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覓一度覺得, 自己是被凍出幻覺才會看見談西澤。

畢竟他沒有來的理由。

蹲在角落裏，可憐地抱著雙膝作一團，仰頭怔怔地看著談西澤, 月亮在他耳後的幕空上高高掛著。

就這樣對視良久。

哪怕看不清他的眼睛。

談西澤單手袋, 平靜問：“走不走？”

這一聲，才讓宋覓有了真實。

談西澤真的來了！

嗚嗚嗚……中國模範好老板！

決定收回那些吐槽過他的話。

全部收回！

“走！”

宋覓松開抱膝的雙臂，撐著旁邊牆慢吞吞站起來。

蹲得太久，的雙不流通, 一時間強烈的麻意直竄天靈蓋。

撐著牆的手指都有點抖。

怕談西澤嫌慢, 宋覓沒有久緩, 直接擡腳朝前，卻沒想到那麻意瞬間翻倍, 電一樣膝上，引得雙一。

膝蓋猝不及防地一彎, 人就朝前跌去。

談西澤就站在正前方。

快！

接住我！！！

憑看小說無數的經驗所得，這種時候, 談西澤都會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牢牢抱進懷裏。

就是從這種時候開始的。

但是呢，并不想和談西澤開始, 只是單純地不想跌倒而已。

所以快點接住！

眼見著宋覓朝自己摔來, 談西澤下意識擡腳。

宋覓看在眼裏。

對！

快過來一把接住我！

等等——

他為什麽要後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覓微微瞪大的眼睛裏全是不可置信, 眼睜睜看著談西澤單手揣兜, 擡腳後退一步, 沒有猶豫地將一側。

然後準確無誤地避開摔倒的。

毫無疑問，宋覓直接和冰冷地面來了一個親接。

摔得渾都在痛。

趴在地上半晌沒回過神。

他避開了？？？

這也太沒紳士風度了吧。

果然。

請勿將小說代現實, 小說裏的浪漫節都是騙人的。

現實只有冷漠的死直男資本家。

那些決定收回的吐槽, 還是不收回了。

宋覓著生疼的手肘坐起來, 第一反應就是想質問談西澤。

接一下不行嗎？您的雙手是有多金貴？

但一看到他後面停著的勞斯萊斯時，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難得大老板這麽晚還親自來接。

就不計較了。

宋覓拍拍上的灰，發麻的，磨磨蹭蹭地從地上爬起來。

談西澤看一眼，擡腳往外。

宋覓趕跟上去，沒走兩步又突然想到什麽。

“差點忘了。”

談西澤停下，回頭，看見宋覓快步走到剛剛蹲著的位置，彎腰從地上拿了個什麽東西。

等掉頭走過來，他才看清楚，手裏拎著的是個白甜品袋。

蛋糕？

談西澤盯著那個袋子看幾秒，最後擡眼看向宋覓：“你沒吃完？”

宋覓一怔，目茫然：“啊？”

談西澤掃一眼手裏的袋子。

算是示意。

宋覓恍然，把袋子提高輕輕晃了晃：“這個啊？我就只嘗了一點點。”

談西澤想到下午在辦公室，在嘗蛋糕時滿臉的欣喜滿足，不太像不吃的樣子。

“怎麽不吃完？”

宋覓舒展眉眼，笑道：“因為我要帶回去給我吃呀，很喜歡的。”

談西澤著，沒往下接話，只轉擡腳往外。

宋覓亦步亦趨跟上去。

大門已經被打開，周朗站在門口，手裏拿著把碩大的鉗，腳前一堆被剪斷的生鏽鐵鏈，沒解開的鎖還掛在鐵鏈上。

暴力出奇跡正是這樣。

見二人出來，周朗立馬快步到勞斯萊斯旁，拉開後座的車門。

談西澤躬上車。

而跟在後面的宋覓卻行緩慢，一步三回頭地去看地上那堆廢掉的鐵鏈。

夜已經很深了。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談西澤眉眼間有一層淡淡的倦，他坐在車，看著車外還在不停回頭看的宋覓。

