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頂鴨舌帽，穿一襲寬松的黑長，走出兩步，大約是余瞥到了人影，扭頭看過來。

盛駿馳先出了聲，“夏小姐，好巧。”

夏清晚摘下耳機，禮貌打招呼，“盛先生，葉先生。”

前幾天在會所里淡淡地打招呼，今兒又來這一出，是打定主意以後跟他回歸點頭之了麼？

葉裴修面上不顯任何緒，“怎麼在這兒？”

盛駿馳眼神來回掃過這隔著幾步遠的兩個人，饒有興味。

“天氣熱，喜沒胃口，我來給打包點綠豆冰酪。”

盛駿馳接話說，“這東西能敗火啊？”

夏清晚一頓，看向他，“……嗯。”

“我最近也沒什麼胃口，家里做的是吃膩了，”盛駿馳道，“夏小姐，宴會廳里頭還營業不？我也去弄點來。”

“還在營業。”

“誒，那正好，裴修你等我一會兒。”

盛駿馳說著，腳步已經往宴會樓里走。

本就是偶遇，夏清晚已經抬腳要走，沒料到狀況竟會突變這樣，一時倒不好立刻走開了。

眼見腳步踟躕，這一回，葉裴修卻沒有地為解圍讓離開了，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著。

沒有旁人在場了，他們卻兩兩無言，氣氛反而更古怪。

夏清晚想找點無關痛的話，搜腸刮肚，“……最近天氣突然熱起——”

正巧葉裴修也同時出聲，“耳機里聽的什麼？”

微頓了一下，說，“古詩詞解析。”

“什麼時候去鄉下？”

“後天。”

“注意安全，到了記得報平安。”

“嗯。”

葉裴修這時候笑了一聲，道，“天兒確實熱了，一場暴雨之後就變了臉。”

夏清晚拿不準他這話是不是有別的意思，不由抬頭看他。

澄黃路燈下，鴨舌帽底下抬起一張掌大的臉蛋兒，艷清澈，像綠幽深蔭山谷里一陣清涼的晚風，沉靜怡人。

他記得手腕的，溫涼。

整個人正好站在葉裴修的影子里，他逆著路燈的，寬肩長的形像被描了一層金邊。夏清晚莫名覺得，他像皮影戲里頭映在屏幕上的影子，作為觀眾的，只能看到這影子。

再賞心悅目，再引人流連，也只不過是虛影而已。

是鏡花水月，是子規聲里如煙*的細雨。

盛駿馳刻意磨蹭了好一陣子才從樓里走出來。

本來還生怕打擾了兩人的相，一走近，卻只見葉裴修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煙。

影冷寂，像屋後涼經年不化的殘雪。

-

夏清晚回到家，把綠豆冰酪放餐桌上，讓喜過來吃。

喜懨懨吃著的時候，夏清晚去儲間翻出空氣循環扇，拿紙巾干凈，放到喜房里，對著窗戶吹。

喜年紀大了，不吹空調，這陣子天氣又實在古怪，六月前半月還涼涼的，很有春風習習的舒適，下半月暴雨之後陡然熱起來，喜耐不住這暑熱，夏清晚便從網上學了這個法子，試圖讓老人家舒服些。

喜洗漱完，夏清晚帶去臥室，一一講解說，“就讓循環扇對著窗戶吹，空氣流通起來就好一些，您千萬別貪涼，別把循環扇對著床，要不然明天一早起來準要頭痛。”

“好好。”

喜倚靠著床頭躺下，忍不住嘆氣，“真是的，倒勞煩你來照顧我了。”

夏清晚笑道，“您快睡吧，別說話了。”

說著，揭過夏涼被，給喜蓋上肚子。

看這個作，喜不由笑了。

好多年前，喜曾夏惠卿委托南下看過好多次，每次都陪住一陣，夏天時候，一老一小一張床，寄住的老師家這間房沒裝空調，那時，喜就給蓋著肚子，拿著扇給搖啊搖，哄睡覺。

喜拍拍的手，“你也快去睡吧。”

-

七月上旬。

上京這陣子的天氣著實奇怪，每天都半半晴，不上不下讓人焦躁，捂蒸了一整個白天之後，晚上便悶雷轟隆，噼里啪啦下上一陣瓢潑大雨。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個悶的天氣，仰頭去，天空一片刺目的鈍白，像蒸籠里冒著白氣膩白晶瑩的糯米糕。吃起來毫無甜味的那一類。

