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15頁
與恨,聚與散,對他來說都是輕飄飄的,落不到心上。
唯獨程江雪,他放下了又拿起來,久久地猶豫不決。
就像一張怎麼也不肯褪的舊照片,連廓都清晰分明。
每次他走在悉的街角,在人里嗅到一香水味,瞥見一道窈窕的背影,心里總是忽然咯噔一下,像踩空了一級莫須有的臺階。
某個忽然驚醒的深夜,他坐在床上,邊空空的,再也沒有一個小姑娘會睡眼惺忪地纏上他的手臂,聲問他是不是做噩夢了?
周覆才發覺,被他輕易揮霍、浪費掉的究竟是什麼。
後來連京里也待不下去,不管做什麼都興致缺缺。
有人問起緣由,周覆也總是寡默著搖頭,說沒事。
這不是應付,他實在說不上來自己怎麼了。
年輕自大的周覆想,因為一個孩子抑郁消沉這種事兒,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在他上吧,講出去怪臊的。
而程江雪正在江城讀研讀得風生水起,聽說慕的人從圖書館追到家里。
在這種狀況發展到連跟哥兒們喝酒也消磨不掉一個周六夜晚時,他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這才答應隨父親一起到西南來。
他勸說自己,離開了那個特定的環境就會好的。
總會好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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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見
程江雪聽見,抬起頭,一看是周覆:“你把它丟出去了嗎?下次不會再有了吧?”
周覆看的眼神不算清明,聲音亦低啞:“難說,不過我通知衛生站了,他們明天會來給整棟樓消一次毒,好在夏天也快過去了,不用太擔心。”
“哦,那就好。”程江雪又低頭,繼續用棉簽蘸飽了碘伏,給掌心消毒。
周覆手扶起來,把安置在了椅子上:“剛摔的嗎?”
心緒平靜沒多久,程江雪一時還沒意識到他們現在離得有多近。
沒看他,低地出聲:“嗯,破了一點皮。”
“我來。”周覆從手里走了棉簽,托住了的右手。
指腹相蹭的瞬間,程江雪一僵,借著抬眸的機會細看他,疑的眼神掃在他臉上。
周覆涂完藥後,又把的手舉高了一點,疼惜地用吹了吹。
“你這又是干什麼?我自己會弄。”程江雪後知後覺地發力,試圖把手出來。
但周覆牢牢握著不肯松,他注視著:“你不會弄,你上一次藥就不肯再上了,只會不聽話,搞得傷口發炎。”
的確有過前科。
大三時學游泳,程江雪赤腳踩在臺階上,沒留神,摔了一跤,膝蓋上磕掉一小塊。
周覆帶去看了醫生後,叮囑每天換藥,傷口不要沾水,但回了學校就忘了,過了幾天,傷口周圍又紅又腫,人也起了低熱,半夜被送到急診室輸。
程江雪紅了下臉,眼珠子轉片刻,最後回到他上:“我......我現在大了幾歲,不會再有那樣的況了,你自以為是。”
一急就開始,溫熱甜的氣味撲到他面上。
講到末尾,習慣地撅起看他,像了冤枉氣。
不知道該形容可還是蠻,他只是生出一種想吻的沖。
但是不行,他沒了相應的份,也不會再得到的許可。
憑自己高興做事,除了讓程江雪愈發反他,什麼作用也起不到。
對他的討厭已經夠顯山水的。
兩兩相間,周覆眼中的積的像窗外暗下來的天,濃得化不開。
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抓了桌子邊沿,強勢地把程江雪圈在這個范圍,進犯十足。
程江雪知道,在氣力上他們對比懸殊。
周委員的教養是公認的,出到無可辯駁,言語風趣,行事穩重,但私下底他有另一張人皮,這一點,程江雪更是領教夠了。
窗玻璃被曬得發燙,像一塊曝過度的底片,無休止的蟬鳴充斥了整個黃昏。
這些小蟲子喧鬧得如此巨大,如此,水一樣聲嘶力竭地拍打進來,襯得屋的安靜更加深重,兩個人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見。
程江雪又了兩下手腕,還是沒掙開。
在這副形下,仍不合時宜地想起很多片段,周覆吻開瓣時的溫旖旎,撞進時的滾燙有力,在他的懷里,四肢都攀附在他的上,像一支無的水生漂浮植,被他從下拋到上,顛來去。
程江雪的脖頸浮起不正常的,強著快沖出嚨的心跳,輕聲質問:“還開著門呢,你就要胡作非為了嗎?”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周覆聽笑了,他的結突兀地滾了下,幾分自嘲地反問,“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勉強你做過什麼嗎?哪一次我不尊重你的意愿?就算是在床上,我自己都被你弄得不了,但你一說吃不下,力氣太大,我還不是拼了命地忍住,我有哪一點沒到......”
