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著灰長袖連，更襯得白賽雪，表清淡，不說話時自有一種疏離的冷。

專注地喝茶，一直著窗外。

“好看嗎？”

他突然出聲問。

“嗯？”

夏清晚疑。

葉裴修笑說，“你一直看著窗外，窗外景那麼好？”

夏清晚收回視線，臉上發熱，低下眼搪塞著解釋，“……品茶時候，余里都是院子里的松影竹意，很有意蘊，想必……”輕吸一口氣，“想必當初設計師費了許多心思。”

葉裴修沒接話。

過片刻，抬起眼看他。

那樣專注的目，讓一顆心又撲通撲通猛跳起來。

“以為跟你悉了不，”葉裴修道，“但是，我怎麼覺得，越悉，你反而越拘束？”

不的時候，以為以後也不會有什麼牽扯，當然放松。而現在，覺每一步都在往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

不該與他有什麼接，可是每一次的相，都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需要幫助、要表達謝意、送謝禮……

也對，只是來送謝禮，那麼，何不就像尋常有淺淺之的人一樣，正常相呢？

思及此，夏清晚搖搖頭，“……也沒有。”

葉裴修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起，“暑假的項目還順利嗎？”

“順利的，”夏清晚道，“雖然是去當免費勞力，但也學到不東西。”

“剛開學，課程多不多？”

夏清晚跟他解釋了一番。

打算把所有必修的公共課在大二之前修完，由于還輔修了英文，因此幾乎天天都是滿課，下課之後又要經常泡在圖書館，看文獻看論文背書做作業。

生活里幾乎90%的自由支配時間都被用來學習了。

“你很勤。”

葉裴修給倒了杯茶，收回手的時候說。

“這是我唯一的目標了，我要進研究所。”

這話說的篤定，像是早已為的人生目標。

葉裴修笑了一下，“為什麼？喜歡做學？”

原因有很多。

“喜歡做學，不喜歡和人打道，”夏清晚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也希我這樣。”

恐怕，最後一條才是真正的原因。

葉裴修沒有對此事發表評價，而是說，“這樣會覺得不自由嗎？”

畢竟，應該沒有人愿意為了別人的愿而活著。

“還好吧。”

夏清晚笑了笑，“我覺得我適應能力強的，什麼樣的環境對我來說都差不多。”

只要自立自強，一切都不是問題。一直都是這麼過的。

兩廂沉默片刻，抬頭笑看他，輕輕說，“而且，我覺得，世界上應該沒有能夠完全隨心所的人吧，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屬于自己的一場苦修。”

在這輕而清的話語里，葉裴修定定看著，不發一語。

旁人看他高高在上，呼風喚雨，事實上，他的生活里沒有自我，全是“角”。

葉家長孫，是金鑲玉的名貴枷鎖。

克己務實，躊躇滿志，卻也疲憊不堪，意興闌珊。

“……如果沒有其他因素，能夠自由選擇的話，你會想做什麼？”

“還是學中文。”

很快地回答。

葉裴修失笑，“就沒有別的嗎？”

“不過，”夏清晚慢慢把話補充完整，“我想沒有目的地活著，學中文，做研究，在非洲救助大象，當蛋質檢員，什麼都可以。”

“那麼，你呢？”

夏清晚完全放松下來，單手托腮，饒有興味地問，“如果可以自由選擇，你想做什麼？”

“當個披頭散發的流浪漢。”

夏清晚腦海里浮現那種經典的長發文藝男的形象，不由笑起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心無旁騖，全心全意流浪。”

葉裴修閑閑笑說。

夏清晚微微歪頭，眨著眼睛想了想，“蛋質檢員和流浪學者，”覺出這里頭的趣味，“……聽起來真像一個哲學故事。”

說著，也不知是聯想到什麼有趣的畫面，自己倒先笑起來。

那笑容，跟當初在餐廳池塘邊，傘下仰頭看他時一模一樣。

葉裴修為之屏息。

夏清晚心里卻在想，以後恐怕不會有機會再來了，于是提起，“我可以去聽一聽……我爸的唱片嗎？”

