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啊，你長得文文靜靜，還喜歡給人出頭。”白大勇又盯上了，蠻橫地質問，“這麼說，你知道吳珍玉的事了？”

程江雪冷笑了聲：“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覺得，善良能干，和你這種人絕對過不到一起去，退婚太正確了。”

白大勇拿了瓶水指著，恐嚇道：“有膽子你就再說一遍！”

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麼刁蠻的人，也沒被這麼罵過。

程江雪的臉也霎時白了，手心里冒出冷汗。

“程老師，你就再說一遍給他聽，我看他敢怎麼樣？”

一道男聲不高不低地進來，穩穩當當的。

程江雪聽了，看見是他，方才的害怕都化開了，化一道暖洋洋的熨帖。

眾人抬頭，吳校長陪著黎書記過來看群眾，一行人就站在門口。

人群里自分開一條道，把他們放了進來。

說話的人是周覆，他負著手，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目沉地盯住白大勇。

穿了制服的劉所長就站在周覆側。

看見這幾個人，白大勇的氣焰一下子矮了三分。

他只能靠攏吳校長，叔叔。

吳校長也不愿挨著他，嫌丟人：“不要這樣，我侄要和你退婚，我一百個贊同。”

沒人理他，白大勇不敢再造次，灰溜溜地走了。

趁他們問候災群眾時，程江雪把吳珍玉帶到辦公室。

江雪倒了杯溫水給：“喝吧，別把嗓子哭啞了。”

“今天讓你們見笑了。”吳珍玉著杯，不好意思地說。

程江雪坐到邊：“大家要笑也是笑那個男的，怎麼會笑你？”

吳珍玉說：“好了，我都聽見孫老師議論了，就別安我了。我爸爸就知道錢，當了幾十年會計，在村里算了一輩子賬，還要把我框在這里。我不愿意，他就說我自私自利，六親不認，只想著自己。”

“說你六親不認，是因為他沒從你上撈到便宜，得到實惠。你不用理，也不要給自己上這種道德枷鎖。”

程江雪撐著頭對說，“我看你叔叔講道理，也支持你的，讓他去和你爸爸談呢？”

“沒用的，掉進錢眼里的人，拉都拉不出來。”吳珍玉絕地吸口氣，看了看窗外，“除非我有能力離開這個地方，在外面生存下來。”

程江雪問：“以前試過嗎？”

“嗯。”吳珍玉點頭，“試過了，我這樣的學歷，給我開的工資都不高，完房租以後，勉強能填飽肚子吧。”

程江雪想了想，問：“你去過江城嗎？”

一聽就怕得要命：“沒去過，也不敢去，那里消費更高，我負擔不起。”

“試試嘛。”程江雪說，“我哥的公司正招文，你看你要是愿意的話，我讓他和你聊聊待遇，覺得合適你就過去上班，可以嗎？”

“這......這合適嗎？”吳珍玉像看見了一希。

看見眼底的亮，程江雪也高興地說：“合適，我哥是個很好的老板，我跟他說一聲，他會關照你的。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房子，也可以讓他幫你問問。”

吳珍玉抹了抹淚：“真的嗎？那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程江雪去拿手機，又叮嚀道，“別你爸爸知道，先不要聲張。”

“當然，他知道就去不了。”

“嗯。”程江雪找到哥的號碼，對說，“我去打個電話，你等我一下。”

程江正開會，接到妹妹電話，立刻打了個手勢。

幾個合伙人會意，各自消化剛才的容，都不說話了。

他認真地聽完，點頭：“沒問題，把電話發我，我讓人事聯系。”

“嗯。”

程江雪就要掛電話，又聽見他問：“我聽媽媽說，你們鎮里下暴雨了，你還好嗎？”

“我好的，哥，你也要注意，別太累了。”

程江心里又酸又脹，仰了仰頭：“好。”

第章 青春

晴了

四五天,鎮上正常的生活有序恢復後，程江雪又領著幾個男生去打掃。

學校在平原地區，他們初一班級又在一樓,洪水影響最大。

場上淤滿了污泥，曬了幾天,裂開無數背似的紋路。

教室里空的，走進去時,味兒混著土腥氣，慘慘地往外冒。

桌椅毫無章法地倒下,有的疊在了一起,像經歷了一場惡鬥。

墻角散著幾本學生的練習簿，紙張黏住了，上面的字,紅的,藍的，黑的，都化開了，變一團團說不清是什麼的污跡。

之前一點瑯瑯生氣，都被渾黃的大水一口吞了,吐出了這一堆殘渣。

“老師，明天周六,還要補課嗎？”白順扶起椅子,他問。

程江雪著講臺,說：“不知道,學校沒通知要補，你們還是先待著。”

白順高興地耶了聲：“太好......”

