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

車一路朝著青山駛去，大概兩小時路程，沿著環山公路上去，周遭滿目青綠，春意盎然。

溫年佯裝閉目養神。

腦海裏回想起剛剛對視的慘烈敗局。

怎麽教他聽話？

被這道直直的目瞥著，溫年莫名生出種念頭，眼下或許是教學生涯中，最為棘手、且沒有能與之相提并論的教學難題。

“老師的教學，是需要學生良配合的。”

“溫老師這樣說，是不是太過狡猾？”周齊斯明顯看穿的意圖，薄微扯，“正是有良師，不然怎麽能凸顯循循善的作用。”

溫年知道男人這是把問題，原封不地給拋了回來。

斂了斂心神，盡量不讓自己過度投向這雙漆黑眼眸，以免被那好似漩渦般的深沉卷襲。

可稍稍垂下目，注意力反而不經意湧向這雙。

薄本該看著薄，可男人形卻過分漂亮，殷潤，似酒暖醉意，沾染上冷清月，盈滿惹眼活。

心口鼓的急促聲響，似驟落斷線的急雨，溫年覺過于吵鬧的心跳聲，仿佛要沖破薄薄一層的脆弱耳。

微張，甚至有種輕呼出的氣息，都被沾染上灼熱的覺。

可也就是在錯神的幾秒，周齊斯再度開口：“還是說溫老師，并沒有教會我聽話的把握。”

明明溫年腦海裏本能高懸著警報，可男人這般懶怠的口吻，明顯帶著看輕的意味，不想服輸的念頭完全占了上風。

“有沒有把握，并不是現在就能下定論的。”

話音剛落。

那擾心神的薄，微掀，浮現幾不可查的弧度。

“那就靜等溫老師的教導。”

溫年瞬間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剛剛沖之下的一句話，將完全推下風。

而已然跌對方狡猾圈套的自己，當的目長久停留在那雙形漂亮的薄時，這場對視的鋒，便注定敗局已定。

他那樣敏銳的一個人，多半早就留意到，自己盯著他的錯神……

臉頰升騰熱意，溫年微眼睫，一時目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一時沒有人開口。

眼前姑娘半垂眼睫，臉頰、耳尖、側頸，似灼起高燒般的高溫，鋪陳出大片油畫般的晚霞。

周齊斯目掠過的右耳耳垂，白皙的皮，泛著一層發燙意，更顯出綴在尾尖的淺褐小痣，漂亮又惹眼。

結上下滾了滾。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年仿佛再度喪失了對時間的知力，眼前像是蒙了層朦朧白霧。

那道如有實質的視線，總算是想起施舍般地移開。

溫年後靠進座背時，下意識很輕地緩了下氣。

……

到山莊時臨近十點，他們先去客房放行李，清泉山莊是林雅君舊友的家族産業，始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t，歷經多年風雨，是青山上一道極標志的建築。

老派江南的建築風格，白牆青瓦，亭臺水榭。

雕欄長廊往深蜿蜒，這廊面爬藤的是木香花，初春的滿目綠意中，初綻鵝黃泛白的花蕊，點綴星星點點的春意。

為們帶路的年輕姑娘孟思嘉，主管山莊的木香居，從小跟山莊的大小姐一起長大，跟周齊斯是人，特意為他們帶路。

注意到探去的目，孟思嘉彎著笑眼：“這裏的藤架是木香花，花期是四月到六月，但是山上開花緩，再等半個月，就會開得很漂亮了。除了這花架，還有淩霄花、鐵線蓮、三角梅、紫藤……一年四季都可以來賞花。”

“去年有人為大小姐尋了千層雪來，是鐵線蓮的一個品種，比幻紫品種要淺些，只不過這個品種就很貴了，得護著捧著，廢了大小姐好多心思。”孟思嘉笑道，“不過費力是費力，開花那天也是真，就連大小姐都看得目不轉睛。”

周齊斯淡聲開口：“他倒是有心，送千層雪來。”

孟思嘉撇了撇，嘟囔道：“公子哥一個，滿口喜歡啊啊，指不定哪天就跑沒影了。”