“去吧。”

夏清晚獨自去了書房。

葉裴修站在茶室矮榻上，推開落地窗一角的老花窗，點了兒煙。

了半的功夫，桌子上手機又嗡嗡震起來。

是裴珠。

一接通，裴珠就撒說，“表哥，我想去你家玩。”

“不允許。”

“要去要去。”

裴珠一疊聲央求。

葉裴修皺眉聽了半分鐘，等說完，他才淡淡地開了口，“你是打算一來上京就惹我煩？”

那邊裴珠一下噤了聲，囁嚅了半晌才轉移話題說，“表哥，你不是要給我介紹一個姐姐嘛？”

“改天。”

葉裴修道，“以後不允許打我的電話，有事去找王敬梓。”

“我才不要找他——”

不等說完，葉裴修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俯在桌上煙灰缸里摁熄了煙，去主臥室洗手刷牙，而後往書房去。

書房門半敞著，里面傳來樂聲。

葉裴修推開門。

夏清晚站在書桌前，一手撐著桌面，低著腦袋，一縷頭發散在鬢邊。

想大概是聽得神了，葉裴修沒打擾，而是走到書架旁，隨手了本書來看。

夏清晚余早就看到了他，他沒來打擾，也就繼續聽歌。

過片刻，葉裴修回看過來，見還是低著頭，便走過來，隨手把書放到書桌上，極自然地抬起手，用指背起鬢邊那縷頭發，往耳後順了順。

瓷白的臉完整了出來，展現在他眼前。

他的手靠近的時候夏清晚就已經覺到了，但這時候躲開未免更著痕跡，所以強自鎮定著，裝作若無其事。

發被順回耳後，他的指腹偶然輕輕過的耳尖。

如此細微的一個作，卻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一顆心幾要跳出嚨，低著眼，目卻是渙散的，無法聚焦。

“怎麼還不抬頭？”

聲線低低，溫至極。

夏清晚抬起臉，對上他的目。

葉裴修微微笑著說，“還以為你哭了。”

他這樣說，夏清晚不由地想起，自己曾在這間書房里哭過好一會兒，還不止，在他主臥的淋浴間里也哭過。

想起這些就不免有些難為。

拍了拍臉頰，自嘲似的說，“我在你家里，竟然哭過兩次了。”

也不知何故，與他相時，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出心里話。

“我只知道書房里有一次，”葉裴修狀似不經意地，隨手翻著書桌上的書，隨口問道，“哪里還有另一次？”

“上次淋雨洗澡的時候。”

葉裴修翻書的手一頓，“……洗澡的時候？”

夏清晚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他這樣一重復，倒讓又難為起來。

低低地嗯了一聲，想要轉開話題，就湊過去看他翻的書，“這是什麼書？”

葉裴修把封面翻過來給看。

竟然是《紅樓夢》。

“你喜歡看這個？”

問。

“隨便翻翻。”

正好翻到第五回，停在晴雯判詞的那一頁。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夏清晚覺得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抿住，沒出聲。

葉裴修偏過頭看，“怎麼了？”

搖搖頭。

葉裴修輕笑說，“不喜歡就不看了，明兒我就把這破書扔了。”

當然是逗的話，夏清晚笑了出來，不由看他一眼。這才驚覺兩個人距離太近了，都站在書桌邊，湊過來看他手里的書，他則偏過臉來看。

臉與臉近到幾乎能到彼此的鼻息。

心跳聲愈快，仿佛連周的溫度也升高了，能聞到他上的香味了，被熱度烘起的檀香。

甚至，還能看清他的睫了。

距離如此之近，他那一雙深邃的眼，幾乎有深的意味。

能覺到，葉裴修的視線落在上。

然後又一寸一寸往上，落在眼中。

想轉開視線，可是眼睛像是被他蠱，拔不，只能怔怔地看著他，也被他看著。

過了不知多久，葉裴修微微低下頭，湊得更近了。

夏清晚心里轟得一聲，覺全都要麻木了，猛地閉上眼睛。

輕如羽翼的一個吻落在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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