“控制一下你自己，好吧？”程江雪抬起頭瞪他。

不用來學校,不讀書不學習，就那麼開心，長大怎麼得了。

白順捂了捂：“好嘛。程老師，其實我佩服你的。”

“你佩服我什麼？”程江雪問。

他豎起大拇指：“就沖你敢雨天開車，還跑到白生南家去救人，我們幾個都商量好了，以後再也不你程......”

“程皮是吧？”程江雪把抹布一丟，朝他招手，“來，你過來，我先了你的。”

白順做了個鬼臉就往外面跑。

他邊跑邊看講臺，一個不防撞在了周覆上。

周覆指間擎了支煙，火星子還亮著，他就這麼迎頭跑來，差點燎著眼睛。

好在周覆反應快，一只手鉗住了他的領子。

他把夾煙的手往後撤，教訓道：“你這對招子不想要了是吧？整天躁躁的。”

“周、周叔叔。”白順也嚇到了，睜圓了眼，“我沒看見你。”

周覆踏滅了煙，皺眉道：“你跑什麼？”

白順小聲說：“我剛得罪了程老師，怕抓著我抄書，最喜歡我抄書。”

周覆松開他：“今天不會你抄，沒空。”

“噢，太好了。”

周覆走到教室門口，敲了兩下門：“程老師，忙著呢？”

“對啊，周委員蒞臨我校，有什麼指示？”程江雪掃了他一眼，又繼續彎腰灰。

周覆笑，真跟打起了腔：“想代表鎮里請程老師吃個飯，謝您自發自愿地，替我們分擔轉移群眾的力。”

“我不吃，沒時間。”程江雪也真矜持上了。

周覆平淡點頭，表示自己早有先見之明：“是，老黎跟我說的時候，我就告訴他有難度，程老師不是一般人能請到的，我就更沒面子了。”

程江雪抿著，憋住笑，沒看他。

“這樣吧，我幫你做點事，吃不吃飯再說。”周覆走進來，四看了一遍，“窗簾要拆嗎？”

程江雪站直了吩咐他：“那個不用，你把窗子一遍倒是真的，全是灰。”

“好。”

有男生給了他抹布，周覆又提來一桶清水，站在走廊上。

下班時間，吳校長和李德興一塊兒走著。

“那個背影有點眼。”吳校長瞇了瞇眼，仔細地辨認了好久。

幾秒後，和李德興一塊兒反應過來：“是周委員吧？”

李德興調侃他：“都能使喚他干活兒了，行啊老校長。”

“你先看清是誰的班級再說吧。”吳校長笑瞇瞇地轉頭。

李德興跟他一道往教室去：“那是誰的班？”

吳校長沒理，幾步就走到二班走廊外：“周委員，下了班還跑到我們學校搞衛生，你辛苦了。”

“是啊，你說就這點玻璃，讓我來多好。”李德興手就去拿他的抹布。

周覆笑著婉拒：“不用，我都完了。”

程江雪聽見聲音，放下凳子跑出來，咽了咽：“吳校長，李支書。”

看見是程老師，李德興登時回過味來。

瞧不出來，小丫頭一副端麗恬靜的眉眼子，本事蠻大的。

才來鎮上多長時間啊，把周委員給調這樣了。

趕走過去，奪過周覆的抹布：“玻璃已經很干凈了，不用了。”

“行。”周覆從善如流，“你說什麼是什麼。”

他洗干凈手，看這兩位還站在面前，疑地問：“還有事？”

吳校長神兮兮地問：“你跟程老師......”

“沒有。”周覆坦地解釋，“哪兒來那麼好的福分。英勇救人，我替老黎來請，這不搭把手嘛，也能早點走。”

“哦，還是公事。”李德興長嘆一聲，“那我們先走了。”

“慢走。”

鎖上教室門以後，程江雪抱怨說：“就不該讓你做事，看他們倆啊，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八卦，特意湊上來問東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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