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又多言了，瞬間收斂嫌棄神，角揚起笑意，恢複往日明神。

送到客居，孟思嘉開口道：“大小姐現在在外面，說是你們來，明天請你們吃頓飯。”

“溫小姐，很歡迎你來，大小姐一直很期待見你，請你明天一定要來。”

溫年臉上浮現淺淺笑意：“嗯。”

等孟思嘉離開，周齊斯偏頭時，瞥到邊姑娘一瞬不瞬看著他。

等他探去目，溫年又移開了目。

一臉想知道八卦，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模樣。

周齊斯薄輕啓：“想問什麽？”

溫年猶豫了下，還是好奇心果斷占了上風：“千層雪是有什麽故事嗎？”

周齊斯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會問那人是誰？”

明明很容易就能猜到大概，溫年聽出男人是有意這樣說，口吻無奈：“我還是有一定理解力的。”

目淡淡掠過眼前姑娘，周齊斯角微掀，總算揭曉答案：“大小姐全名唐千雪。”

把千層雪送給千雪，溫年瞬間領會到這片心意：“那他確實是有心了。”

“有點想親眼看看千層雪了。”

他們訂的是一整個長院，庭院柚子花開得正好，散發著甜甜的清香，長輩們住朝南的兩間客房，和周齊斯住朝北的兩間。

在客居放好行李，三位長輩去青山頭踏青，他們打算前去彙合。

一路穿過長廊，走到轉角，周齊斯來了通電話，眼睫半垂，眉頭幾不可查地輕皺了下。

“是工作上的事嗎？”溫年溫聲道，“還是先接一下吧，別耽誤了事。”

周齊斯微微頷首，朝著長廊盡頭走去，修長影很快消失到拐角盡頭。

庭院青竹聳立。

傳來不絕雨聲，循聲去，竹林的幽深，是一道霧蒙蒙的雨簾，哐當清脆，似琳瑯圓珠落玉盤。

溫年想著周齊斯估計沒怎麽快過來，便走近細看，眼前雨簾不絕，蒙著層縹緲的霧氣，微風吹來，裹著些涼，在鼻尖掠過淡淡的花香。

“姐姐。”

隨著落下的輕快腳步聲，溫年聽到一道清脆聲。

偏頭看去，旁走來個年輕姑娘，眉眼俏麗致，栗短卷發，朝著明笑問：“姐姐，能不能幫我個忙啊？”

這時從後走來個黑長發的姑娘，手肘輕撞了撞的肩膀：“沒想到還真被你逮到了人。”

年輕姑娘朝俏皮眨了眨左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又朝著溫年解釋道：“我前幾天求了個桃花符，說是在今日，出門到的第一個有緣人，還必須得是陌生人，請借一點好運給我，當日就會桃花運大漲。”

“確定要借啊？”年輕姑娘的朋友無奈嘆了口氣，“都已經這麽多次了，天涯何無芳草啊，何必單吊一棵樹。”

“我就是想試試。”

“那要是他有喜歡的人了，你打算怎麽辦？”

“不可能。”年輕姑娘幾乎是下意識反駁，“反正我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孩，有多看過兩眼。”

“不過要是他有了喜歡的人，我就絕了追他的心。”

“你最好是。”年輕姑娘的朋友無奈笑了笑，“那作為你的好朋友，只能默默祝願你了。”

年輕姑娘再次朝著溫年看來。

溫年看眼的目，更別提眼前是個俏麗奪目的人，角浮現出溫笑意：“怎麽借運氣啊？”

年輕姑娘把桃花符小心到面前：“只要一下尖就好。”

“就借一點點好運，不用很多的。”

溫年出白皙指尖，輕輕了桃花符的尖端。

借完好運，年輕姑娘出明笑容：“謝謝姐姐，也祝你今天桃花緣大。”

溫年微彎眼睛，淺淺笑道：“祝你能順利追到喜歡的人。”

年輕姑娘點了點頭，突然一頓：“姐姐，我突然想起，我忘了樣東西在房間，就先再見了！”

“對了，我姓沈，就住這，改天可以來找我一起玩，我對這裏很，到時候請你吃飯。”

