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進去。

秦恬在屏幕那頭瞅到了一個纖細窈窕的人背影。方才因為緒上頭鬧騰而生出的那歉意，頓時煙消雲散。

“好啊！好啊！江敘白，你被我看到了吧！”

江敘白將掐滅的煙頭扔進垃圾桶，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將手機屏幕調整好角度，用眼神示意虞歲進門。

他懶得和秦恬解釋，解釋了也沒有多大用。秦恬原本就對虞歲存在莫名的敵意，他再說兩人在一起出差的話，秦恬怎麼可能不多想，再鋪天蓋地一頓鬧騰。

“江敘白，你給我好好解釋！今天你不說清楚，我就跟你沒完了，我要告訴我爸，再也不跟你們江家合作了！”秦恬眼眶發酸，但氣勢毫不弱。

“……”江敘白沉默片刻，最終無奈妥協，“那是隔壁房間，一起出差的。我最後說一遍，什麼都沒有發生。”

秦恬了鼻子，努力平復好自己的緒。其實也沒有懷疑江敘白真的會做什麼，但就是想和他鬧鬧脾氣，證明他有把放在心上。

此刻，已經能到江敘白很不耐煩了，好不容易給了一個臺階下，必須踩住這個臺階。于是放緩語氣：“……那好吧，那你把喊出來，我看看是誰就行。”

江敘白輕笑一聲。

直接掛斷了電話。

虞歲進房間後就開始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項目無法推進，還和秦恬發生這樣的爭吵，能想象，哥哥的心里肯定不好。

晃神間，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知道來人，虞歲纖長羽睫輕。

邁步走過去，打開房門。

江敘白耷拉著眼皮，滿臉疲倦，“陪哥哥聊聊天吧。”

虞歲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也沒有多問。

他想陪著他，就陪著。

江敘白疊坐到床邊，金邊眼鏡反著暖黃的燈，鏡片後的那雙眼睛深邃沉寂，又晦暗不明。

虞歲抿了抿，沒敢坐在他的邊，就亭亭立著。

靜靜對視片刻，虞歲別開視線，慢吞走到旁邊給他倒了一杯水。

安靜寂寥的深夜，汩汩水流聲清晰耳。

江敘白接過明水晶杯，沒喝。

放到旁邊的床頭柜上。

虞歲眼睫垂下，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沒有看他。

“哥哥是不是讓你失了？”江敘白倏然開口。

他原以為那是個十拿九穩的項目，這才想帶著虞歲一起過來。卻沒有想到，事會變這樣。第一次帶妹妹出差，就讓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虞歲這才抬眸，連忙否認，“怎麼會哥哥永遠是最厲害的。”

“只有你這樣覺得了。”江敘白角扯出一苦笑，“跟爺爺和父親比，我真的失敗的。前兩年才讓公司經歷了一場危機，今年好幾個看中的項目也沒有拿下。”

虞歲溫聲說，“之前是形勢所趨，今天是那邊臨時變卦，這些都不是哥哥的錯。”

的嗓音溫細膩，聲音不大，卻字字堅定，鏗鏘有力，別有一番獨特的力量。

江敘白聽著，心里稍松快了一些，但緒還是低落。

“功者只看結果，失敗者才會尋找各個理由。”

“可最後結果也沒定下來啊，我們明天不是還要去看看嗎？”

江敘白怔愣片刻。

默然地點點頭。

虞歲忽然很嚴肅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問：“哥哥，一個獵人開槍打了一只狐貍，獵人自己卻死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江敘白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扯到這個，卻沒有多問。搖搖頭，耐心回問：“為什麼？”

“因為它是反弧。”

聽到這答案，江敘白角不自覺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是這個冷笑話好笑，而是一本正經地說著冷笑話哄他的模樣，讓他心莫名好了不。

總是這樣，無條件站在他的邊。

相信他。

陪伴他。

肯定他。

緒價值這種東西說起來很飄忽。

可在虞歲這里，他總是實實在在的能到。

“哥哥真希，歲歲永遠都不要長大。”江敘白倏然蹦出這一句。

虞歲沒去深究原因，順著他笑說，“我也希我永遠不要長大。”

