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去了天津。總督府的小姐，走到哪兒都是頭等尊貴的，沒人敢給臉看。大哥似乎對孩兒也沒什麼要求，只要健康高興就行，真的過了兩年被捧在手心的日子。

直到出嫁。

想到這兒，口中的銀魚湯忽然就變得苦了起來。把碗往一旁推了推，林氏在給老太太布菜，看見不喝了，借著空擋過來瞧：“這是怎麼了，胃口不好？”

“沒有，是方才糕點吃多了。”看著母親忙上忙下很是心疼：“您坐下吧，我給您盛湯，這個魚湯好喝。”

林氏拍了拍的肩膀：“你先吃，我得先伺候你祖母用飯，我過會兒再用。”說罷又去忙活了。

做人媳婦的只有等自己熬了老封君才能坐下。趙明宜想到自己，縱然是大家小姐，對上婆婆的時候輩份上便矮了一頭，也吃過不虧。

沉默了一會兒。

不知什麼時候，屏風後忽然躁起來，應該是有人在勸酒，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多是三老爺的聲音，他嗓門兒大，還能喝酒，酒桌上能拼得過他的人不多。

不過一會兒，一個端著小杯的年被攆了出來，是三房的承宣，李氏見他過來心里咯噔一下：“你怎麼出來了，怎麼到我們這邊來了，可是你說錯話，惹你祖父不高興了？”

老太太也皺眉。

趙明宜給他讓了個位置，承宣面發紅，趕忙坐下了，尷尬地解釋道：“我，我不會喝酒，拿的果酒，父親說我不像樣，把我趕了出來，讓我跟妹妹們一塊兒吃……明明大哥也沒喝。”

李氏扶額，林氏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趙明宜也想笑：“你就坐在那兒，誰能趕你走，叔父就是逗你罷了。”

湊到六兄邊，小聲地告訴他：“叔父往日也這麼唬過大哥跟三哥，三哥被嚇得跑了出來，大哥卻是沒，他也照舊不喝，叔父最後自討沒趣……”

這是以前，現在可能是不敢了。大哥做了，有了話語權，只有他讓人下不來臺的份。

趙承宣梗了一下：“那我以後也這樣……”

這場席面很快就要結束了。丫頭陸陸續續撤了冷菜，換了新的熱湯來，老太太昨天耗費心神，神頭上不來便先走了。李氏神頭也不好，明湘扶著先回三院了。林氏見人都走了，終于松快下來，也不急著走，讓丫頭盛了湯不咸不淡地喝著。

趙明宜陪著，不時向屏後的另一桌席面。

發現又有兩個青年走了出來，是剛仕的四哥跟還在書院讀書的五哥，他們端著酒杯走出來，脖子已經紅了大片，看見一旁穿著緋紅衫的孩兒，眼前一亮：“這是六妹妹？”

“許久未見，倒是長得愈發漂亮了！”

說罷又來推搡承宣。

原來他們想去給大哥敬酒！

平日里爭鬥不休的三位爺，這會兒卻是出奇的一致，都想去給大哥敬酒，只是沒人敢帶這個頭，不敢去。

“祖父都走了，你還顧慮什麼？”四爺推搡著弟弟，五爺在一旁幫腔：“你再猶豫，大哥就要走了，咱們見他的機會可不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承玉在一旁囁嚅了一下：“我……我也想去。”

他的話被淹沒在吵嚷聲里，沒人聽見。明宜心下微，給他倒了杯酒，心里七上八下，也有點張：“我陪你去吧。”

“妹妹也去！”承宣眼前一亮，飛快地也給倒了一杯，卻是梅子酒。

林氏任他們鬧，心里雖不贊同，卻還是任他們去了。

只是等他們穿過屏風，才發現這時飯桌上氣氛有些凝滯，大老爺面十分難看：“你說你要把你母親的牌位遷出去……這是什麼意思？打我的臉嗎？”

說罷用力拍了拍桌案，桌上的杯子震得發出激烈的撞聲。

承玉嚇了一跳，幾位哥哥也愣住了，腳步立時頓了一下，承宣因為站在後邊沒看清，走過來慣地往前多湊了一步，把走在最前面的妹妹推了一把。

趙明宜沒穩住步子，一下子便走了進去，屏後的人頓時都向這邊，耳朵忽然就紅了。

就連大哥也看了過來……

他坐在上首，跟伯父的椅子幾乎已經平齊了，漫不經心地過來。

趙明宜覺著自己好像被放在蒸籠里，仿佛要熱了，幾乎所有人都著。承玉地拉著的袖子，幾位哥哥畏懼兄長的威嚴，一時也不敢上前，只能著頭皮，小聲地說道：“我……我們是來給大哥敬酒的。”

