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晚說，“我該走了。”

靜等了三五秒，還是沒有等到回答，抬起眼。

正對上葉裴修一寸不錯的眼神。

眸如春水，臉蛋兒艷幽麗，像春末夏初，月上柳梢，過薄帷清風，看到的朦朦朧朧的一朵白海棠，清幽俗。兩瓣的微微張著，似是有點不知所措。

葉裴修嚨發干，幾乎難以自控。

夏清晚放下另一手里一直拿著的唱片封套，幾近慌不擇路地轉過，“我去看看我的服烘好了沒有。”

腳步急急，穿過寬大的書房，來到門前，越是急，越是打不開門，左擰右擰，門板卻紋不。

這時候覺到後葉裴修走近了。

再度繃，全神戒備。

葉裴修一只手臂越過側，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擰，嗓音倒是一如既往低沉平穩，不疾不徐，“不用那麼著急那麼用力，往右輕輕一擰就開了。”

世上大多事好像都自有一種機關訣竅，越是著急，就越是到百般的阻力，放松下來，徐徐圖之，反而別有一番致。

夏清晚松了一口氣。

那全神的戒備沒有落到實，反而被他輕飄飄化解掉了，松了口氣的同時，更有一種沒著落的心神不寧。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離開書房到洗房，這一路上，越是想要清空思緒，腦海里越是凌，不斷回閃著方才葉裴修的一舉一。

他疊坐在沙發上時不聲的氣度、住手腕的那只骨節修長分明的大手、定定看時深邃的眼神……

是被他的隨和蠱了，昏了頭了。這明明是個極其危險的男人。

夏清晚取出服，回到浴室換上，把穿過的那件屬于他的白襯衫丟到臟簍，做完這一切，再來到客廳時，葉裴修已經在客廳沙發上等著。

他抬腕看表，“時間還早，等雨小一點我送你。”

依然是無波無瀾的語氣，仿似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隔著落地窗，只見暴雨沿著廊檐斜潑下來，池塘上水珠紛四濺，滿川風雨如煙。

上京夏天的雷陣雨向來憑心，經常是天氣預報上山雨來風滿樓，到了了，也就一陣風，半個雨點都不見。

也有時候，像突然起了子似的，一陣妖風還沒吹完，就迫不及待噼里啪啦下起雨來，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痛痛快快下一個小時，就鳴金收兵了。

眼瞧著，這場暴雨不會持續太久。

夏清晚說好，在他對面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支著腦袋看窗外的雨。

葉裴修看了一眼，道，“不用拘在這兒，去書房聽聽歌或者找本書看都行。”

那未免太失禮。

跟他算得上非親非故，他頂多是看在梁的面上，照顧下好友的孫，已經幫過這麼幾次，承了他的好意，到這兒也就足夠了。

以後想方設法能還一點是一點罷。

豈能像舊友友一般，沒大沒小在他的家里逛。

搖搖頭說，“不用了。”

葉裴修也沒再說什麼，權當沒有這個人似的，自顧自看書，接打電話。

不講話最好了。

夏清晚後知後覺意識到，跟葉裴修待在一塊兒，一旦聊起什麼，好像總很難剎住車，不知不覺間話題就會深下去。

還從沒跟人聊起過的家庭。

雨勢小了些，似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窗外，又葉裴修，正要開口，葉裴修就放下書起，“走吧。”

上車，開到大路，一路無言。

快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夏清晚說，“就在門口放我下來好了，門崗那里有傘，我借一把就行。”

車子停穩，夏清晚解開安全帶，說，“今天真的給您添了很多麻煩，襯衫我已經放到臟簍了，謝謝您帶我回去，讓我洗澡換。”

若真的淋淋地回到大院，喜不知要怎麼長吁短嘆絮叨，萬一說被知道了，那更了不得了。

停頓了一下，想起還有要謝的，正要再度開口，“還有——”就見葉裴修似笑非笑看著，“你這一通謝，倒顯得很生分。”

字字句句碼放清楚，像要搭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夏清晚被說中，也不愿違心地說“沒有沒有”，只得默然。

末了，說，“您開車回去路上小心，雖然雨要停了，但是有些路段有積水。”

“回去吧。”

夏清晚下了車，三兩步跑到門崗，向保安借了把傘，埋頭往大院里走。走到凌霄花架下，借著昏暗，才回往大院門口了一眼。

葉裴修的車當然已經開走了。

澄黃路燈下，空寂路面閃著漉漉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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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六月底的周末，葉裴修回了趟西山老宅。