“你在磨蹭什麽？”

被這麽一催，宋覓急忙彎腰上車，說：“我在想那個鐵鏈的錢會不會讓我賠。”

“……”

談西澤深深看一眼，什麽也沒說，收回視線。

車門關上後，宋覓把包包放在側，把裝有甜點的口袋放在自己上，雙手扶著兩邊怕落。

嘿嘿，吃到這個蛋糕的話心也會變好吧。

想到這，一天遭遇的不愉快似乎都煙消雲散。

宋覓不哼出一段小曲來，哼完才意識到，現在的是坐在談西澤車上的。

“……”

真尷尬。

宋覓扭頭，小心翼翼地看談西澤，卻發現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這下更尷尬了。

看被發現，宋覓索變得膽大，稍稍坐直明磊落地盯著他的臉，主道謝。

“談總，謝謝你這麽晚還專門為我跑一趟。”

談西澤：“不客氣，記得重做年終總結就行。”

“……”

宋覓：？

難道他專門跑一趟，就是為了來告訴重做總結的？

宋覓噎一下，愣神好幾秒，不解問：“談總，我那個總結有什麽問題嗎？”

明明很認真做的啊。

沒想到，談西澤只冷冷丟給一句。

“自己回去看。”

服了。

辛辛苦苦加班幾個小時做出來的總結，居然沒有過，

想想都會噴老。

“我還以為你是專門過來送我回家的呢……”

剛嘀咕完，宋覓就後悔了，因為發現談西澤的眼神，看像在看一個自作多的神經病。

談西澤的眼神裏多出幾分意味不明：“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宋覓：“……”

大可不必。

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打著哈哈就想糊弄過去：“總之謝謝你啦，談總，你真是個大好人。”

談西澤沒再搭理，收回視線轉頭看著窗外。

其實現在看不見窗外的景，外面是沉沉的黑夜，裏面是澄黃的線，車窗上映出宋覓的一張臉，五和清，有種形容不出來的。

宋覓還在懊喪剛剛自己說話，臉上富的小表清晰映在玻璃上。

被談西澤盡收眼底。

有趣。

甚至，他看見宋覓還擡手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眼裏悔意明顯。

看到這裏，他實難再忍，眼底浮出藏不住的笑意。

宋覓在後悔中調節緒，說服自己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轉眼又想到自己摔下去時，談西澤冷淡避開的畫面。

對啊，他都不願意接住，怎麽可能為專門跑一趟呢！

害。

人真是容易自作多。

但有一個問題很好奇。

“談總。”宋覓扭頭看向談西澤，認真發問，“剛剛在門口，我要摔倒的時候，你不願意接住我，是不是還是擔心我有艾滋呀？”

“……”

談西澤斂住笑意，神冷淡下來，不等他回答，宋覓就開始一通科普。

“我真的沒有艾滋，如果我真的有，也不會傳染給你的，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母嬰傳播。”

“……”

“然後傳播也不可能。”

“……”

“最後一個是傳播，我和你的話——”

話沒說完，意識到不妥的宋覓立刻閉。

在說什麽呀……

救命。

這也太冒犯了吧！

談西澤倒顯得很平靜，眉梢無半分起伏，好整以暇地直直盯著。

“怎麽不往下說？”

宋覓心虛道：“不…不說了……”

談西澤微微一，調整一個靠得更舒服的姿勢，也離宋覓更近幾分，他沒打算就這樣放過，目愈發深沉。

“接著說。”

“……”

宋覓并不想年紀輕輕就失去生命，只能悻悻笑道：“沒什麽啦。”

談西澤眼梢一擡，眸在上周轉幾圈，接著那個話題繼續說：“你和我的話，怎麽？”

非要揪著不放是吧？

宋覓索心一橫，佯裝鎮定說：“轉播的話，應該也是不可能的。”

說完，怕談西澤問罪自己，宋覓趕擺擺手解釋：“談總，我沒有想和你那什麽的想法，我就是單純給你科普一下。”