溫年看匆匆拉著朋友，小跑回房的模樣，有些冒失，也很可。

等回去的時候，周齊斯已經回來了。

“我剛剛去那邊看了看水簾。”溫年想到年輕姑娘剛剛可的模樣，眼眸出輕笑，“還有個姑娘向我借運氣。”

周齊斯目淡淡掠過臉上，不甚在意地開口：“走吧。”

一路走到門口，放眼是青翠，涼涼微風拂過臉頰，有淡淡花香掠過鼻尖。

“哎，嫂子！”

溫年循著目看去，竟然是沈一行。

後的沈則清踱步而來。

溫年看到意想不到的兩人，想起兩人都姓沈，再看看兩人的眉目，確實是有幾分相似，突然反應過來，兩人應該是親兄弟無疑。

沈一行自來地開口：“嫂子，你們怎麽也來了，是不是來山上踏青？”

溫年笑著點了點頭：“爸媽也一起來了。”

沈一行立刻說：“那我晚上去看看君姨和遙叔，好久沒見了。”

沈則清站在他側，手按住他的肩膀：“別再聊了，你沒看到旁邊某人的眼神嗎？”

沈一行下意識朝著周齊斯看去，男人神未變，并沒有想象中的死亡眼神。

立刻意識到是他哥的惡趣味又犯了，有些無奈地撞了下他的肩膀，相當弱小地表示自己的不滿。

沈則清開口：“我們要去茶館，阿硯也在，要不要一起去？”

面對淡淡瞥來的目，完全是嫌棄的意味。

沈則清只當沒看到，只朝著溫年投去目：“溫小姐，要不要去坐坐？大家都想見你很久了。”

溫年偏頭朝著周齊斯看去。

可男人神如常，完全一切都由決定的模樣。

回頭對上沈一行期待的目，完全像是只搖尾的熱大型犬，溫年輕輕笑了笑，點了下頭。

沈一行頓時笑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路上溫年跟長輩們撥了一通電話，說遇到了人，去茶館坐坐。

林雅君溫笑了笑，囑咐他們年輕人玩得開心點，不用擔心他們，他們三個一塊，倒也樂得其在。

掛斷電話前，沈一行親昵地向長輩們問好，還說下山後，去家裏拜訪他們。

得到了林雅君的熱回應。

一行人朝著茶館走去，是棟很巧的複式小樓，掀開青竹卷簾，綴著的玉珠流蘇輕晃，流連出一串清脆聲響。

金楠木案邊，站著位著素長的姑娘，雙瞳剪水，皮瓷白，五漂亮巧，周仿佛籠罩著安靜的氛圍，像是畫卷裏走出的仙。

而站在臺前的男人，眉目野深邃，帶了些混，是很有攻擊的濃烈長相，左臂懶懶撐在桌上，渾散發著玩世不恭的氣質。

沈一行走近，摟過遲硯的肩膀：“硯哥，你怎麽一上山，就來打擾我們大小姐的清淨？”

“怎麽能是打擾。”遲硯角微掀，“我這是一心向學，向大小姐學習辨別茶葉的種類。”

唐千雪回視過去，神寧靜，朝著遲硯打了段手語。

沈一行好奇地問：“大小姐這是說什麽了？”

“大小姐說當然很樂意教我——”

“請別擋著客人的路。”

兩道聲音錯到一塊。

沈一行驚奇道：“嫂子，你還懂手語啊？”

溫年微微點了點頭：“之前學過一點，簡單的句式還是能能看懂的。”

沈一行了然點頭，轉頭，又痛心疾首地說：“硯哥，你仗著自己會手語，就隨意歪曲大小姐的話，真沒看出人家對你的嫌棄嘛，還有，你的良心真的就不會有一點痛嗎？”

遲硯懶懶笑道：“一行啊，什麽時候去找個媳婦，別呆呆楞楞的了。”

“而且就算我們關系親，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抹黑大小姐，我們大小t姐溫這樣，這麽可能會隨意嫌棄人。”

