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38頁
不一樣。
吳洋怎麼也看不夠,他邊朋友雖然多,但都是酒財氣里滾過的富家子,周覆這種卓然氣質的,真沒見過。
哪怕面對面坐著,吳洋也覺得周覆比他高出一截,不敢過多對視。
“是,我在那邊有個茶廠,改天請您過去參觀。”吳洋的話里不斷拋出鉤子。
周覆不明確拒絕,但也沒接:“吳總的生意還不。”
吳洋面作難:“混口飯吃,主要是家母能干,怕我在家閑著,一閑就容易出事,索丟一兩樣事給我,賠了也不要。”
得,家母這種書面語都用上了。
他平時跟們講話都是說阿拉娘的。
程江雪一聽就頭大,到底什麼時候能從房里出去?
于是坐回吳洋邊,又強地請了一次:“你快點走,不要再同他瞎講了好吧?”
但溫慣了,再也是綿的調子。
吳洋扭頭說:“這怎麼是瞎講?要靠多談的,你恤阿哥一下吧,我就再聊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你說的。”
程江雪抬眸,又狠削了一眼周覆。
周覆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仍不如山地坐著。
還好當時訂了個套間,回里面取服,去浴室洗澡。
程江雪鎖上門,刻意放慢了每一步的作。
但等護理完頭發,鎖一開,外面還是不斷傳來談話聲,間雜著幾句爽朗的笑。
兩個不速之客還越聊越高興了。
窗戶沒關攏,車水馬龍的嘈雜風聲涌。
打了個哈欠,坐回床邊時,給程江打了個電話,把今晚的事挑挑揀揀,跟他說了。
程江也剛忙完到家,停好車,從車窗里出一支夾煙的手。
還沒看見人臉,憑這只指骨勻稱的手,就不難想象他的樣貌。
“沒事,吳洋那邊我來理。”程江問起妹妹現狀,“在白水鎮怎麼樣,你吃東西從小就挑,也沒住過幾天宿舍,能適應嗎?”
程江雪趴在床上,托著下說:“能啊,每天都不用聽爸爸啰嗦,不知道多適應。”
程江低
笑了下:“好,你覺得高興就好。”
“什麼意思,我高興,你不高興?”程江雪問,“是不是我不在家,程院長把火力都對準你了?”
程江說沒有:“我早出晚歸的,也不上爸爸。”
剛要回一句什麼,就聽見匆忙的腳步聲遠離了地毯,邁向門口。
終于要走了吧。
程江雪大喜過,端著個手機,連鞋也顧不上趿,赤腳走到外面去看。
結果只有吳洋離開,一送走他,周覆仍舊關上門。
“你還不走嗎?”程江雪跑急了,氣息頻促。
周覆沒搭話,反而拆了雙拖鞋給:“穿上鞋。”
好耳的聲音,程江夾煙的手了下,瞇了瞇眼眸。
但下一秒,程江雪就跟他說:“哥,先這樣,我這里有點事。”
掛斷電話,扶著柜子把腳往鞋子里面送。
程江雪一路追著他,走到沙發邊下逐客令:“周覆,你也趕走吧,我要休息了。”
“等會兒,我有點頭暈。”周覆皺著眉心就躺下了。
程江雪穿著條翠綠的睡,細長的帶子掛在肩上,被夜風一吹,擺漾在腳踝邊,像湖中心緩緩拂的荷葉蓋。
站在旁邊,一只手掐在自己腰上,咬牙切齒地維持禮貌:“怎麼,剛喝完茶就暈了嗎?”
周覆只管拿手背著額頭,表苦痛地抱怨:“程老師,你阿哥也不知在茶里放了什麼,我現在出去非倒在走廊上不可。”
程江雪還怕冤了他,拿起茶杯聞了聞,很正常。
“聽起來不得了。”垂下手,作勢就要去拿角幾上的電話,“我給你打個120吧,要是在我這里出了事,吃不了兜著走。”
周覆手拉:“別,我休息一下,很快就好。”
他也沒睜眼,就這麼憑著對那馥郁香氣的敏直覺,準確無誤地握住了的手腕。
額頭上長眼睛了啊?
