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釗哥兒也三歲了，如今你也了婚，若是你爹爹在世，瞧著該多欣。”

裴越指尖扶著茶盞，視線在明怡上落了落，更多的看著釗哥兒。

做舅舅的，向來疼外甥。

“釗哥兒三歲了，也該啟蒙，我打算在府上擇一西席遣去齊府，教釗哥兒習字讀書。”

荀氏見他還有心思管旁人，輕哼一聲，“這般喜歡孩兒，那還不早些跟明怡生一個。”

裴越俊臉微微一僵，垂眸看了一眼盞中茶水，沒說話。

荀氏轉過面朝他，憂心忡忡問，“跟明怡得如何了”

裴越如實道，“話不投機。”

荀氏冷笑，“你整日跟個冰木頭似的，能跟誰有話說”心里卻明白兒子的苦，天差地別的兩人，能說到一塊就怪了，面上卻道，

“莫不是你心里有見，不愿與說話你慢慢試著了解呢……你瞧，廚房的事，料理得就很……

裴越恐嘮叨個不停，抬首打斷道，“母親，我告了半日假，使團已抵達郊外，明日便要進城，我得回宮與禮部核對章程。”

說完起朝行禮。

使臣進京，風波驟起，朝中諸路人馬牽扯其中，京城恐要不太平了，正值多事之秋，家務朝務，事事在心，每日都忙不過來，他焉有功夫與人談天說地

更遑論談說。

荀氏曉得他不耐煩說教，下了木樨，抬手替他理了理襟，勸道，“我也不指你與明怡能像你長姐姐夫一般鸞和鳴，好歹給一個孩子，好安立命，也能在裴家站穩腳跟。”

這回裴越神微凝，好似聽進去了。

再度一揖，“兒子心里有數，母親勿憂。”

玩了半日，裴萱提出帶著孩子在裴家小住幾日，讓齊俊良一人回去了。

荀氏安排嬤嬤替裴萱收拾屋子，得了空，將明怡進房，

“我今個兒瞧見他們都送了賀禮給越兒，怎麼不見你這個做妻子的有所表示”

兒子油鹽不進，荀氏只能從兒媳婦下手。

明怡苦不迭，昨夜想了一宿也沒想到能送什麼，準備糊弄過去，孰知還是被婆婆抓了個現行，“我想想。”

出了春錦堂，撞見裴承玄牽著釗哥兒，將之送去裴萱出嫁前的院落，明怡攔住他問道，

“你哥生辰，你送了什麼”

裴承玄聞言也滿腔苦，“我能送什麼我哥那挑剔的勁，什麼好東西都不了他的眼，思來想去，我端端正正抄了一篇《靈飛經》給他，他見我略有進益，很滿意。”

明怡哭笑不得，“你這路子走對了。”

裴承玄還很驕傲，“那是自然，像我與嫂嫂這等不學無之流，稍稍有些進益，就是給兄長最好的生辰賀禮，”說完唆使明怡，“要不，嫂嫂也抄一篇”

明怡也想，卻是不能，曾與裴越通過文書，字是不能寫的，恐被他看出端倪。

回長春堂的半路，路過院後那一片竹林，

忽然有了主意。

夜深，裴越至皇宮回府，照舊先進了書房。

至書案坐下，剛喝口溫水，便覺今日幾位管家神不對，一個個把頭均埋得很低，好似闖了大禍。

“怎麼了”

大管家晦地抬起頭，“家主，長春堂後院那片竹林被人砍了。”

裴越一愣，臉眼可見地沉下來。

古人雲：“可食無，不可居無竹。”

裴越也竹，十歲那年便親自種了一片，起先土壤不合，竹發的不好，經過幾年培育，終于長茵茵的一叢，遠如一片綠雲，他甚是喜，如今卻被人砍了。

“誰砍的!”