他父親也難得在家。

葉裴修下了車，瞧見他老人家遠遠地在草坪另一頭涼亭下喝茶，他母親裴雅嫻陪坐，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看出他父親像是在訓斥。

裴家世代經商，往前數百年都有名有姓，近代時候為國家建設捐過不財產，一直是人尊敬的大家族。

這兩年，裴家換了家主，新家主似是野心很大，作頻頻，裴雅嫻也被遙控指揮著在京里幫忙運作，葉裴修心知肚明。

他父親前陣子出公差，這幾天閑下來，大概要跟仔細算一算賬。

葉裴修沒過去打招呼，徑直去主屋。

七月份，爺爺照例要離京去北戴河休養，程菲正親自給老爺子收拾服。

老爺子說，“你就放那兒吧，待會兒讓鄭媽收拾就了。”

“那可不行，”程菲嗔道，“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是穿的不好看，豈不是給我丟人。”

這說辭倒新鮮。

老爺子笑說，“我這把年紀了，穿什麼不都是一個樣。”

“當然不一樣，”程菲樂呵呵地掐腰歪頭一笑，“今年做的幾套夏裝我看著很好，老爺子，快來試試。”

正說著，葉裴修從外面走進來，老爺子就道，“先放著，我跟裴修說句話。”

祖孫二人去了書房。

閑聊幾句，又賞玩了老爺子新得的一幅字畫，末了，老爺子問，“你還好吧？”

“別的倒還好，就是腳不比以前了。”

老爺子點點頭，沒再多說。

爺孫間關于的話題，向來是點到為止，很有種諱莫如深之意。

在老宅用過午飯，和父親談過一回，葉裴修就離開了。

下午和盛駿馳約在胡同里一家會所喝茶。

這家會所，才是葉裴修經常造訪的地方。北房胡同那地界，早年是他們這幫子弟常去的，這些年也在別院後院承接一些高規格商宴，來往人群逐漸魚龍混雜，很多子弟都不去了。

這家會所卻是一如既往，而不。

也不知用了什麼巧思，大暑天的，沒開空調，廊檐下窗里卻是涼風習習。

一坐下，盛駿馳就笑說，“上回是突然有什麼急事啊？我聽胡同的侍應生說，你人都到了，臨時改道又走了。”

說的正是下暴雨那次。

葉裴修本來是去北房胡同找盛駿馳，走到垂花門下卻遇見夏清晚。

“遇見個淋雨的小姑娘，做了回善事。”

“你還有這閑工夫？”

盛駿馳笑，話音落，回過味兒來，“……不會是四月份你讓我打聽的那個吧？”

四月份，盛駿馳在北房胡同辦生日宴，葉裴修過去了個面，回去卻給他打電話，讓他查查那晚都有誰在胡同里。

當時，盛駿馳還以為有誰沖撞得罪他了，忙去往下問罪。胡同負責人說是除了他的生日宴，後邊別院有兩桌商宴，側廳有幾個生意人的小孩喝酒玩牌。

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出來，葉裴修讓他找的人，是當時在側廳喝酒玩牌的一個小孩的妹妹，姓夏。

葉裴修挑了挑眉。

“那我原諒你放我鴿子了，”盛駿馳笑呵呵地說，“看這架勢，這姑娘倒是常往胡同去，以後我要是著了，高低得會一會。”

葉裴修意興闌珊，“你去煩。”

“怎麼，這姑娘怕生？”

“何止啊。”

葉裴修懶洋洋喝茶，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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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盛駿馳在北房胡同宴請幾位打南邊過來的貴客，席間請了新進風頭正盛的名人作陪，推杯換盞，熱鬧非凡。

連著被灌了好幾杯，盛駿馳出來氣。

信步走到院，隔著紅木窗扇，瞧見側廳聚了幾個年輕的男男，喝酒打牌吆三喝四，有個短發生走到窗前，臂把窗戶一推，捋了捋頭發，摁幾下手機屏幕，到耳邊。

他記得這個孩，名字好像林向榆，沒什麼家世背景，日常總跟那幾個大小姐混在一起。一頭冷茶及肩短發，材高挑修長，眉眼鋒利，看起來是不拘小節又毒舌的這麼一個人，不知怎麼就被夏長平的那個傻兒子追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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