連程江雪都驚得愣住。
他指腹的溫度過薄薄的皮,直抵砰砰跳的心口。
程江雪第一反應就是要掙,但他看似松松垮垮地箍著,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放開我。”另一只手也用上了,急得臉上發熱。
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坐一會兒。別鬧了,般般,我真的頭痛。”
窗外夜濃重,枝行水晶燈的影下,他整個人陷在沙發里,一張臉蒼白而弱,眼下泛著淡淡的青。
程江雪沒再了。
他話里的疲憊和哀切讓難以。
“你躺好了就走哦,別想在這里過夜。”程江雪垂著眼眸道。
只坐了一點沙發邊緣,目定在地毯的纏枝花紋上,不敢再看著他。
周覆倒睜眼了,指尖溫地挲著細微的脈絡:“我都這樣了,就不能對我態度好點?”
程江雪凝眉道:“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沒什麼禮貌的,對前男友拿不出好態度,你要不喜歡立馬走。”
“走走走的,張就是人走,演走西口啊你。”周覆都聽笑了。
小聲反問:“你自己在演什麼才對吧,還說我演什麼。”
大晚上的,為了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特意跑來,耐著子應付了吳洋半天,以前他哪肯給這些生意人半點眼神?現在又裝上病了。
“我演什麼了?還不是被這個吳洋侃得發昏,他小時候也這麼能講?”周覆氣若游地說。
程江雪瞪著他:“有意思,是誰把你捆在沙發上了?你不愿聽,站起來推門出去好了呀。”
頭頂的燈是偏冷的白,從側面攏過來,勾出脖頸的細長廓,像開在月下的梔子,而潔白。
連語調也是過去的嗔。
周覆聽得迷住了,結不控制地滾了下,眼中彌出一層,抑過後,又反叛地鼓噪出來。
他的右手微微發力,想把往里懷里拉,又怕適得其反,壞了眼下好不容易騙取來的信任。
周覆溫地了一聲:“般般,我想錯了。”
“你想錯什麼了?”程江雪的發剛抹過油,服帖地挽在耳後。
還意識不到周覆要說什麼,一臉毫無防備的神,只覺得困。
怎麼他還不好,快起來出去啊。
卻聽見周覆緩緩地說:“關于婚姻,關于日復一日的瑣碎生活,關于我們之間可能發生的厭倦、爭吵和對立,以及不可避免的潦倒散場,我全都想錯了。我以為那些會毀掉,但現在才明白,真正毀滅的打擊,是我對這一切的否定。”
他低聲說著,目灼灼地看著,仿佛要將這幾年錯過的時都填補進去。
痛苦是有潛伏期的。
最難的,并不是剛和分開的那幾個月,也不是某個夜深自省的時刻。
反倒是一個朋友圍坐在他邊的午後。
大家很久不見了,坐在一塊兒喝茶,他們聊大院里的閑聞,聊邊的人事變,說某位清貧節儉,至今仍踩腳踏車去公園的叔父前幾日出了事,被帶走的頭天上午,還在大談特談不改初心,保持本。
太底下無新事。
周覆沒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出個嘲諷的笑。
他抬起頭,看著院中那株梧桐樹上緩緩落下的枯黃葉子,腦子里自冒出一句“過金陵落葉秋”。
然後他了什麼驚嚇般,十分突然地環視了一圈周圍。
過了三五分鐘,他才終于在變奏的鼓樂調子里想起來,程江雪已經回了江城,早就從他的生活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陪著他賞秋品茶。
當時只道是尋常。當時只道是尋常。
一時間,驚愕、悔怨、傷心、慌張、悵恨和懊惱全都涌了上來。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腳步綿,像做夢。
明明離不開,明明喜歡伏在上搗,一起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皺著眉給收拾爛攤子,在不服氣地撅著辯解的時候,不耐煩地把摁到懷里來吻,告訴事已經發生了,也順利解決了,就別再啰嗦那麼多廢話。
這樣的好日子,他居然害怕自己有一天會煩。
怎麼會煩的?過了兩年都沒過夠。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只有和的灑在二人上,映出一片無法言說的緒。
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新花招。
程江雪冷冷地笑了聲:“想通了,不再信奉你的不婚主義了。那很好啊,你媽媽不是希你和汪薈如結婚嗎?”
“又說干什麼,汪薈如跟在我屁後頭長大的,我把當小妹妹一樣看待,你覺得我可能會和有什麼嗎?”周覆被氣得差點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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