談西澤靜靜聽完，神不明，眼神幽幽地盯著宋覓。

就是不說一個字。

好窒息啊……

宋覓快要呼吸不了，臉在燒，耳朵也熱得慌，用手扇著風，瞄著談西澤尷尬地呵呵笑著說：“好熱哦，這車裏怎麽這麽熱啊，是空調開得太高了吧？”

談西澤：“現在車裏沒開空調。”

“……”

宋覓扇風的手立馬老實放下，頂著一張微紅的臉規矩做好。

像個犯錯的小學生。

察覺到談西澤還在盯著自己看，宋覓更加尷尬，于是隨便找了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談總，等下到我家，你等我一下，我把傘還給你。”

談西澤擡起一邊手肘靠著車窗，懶懶道：“不用。”

不用？

宋覓一怔，不確定地問：“是送給我了嗎？”

談西澤不語。

現在宋覓已經可以輕車路地把他的沉默理解默許了。

“謝謝談總。”宋覓出甜甜的笑容，“那我可以把傘掛到二手平臺賣掉嗎，我看是路易威登的，應該可以賣好幾千呢！”

談西澤：“？”

他長睫一閃，眼底溫度瞬間降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

有人說過，談西澤的眼神能殺人。

尤其在他不說話的時候。

宋覓現在就有種下一秒就會被咔嚓掉的覺，嚨都有點發，小心翼翼地迎上他的目。

“我不賣行了吧？別這麽盯著我……”

談西澤心裏不爽至極，面上還是寡淡，只漫不經心地問：“你是有多缺錢？”

一把傘都要想著拿去賣掉。

宋覓想到家中累累的債務，嘆了口氣：“很缺很缺很缺。”

重複三遍表示真的很缺。

兩人階層不同，談西澤不理解所謂的很缺錢是有多缺錢，只能換個問法。

“你還有多錢？”

宋覓沉思幾秒，認真道：“夠我下半生用了。”

“這麽多？”

談西澤有點訝異。

宋覓還沒說完：“但是有一個前提。”

“什麽？”

“那就是我明天就得死，多活一天都不行。”

“……”

談西澤屬實被這的回答給逗笑了，輕輕地一聲，笑音低沉悅耳。

人類的悲歡不想通。

宋覓不覺得好笑，耷拉著眉眼，喪氣地往後面靠去，還別說，不愧是勞斯萊斯，真舒服啊。

幾分鐘過去，都沒有人再說話。

忙碌一天的宋覓很疲憊，很快就在舒適安靜的環境下睡意沉沉，頭不自主地側歪抵上車窗睡過去了。

談西澤看了會手機，理完幾封郵件又擡起眼，轉頭看向旁的宋覓。

睡得很，但雙手還捧著那盒說要給帶回去的蛋糕。

睡恬靜乖巧得像一只小貓。

的睫很長很直，還有著嬰兒睫般的濃，澄黃的線下，長長睫在下眼瞼的投下扇形的影。

在這個時候。

勞斯萊斯經過一個大轉彎，慣影響，宋覓的頭不控地離車窗，晃啊晃的，一點一點朝著談西澤所在的位置倒去。

談西澤原是疊長坐著的慵懶姿勢，在看見宋覓朝他栽過來的時候，他未經思考，下意識地放下，將坐直。

跟著，寬寬的肩膀直接送過去。

他用肩膀穩穩接住了的腦袋。

半夢半醒間，宋覓覺到自己靠到一個非常舒服的東西上面。

并不是冷的車玻璃。

迷迷糊糊的，也沒去想時什麽東西，只覺得很舒服，便挪靠得更過去。

整個人的力量都過去。

還用臉蹭了蹭。

就這麽一蹭，幾縷發鑽到談西澤的脖頸，不安分地著他的和白襯衫領。

的，像貓在用尾尖兒撥他。

談西澤手想要將扶回原位，但在不經意垂眼時，看著近在咫尺的乖巧睡。

于是，他的手在半途活生生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