沈一行被嘲諷一頓，簡直要被他硯哥的沒臉沒皮震驚，果然每次都能刷新他的認知，倒打一耙真給他用得爐火純青。

只得向唐千雪投去目。

唐千雪朝著遲硯看去，剛剛還懶散的男人，被這道如水眼眸，單是輕輕看上一眼，便認輸般閉上。

溫年看到唐千雪朝自己直直看來。

唐千雪微彎眼眸，臉上笑意淺淺，朝著打著手語：“溫小姐，一直很期待見到你。”

溫年眼裏浮現溫笑意：“大小姐，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唐千雪又朝著旁的周齊斯看去，微微點了點頭。

周齊斯頷首示意。

只是剛打完招呼，周齊斯那又打進來了一通電話，溫年猜想大概還是剛剛的事，并沒有完全解決。

視線在半空中對撞，周齊斯開口道：“我去理一下。”

臨走前，朝著沈一行瞥去。

沈一行立刻爽朗笑道：“齊哥放心，在你去的短短一段時間，我保證把嫂子給你照顧得好好的。”

聽到這句明晃晃的打趣，溫年臉頰有些微熱。

直到這道修長影消失在門外，沈一行才笑道：“嫂子，要不跟我們——”

他的視線轉向窗邊的茶桌邊。

溫年才注意到，那坐著兩個年輕男人，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眼裏滿是揶揄八卦的笑意。

沈一行瞬間頓住，要是讓溫年過去坐一，跟著他們幾個大男的，也只能幹瞪著眼。

最重要的是，要是跟他們多待上那麽一會，這倆沒輕重的混小子，就該問出各種八卦的問題。

完全是小白兔進了狼窩。

萬一把嫂子嚇跑了，一會他齊哥回來還不得找他算賬。

至于大小姐那邊，更是去不得了，八會被他硯哥氣死。

腦海頓時飛速運轉，沈一行突然靈一閃：“嫂子，隔壁有家糖鋪，裏頭的糖好看還好吃，我帶你去看看？”

溫年看他朝自己飛速眨了兩下眼睛，滿眼都是求快說好的神，角漫出淺淺笑意：“那去看看吧。”

沈一行迫不及待地邁開腳步，只沖著後兩個眼穿的男人，擺了擺手，說是一會買糖回來。

果斷丟下親哥陪他們。

掀開卷簾，隨著一串清脆聲響，沈一行一眼瞥到幾步之外，樹下立著的兩道悉影。

竟然是周齊斯和沈妍。

沈一行頓時覺得不妙，猛地回頭。

卻發現溫年已經跟在他後，目朝著樹下探去。

一個是一直追他齊哥的沈大小姐，另一個是他齊哥的新晉老婆。

這三人撞到一，沈一行心中咯噔，這是什麽絕世修羅現場。

沈妍著口袋裏的桃花符，正打算開口，卻注意到眼前男人，目朝著斜側方瞥去。

循著目看去，沈妍眼睛一亮，出明笑容，朝著溫年揮起手。

“姐姐，好巧，在這又到你了。”

沈一行瞪大眼睛，驚奇地問：“你們認識啊？”

溫年輕聲解釋道：“出門時遇到，向我借了些運氣。”

沈一行不解地問：“怎麽突然借起了運氣？”

沈妍笑道：“是我求來的桃花符，盡頭向出門遇到的第一個陌生有緣人，借一下運氣，今天的桃花運就會表。”

“姐姐借了點運氣給我，還祝我能順利追到喜歡的人。”

沈一行瞬間倒吸了一口氣。

沈妍朝著旁男人看去，眼眸裏出期待：“所以這次，或許——”

周齊斯卻邁開長，直直走到溫年的面前，薄微啓：“怎麽沒接電話，消息也不回？”

聽到莫須有的電話和消息，餘又瞥到兩道眼穿的目，溫年完全不準他的意圖，只能著頭皮回答：“可能是……沒看到。”

“沒時間接電話，也沒時間回消息。”周齊斯微扯角，淡聲開口，“所以就有閑心，幫人追你老公？”

男人稍稍傾，目如有實質般，直直落在臉上：“還祝對方能順利追到？”

籠罩而來的清冽木質氣息，裹著燙，溫年微愣間，卻聽到男人再度淡聲開口。

明明他的神未變，聲質偏冷，聽起來卻仿佛裹上幾分幽怨。

“老婆，你是不是對我太缺點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