曼姝沒說嗎？我怎麼記得說了，是你沒注意聽。”

般若啊一聲，“沒聽見。完蛋了，回去曼姝又要嘮叨奴婢了。”聽語氣懊惱極了。

潘棠也以為今日不會很冷，所以把曼姝的叮囑當了耳旁風，畢竟平日曼姝的嘮叨太多了，哪能次次都聽進去。

現在就只好指阿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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