程江雪聽得臉熱,慌忙打斷:“閉,你這個老流氓。”
看著玉脂一樣的耳垂漸漸變紅,周覆更加難忍了。
他一字一句地緩慢吐氣:“好,我閉。不說過去了,說現在。”
“現在?”程江雪一臉到荒謬的表,“過去都沒什麼好說的,現在就更沒有了。”
對著這麼個冥頑不靈的孩子,周覆里的沖一點都沒退,反而被的天真勾得愈演愈烈。
他的自制力快要耗盡,嚨干地咽了下:“怎麼會沒有呢?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可以給我十分鐘嗎?”
“不可以。”程江雪的比腦子還快。
還有什麼好說的?關于他不婚主義的宣言,以及那條戴在汪小姐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不想再聽第二遍。
靠得這麼近,聞著源源不斷飄來的暖香,周覆口悶得厲害,他皺了下眉:“你連解釋都不要聽?”
程江雪搖搖頭:“不聽。”
“程江雪。”周覆像是了火氣,連名帶姓地嚴肅。
大膽固執地迎著他的目,嗯了一聲。
趁他分神的功夫,程江雪把頭一偏,子一歪,從他的手臂下方鉆了出來。
靠著桌子站直了,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周覆,我和你之間本來就沒有誤會,所以也用不著解釋。”
“沒有誤會。”周覆低聲復述了一遍的話,眼眸低垂,“好,那麻煩程小姐告訴我,既然沒有誤會,為什麼對我這個態度?”
程江雪眼皮一跳,猛地往上掀起來,用了三分力。
所以,現下這種狀況,是不是可以理解,周覆在跟翻舊賬?
他有什麼立場?
譏誚地揚了揚:“當然是因為我不再你了。”
“是嗎?”
“是。”
周覆的視線從椅子上收回,連同修長的手臂也無聲地垂落。
他下微低,長久地、不甘地盯著的臉看,像丈量一片沒有邊際的田野。
程江雪亦回他,腦子里一閃而過的,是去周家的景。
那是一個午後,斜斜地穿過翠綠的樹冠。
大院的圍墻高而厚重,森嚴框出一片幽深天地,蘇式風格的小樓樣式樸素,半掩在濃的樹影里,外墻是莊重的暗紅,經風雨而不頹敗。
應季的花卉艷麗地盛開,彩飽滿,明明連枝芽都刻意遵循著某種而不宣的秩序修剪過,看上去卻又意趣橫生
。
周覆的媽媽從里面走出來,優雅周全地招待,可那個和煦的微笑在看來,總像是一個冰涼的審視。
太底下,程江雪被凍得打了個。
那兩年,在他的上已經支了太多的不清醒。
起止是觀念哪,他們兩個從份到門第,簡直沒一樣般配的地方。
“你不再我了,是嗎?”周覆站在那里,臉上是紋不的穩重。
只有那雙眼睛逐漸失卻神采。
不知是否程江雪眼錯,仿佛看見他眼底有輕的水漾開,仿佛一片落在湖中的枯葉,細微地趔趄了一下。
但更愿意相信,是窗外的葉影在晃。
程江雪的目刺進他晦暗的眼底:“你還沒有老到一句話要重復兩遍才能聽清的地步吧,周委員?”
藏在後的指尖輕了一下。
人在脆弱彷徨時,反而會表現出過度的強和刻薄。
明明周覆態度溫和,但還是不留面地反擊。
說不清為什麼,也許發自對尊嚴的病態維護,也許是怕不這麼說,自己又要落他的迷魂陣。
周覆艱地笑了下,徐徐追問:“那我能不能知道,你是哪一天開始我的?”
他站在面前,形依舊高大筆直,卻仿佛被去了一截筋骨,顯出一種不協調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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