周末這天，葉裴修帶梁心吾去裁店取服。

裁店的吳問起夏清晚，梁心吾道，“小姑娘去做暑期項目啦，這個月都不在京里。”

“這樣，”吳笑說，“我給做了幾服，想著哪天讓過來試試看呢。”

“等下個月回來吧，讓裴修帶來試。”

兩個老人閑聊著喝茶。

葉裴修在窗前椅上坐著，隨手翻雜志，沒有搭話也沒有抬眼。

梁心吾問他，“清晚在那邊怎麼樣啊？我看天氣預報，山城一直下雨呢。”

“不清楚。”

梁心吾詫異，“你沒有跟聯系？”

葉裴修不回答。

“小夏斂，遇到難怕也不會主說，你當哥哥的，合該多關心一點。”

葉裴修就笑，隨手翻頁，“幾時認我當哥哥了？”

“是個外冷熱的，雖然上不說，心里一定會記得你的好。”

“是嗎。”

葉裴修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淡淡的答。心里卻想，恐怕就是太記得他的好了。以至于生怕還不清，就索不跟他接了。

“那當然了，”梁心吾在里間試服，揚著嗓子說，“小夏是頂明一個小姑娘，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的為人？”

葉裴修不覺得明。

像雲遮霧罩的青山神峰，觀者可以知其形，詠其韻，魂牽夢縈，卻難以接近。

簡直像條溜溜的魚，他怎麼都抓不住。

他若真要下狠心把箍住了，讓乖乖躺在自己掌心彈不得……

那樣的話……

葉裴修剎住了思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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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v，零點零六分更新v章，這幾天都零點零六分更，下夾子後改為09:00更。謝支持和陪伴！

第14章

田野調查下鄉第一天,夏清晚就明白過來：說是跟著項目來學習，事實上就是個免費幫工打雜的勞力。

日間跟隨教授學姐在山村里奔波，做些雜活，晚上回到縣上的招待所里,學姐和教授邊翻書邊討論,則負責記錄要點,除此之外還要把白天的錄音轉錄為文字，修正錯字病句，必要的地方加上注解。

深夜時分，教授先去睡了，夏清晚幫著學姐把方才討論涉及的論據引用謄抄在電腦中。

忙完已是凌晨兩點。

學姐了個懶腰,起在床上的包里翻出兩包決明子茶沖了,放到夏清晚面前一杯,說，“走，去臺上氣。”

外面還下著雨。

江南連綿的梅雨季。

推開臺門，撲面一陣的土腥味。

學姐笑說,“以前，我最討厭南方的梅雨季，也不知是不是在干燥的上京待久了，現在在這雨中,反而有點懷念親切。”

又說，“你是上京本地人？”

“一半一半吧,”夏清晚低眼微微一笑,“一半上京人，一半南方人。”

“哦，”學姐了然,“爸爸是上京人媽媽是南方人？”

“嗯。”

夏清晚吹了吹杯里的熱氣，小小啜飲一口。

兩個人正聊著，約聽到有人敲門，教授站在門外提高了音量說，“怎麼還亮著燈？該睡了，別剛一來就用力過猛，時候還長著呢。”

“好哦。”

學姐喊回去，“這就睡了。”

夏清晚先洗漱完，躺進被窩里拿過手機準備定鬧鐘，才看到白天喜給發了條語音。

大意是說，今天白天，葉先生派人來過一趟，送了些時令的新鮮瓜果蔬菜蛋，是為讓省得外出買菜，另外還有一張老年人用的按椅，已經收下了。

夏清晚默默無言了許久。

這之後有一天，跟當地村民和縣文化局的員聊天吃飯時，夏清晚留神問了幾句，當地有什麼適合當禮送人的土特產，村民講，“我們這里的特產當然就是茶葉了，不過品質上佳的好茶已經過了采摘季節。”

夏季的茶，品質稍次，而且味道發發苦。

員道，“縣上有不專賣店，明前頭采的一批白茶應該還有貨，改天我幫你問問。”

過了沒幾天，這個員幫問出一家店，夏清晚親自跑了一趟，過去買了兩包回來。

七月中旬。

這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正想著趁今天收工早，要給喜打一通電話，的手機倒先響了。

來顯是：「王敬梓」。

葉先生請吃飯的那次，王敬梓主和換了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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