三叔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爹面很難看。

大老爺繃著臉，不想在小輩面前鬧得這麼難看，便忍著怒氣轉過了頭去。

倒是坐在上首的趙樞，他穿得是緋紅的服，這樣沉的，穿在他上卻一點都不維和，比之祖父更多幾分年輕的凌厲之氣，在伯父跟前也毫不落下風。

難怪幾位兄長端著酒杯不敢過來。

他上的氣勢愈發重了，讓年輕一輩的爺抬不起頭來。

正斟酌著眼下該怎麼辦。父親的面已然十分難看了，就在覺著二老爺掛不住臉要呵斥出去的時候，似乎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喚。

“蓁蓁，過來。”

趙樞已經端起了酒杯。

一旁尷尬的承宣見了，心口不住地跳。

大哥那杯酒從筵席開始就沒過，現在卻拿在了手上……這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

第10章 疏遠

三指寬的白瓷三秋杯，通如玉，繪了寧靜疏遠的山石花卉紋。

趙明宜的目卻看向了拿著酒杯的主人的手。

兄長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拇指上套了一個青的玉扳指，隨手著酒杯，朝看過來。

“蓁蓁。”他又喚了一聲。

趙明宜分明瞧見他右手虎口有一道分外顯眼的傷疤。一時愣住了，未曾聽見，邊站了許久的五哥卻是按耐不住，瞅準時機，端了杯子先行上前，平日里有言語的人這會兒也是壯起了膽子，舉著酒杯道：“兄長，我是五弟承翎，先敬您一杯！”

他看著這位年輕的兄長，中忽然涌起一難以言喻的激。

他們還在埋頭讀書，還在為科考仕而憤苦，而他已經坐到了上首，與伯父叔父們坐在了一起，……這已經足以讓他們仰了。

他的目炯然發亮，坐在原位的趙樞看了他一眼，點頭舉了杯子示意。

承翎仿佛得到了鼓舞，一飲而盡。

有人帶了頭，後的四哥六哥也有樣學樣，承宣縱使喝不了酒，也灌了一口，嗆得臉都白了。

三叔父跟五哥在一旁笑他。

終于到了。

趙明宜早酒回過神，只是還是有點恍惚。

回到了十四歲，回到了最不懂事，最懵懂的年紀。也回到了只要待在原，便可以看到所有待好的人的時候。

“大哥，蓁蓁也敬您……”端了杯子上前，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微微抬頭看他。

趙樞卻是溫和地了的杯子，點點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方才屏後有些喧鬧，林氏怕兒出什麼事，便也跟著過來看了一下。不看還好，看了心下忽然咯噔一下，暗道方才忘了教兒要記得規矩。

剛才兒站著，杯子拿得直的，與大哥杯的時候高了半個杯沿。

大爺也仿佛不在意似的，或者是本沒想在意……

林氏長嘆了口氣。

二老爺的面已經很不好看了，場面有些僵，他們顯然還在爭執什麼，他們不好再待。承翎很快拉著弟弟與妹妹走了。

趙明宜匆忙離開了小廳。

方才廚房的婆子過來，似乎有些什麼事要林氏定奪，站在廊下等母親，微微嘆了一息。梨月跟在邊，也察覺出了小姐的緒，有些垂頭喪氣的，便問道：“小姐您怎麼了，見到大爺不高興嗎？”

怎麼會不高興。

趙明宜回頭看，問道：“大哥待我是不是疏遠了……”

“您為何會這般想？”梨月道。

“*我不知道……我方才只覺著，我好像不知道要說什麼。”小聲地道，說罷還微微抬頭看了看梨月：“大哥待我，好像跟四兄六兄是一樣的。”低了低頭。

梨月思襯了一下，正待要說什麼，卻聽見後傳來腳步聲。

是林氏回來了。

趙明宜只能停了話頭，跟在母親後。

路上，林氏看了看兒，見乖乖地跟著自己，便聲跟說了方才的事。也不過多苛責，只道：“大爺他如今不同往日，平日里你得恭敬些……方才敬酒就算了，我未曾叮囑你，下次可就要注意了。”

趙明宜方才并未意識到有何不妥。只是母親的提醒，忽然讓想起一件往事。

記得前世也是甚喝酒的。唯有的一次敬這位兄長，還是在大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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