其實不用問，已然猜到是何人所為，除了李明怡，無人敢他的東西。

不等管家答，斥道，“為何不阻止”

管家小聲道，“您說過，見夫人如見您，小的們不敢阻止。”

裴越服氣地閉了。

已經砍了，不至于為這點事去責備，他不是這麼沒風度的人，只是心里多有些不痛快。

夜深，裴越在書房沐浴後，回到長春堂，院子里靜若無人，裴越下意識往後院竹林去，果然過去齊齊整整的一片林子如今缺了一塊，好似禿了頭，沒了看相，他搖搖頭，心復雜進了正屋。

明怡已睡下，付嬤嬤難得等到他來，獻寶似的，把明怡留下的一只竹蜻蜓奉給他，“爺，夫人雕琢了一只竹蜻蜓，說是給您做生辰賀禮，”

裴越微微一愕，視線落在掌心的蜻蜓，抬手接過，細細端詳，這只竹蜻蜓有兩個手指那般大小，薄薄的羽翼綻開，面有憨之，形態栩栩如生，又拿至燈下瞧，方覺那線條渾然一，沒有雕琢的痕跡，雕工也極為細膩，稱得上佳品。

沒想還有這等手藝。

心里那點不快登時煙消雲散。

“夫人睡了”

“可不是，”付嬤嬤替他打簾，將他讓進室，悉他的脾，不著痕跡將竹林的事解釋給他聽，“可費了不功夫呢，從下午申時忙活到夜里戌時……挑每發竹最韌的一，又是砍竹子又是雕工，這不忙累了，剛睡下不久。”

裴越略略頷首，拿著蜻蜓進了里屋。

墻角留有一盞微弱的琉璃燈，他將小蜻蜓擱在博古架，探眸去瞧，簾帳垂下半幅，掛上半幅，猶如戲臺上的帷幕，半遮半顯，人窺不出真章。

裴越凈了手，吹了燈，進了拔步床，緩緩躺進去，將簾帳悉數擱下。

母親的話猶然在耳，裴越卻不知要如何過那一步。

明怡嫁進來這麼久，從不往他跟前湊，他不來後院，也從不去前院請，今日他生辰，寧可跟十三弟科打諢，也不與他多言半句，看得出來對他也沒那等心思。

裴越不確定愿不愿意跟他做夫妻。

第7章 第一次侍奉他

夤夜風寒，廊下的燈已熄了，眼前黑漆漆的，什麼都瞧不見。

裴越適應一會兒上那冷香，漸漸闔了眼，將將有了睡意，那頭又有了靜，裴越睜開眼，模模糊糊中有一點廓在晃，涌的風不著痕跡滾被褥里，好像冷得又鉆了進來。

接著一溫熱的暖意蹭在他胳膊，好似尋到熱源，深呼吸了一下，繼而睡踏實了。

裴越當然曉得是無意識的，背床榻，額心面朝他這一邊。

裴越靜靜看了一會兒，這次，什麼多余的作也沒有，任由靠著。

照舊卯時初便醒了，裴越一，明怡失去借力，頭額跟著往下一，倏忽睜開眼。

裴越將將撐起半個，雙方挪至塌下，明怡直直看著他，神間帶著初醒的昏懵。

四目相對。

從未挨得這麼近。

額尖殘存他上那溫熱的清冽。

明怡目測了下子與床沿的距離，便確認昨晚將裴越到角落了，他大概是避無可避，只能任由靠著。

都有些尷尬。

一陣短暫的沉寂過後，裴越視線從上移開，“時辰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聲線一如既往沒有波瀾。

大約是曉得他尋常這個時辰起，外頭已有了靜，漸漸的，燈盞移進來，屋子里也有了亮。

裴越已起，立在拔步床前披上外，明怡目在那高大的影上定了片刻，也客氣關懷一句，“天一亮也無，家主平日起得這樣早”

裴越背對整理襟，回道，“今日使臣進京，諸務繁忙，得早些去。”

明怡聞言心弦微。

裴越在中樞，只言片語便是朝廷向，倘若與他親近一些，有機會進他書房，豈不是坐三石院便可知天下事

這個念頭一起，明怡麻溜翻坐起，理了下襟，尋來床尾的腰帶系好，掀開簾帳出了床，裴越正由付嬤嬤伺候洗臉漱口，明怡掃了一眼，他的梁冠服革帶佩綬已擱至桌案。

付嬤嬤服侍裴越漱洗後，瞥見明怡盯著那革帶出神，便知有意幫襯，立即無聲退下。

裴越當然也發現了明怡的靜。

他與也算睡了幾回，這是第一回 起床服侍夫君上朝。

昨夜贈了他生辰賀禮，夫妻倆又依著睡，今晨便伺候他晨起。

這是很重要的信號。

心想著不能白得妻子的東西，得給回個禮才。

這個空檔，明怡先抖開那件赤羅青緣一品仙鶴補子服，裴越套進去，再戴梁冠，最後替他系革帶，一品文用的是玉帶，黃綠赤紫織雲四花錦綬，下結青網和玉綬環，很繁復的樣式，不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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