這樣就可以一直陪在哥哥的邊了。

這句話，不敢說出口。

孩眉眼彎彎，笑起來如春曉，月牙兒彎般清麗可。

江敘白眼看著，不自覺抬起手來，輕輕茸茸的腦袋。

現在的頭發很好看，烏黑靚麗濃，海藻般蓬松清，顯得顱頂高，整顆腦袋圓溜溜的飽滿，很有網上流行說法的那種氛圍。

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記得和的第一次見面。

江老爺子帶他一起去雲城接人。在虞家，虞爺爺坐在椅上，手里牽著瘦瘦小小的。

孩干黃的頭發綁兩個低馬尾，乖順地垂在耳畔兩側。上那件純白t恤并不合，寬大地籠罩住瘦削伶仃的形。

一整個營養不良的小姑娘。

見到他，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眨著，濃細長的眼睫像一把漂亮的小刷子，忽閃忽閃，充斥一好奇，但更多的是戒備。

虞爺爺讓喊他哥哥，就乖巧喊他哥哥。嗓音又甜又，配著那楚楚的模樣，惹人憐極了。

江老爺子讓他作為哥哥，必須照顧好妹妹。這些年來，他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極力扮演好一個好哥哥的角。

有時候，看父母都過分寵江清玥，他會莫名心疼起虞歲。江清玥有父母和眾多長輩疼，而虞歲不一樣。

江老爺子也打心眼里疼，可老爺子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大多時候，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上說著對兩個妹妹一碗水端平，可莫名想對虞歲更呵護一點。

雖然很多時候，他自己做得也不夠好。

不知不覺，那個怯生生的小孩已經出落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思緒收回的同時，江敘白放下輕在虞歲腦袋上的那只手，輕聲說：“好了，該睡了，明天還有事。”

“好。”虞歲乖巧點頭。

頎長拔的背影近乎消失在視野，虞歲才低聲說了句：“晚安。”

男人在門把手上的修長指骨微微一頓，輕輕合上房門。

一墻之隔的兩個人，脊背錯開倚靠。

沒有閉燈睡，各自滿腹心事。

暖調橘燈映照孩清秀的側，垂著眼，纖細手指緩緩電腦鼠標，在網上搜索著雲城文旅項目開發區的相關資料信息。

手機忽地來了一條消息，虞歲點開。

哥哥：【碗和筷子是好朋友，有一天，碗死了，你猜筷子說了什麼？】

虞歲怔愣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哥哥這是在活學活用。

假裝不知道答案：【什麼呀？】

哥哥：【碗安。】

虞歲的角不自覺彎出淺淺弧度。

原本是以為他沒有聽到那句話的，沒想到，他還特意去學了一個睡前冷笑話。

虞歲指尖輕快著屏幕，打字回他。

【晚安，哥哥。】

翌日清晨，東方才破曉，虞歲就跟著江敘白一起離開酒店，據劉經理給的住戶信息前去開發區。

目的地靠近山腳，風景樸實秀麗。遠山巒如子鬢邊的碧玉簪，溫翠流，雅致靈秀。近小路崎嶇泥濘，古樟如傘般撐開濃蔭。樹下潺潺溪水流淌，魚群嬉戲，岸邊卵石覆蓋，匿晨。

黑賓利準確停在鬧事的老太太家門前。青瓦白墻，石雕彩繪，斑駁木門前掛著幾件藍白相間的扎染，與頭頂上的藍天白雲相得益彰。

老太太聽到門前汽車停穩的聲音，拄著拐杖，慢吞吞走到門前。

吳書將買好的酒水補品禮拎下車，江敘白接過來誠懇提在手上，姿拔地往前走去。

可誰知，還沒踏上青石板臺階，老太太就滿臉慍怒地出現在門前，揮舞著手

上的實木拐杖，罵罵咧咧地吐出幾句他不太聽得懂的話。

虞歲大概能聽懂這帶口音的方言。站在江敘白後，猶豫片刻還是輕聲翻譯出來：“說，一群小沒良心的，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也不可能把地讓出來。”

江敘白還想說些什麼，老太太卻并沒有耐心聽，從屋掏出兩顆土蛋，直直砸出去。

所幸并沒有砸中人。圓溜溜的蛋啪嗒一聲落在江敘白的腳邊，蛋殼破碎，流出一地黃白。

砰一聲——

木門閉的聲音。

看來劉經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江敘白聲音很淡：“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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