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坐在小船中，悄悄觀察著金鑲玉竹前的人影。

這一等，便臨近了夜，明亮碩大的圓月都從西邊天際冒出了頭，那竹前數人才依次散去，不過令雪梨傻眼的是，宋晏辭似乎無法推辭同伴的邀請，也被拉著離開了。

趙雪梨從船里探出頭，盯著宋晏辭遠去的拔背影眼睛發直，不知道他在搞什麼東西！

正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晌，宋晏辭竟是再次從假山一側冒出了頭，回到了金鑲玉竹前。

雪梨連忙劃著小船靠近，臨到了竹下那片地方，再看宋晏辭一眼，見他也正盯著自己呢，隨即干脆地扔了木漿，閉著眼，走出甲板，但還未往水下跳，那小船便突然一聲脆響，而後似再也維持不住平衡，被雪梨踩得一個猛子翻了過來。

空中一陣冷風拂過，水面驚起一陣數米之高的波濤，趙雪梨視線陡轉，下一刻便落水中。

二月中旬的湖水在白日里還稍好一些，此刻到了晚上，著一凍骨髓的寒冷，雪梨本以為自己不會害怕，但是被四面八方，寒涼骨的湖水吞沒之時，還是不可抑制地驚慌起來。

開始揮手臂掙扎，竭盡全力地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目一片混迷離。

遲遲沒有聽見宋晏辭水的聲音。

趙雪梨在水中沉沉浮浮，口中嗆不湖水，心里涼得可怕，掙扎著仰起頭，往岸上那片竹影前看去，卻見宋晏辭靜靜立在岸上，角勾起譏誚的弧度，面上一片冷漠，哪里有半點憂心和要下水救人的樣子。

他不近人的冷淡眸，淡淡勾起的角像一柄泛著的尖刀刺雪梨心臟，脊背發寒，在水中掙扎得越發無力，嗆著水，流了淚。

趙雪梨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著起來，“救....救命....”

明明宋晏辭是娘親的人，但是為什麼要冷眼看死呢？

趙雪梨一貫愚笨懵懂，不懂人心算計，但是此刻忽然思緒翻飛，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們只在乎娘親，并不在乎。

姜依被囚在淮北侯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趙雪梨。

姜依要費盡心思地讓雪梨嫁出去隨夫君遠離盛京，再尋機假死，如此便不會引起裴靖安的追尋和懷疑。

但是這樣也太過冒險，雪梨出嫁一事充斥著濃濃的不確定，宋晏辭又如何避開淮北侯府的耳目，不聲帶著人遠離盛京而不引起懷疑呢？

這件事本便很值得疑慮深思。

那有沒有更穩妥些的法子？

有。

雪梨徹底死在二皇子府，不僅可淮北侯府同二皇子生出嫌隙，姜依也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因為思念兒，抑郁疾過世，更是再合理不過。

或者都不需要假死了，以著給雪梨點長明燈的名義進佛寺，了慧大師便可在其中手腳，直接將姜依帶走。

只需要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趙雪梨便好了。

姜依或許會傷心難過，會恨他們，但是過個三年五載，這些都會隨著時間沉寂。

又或者，宋晏辭只需推雪梨落水位置離岸邊太遠，他救起人時已然沒了氣，姜依許是都恨不了他。

趙雪梨狼狽又乏力地在水中掙扎。

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凌著青宛如水鬼，臉部也因為力和嗆水慘白不已，但是仍舊在每一次浮出水面時大呼救命。

的心里糟糟的，沒有什麼犧牲自己送娘親自由的想法，而是自私地想要活下去，盡管一次又一次沉湖面，還是會費力地冒出頭。

雪梨現在甚至懷疑宋晏辭是故意選了這地方，故意引了同伴一起，他料定會有所顧忌，會等到人走了再落水。

如此一來，便到了夜，湖面昏暗，即使有人在水中呼救，也不會如同白日里那般顯眼。

趙雪梨絕地想，沒有會救。

又一次浮出水面後，最終徹底力，往湖下墜去，河岸之上那些喧鬧的聲音忽然就變得極遠。

*

東側男客之，竹聲中，貌舞姬穿著舞，步履翩躚，柳腰杏眼，金釵搖曳，在花影之下得如癡如醉，分外賞心悅目。

眾人不免紛紛夸贊二皇子府圈養的舞姬不是俗。

裴諫之位于上座，距離那群貌人的舞姬也格外近，他耐著子坐了片刻，心中莫名煩躁，隨後便尋了借口，外出氣。

他自來沒規矩慣了，就連二皇子對他也多為包容，裴諫之就這樣大搖大擺離了席。

水榭之外，夜風徐徐，他心里那煩悶不僅沒被吹散，反倒越演越烈，在心中燒了起來。

裴諫之冷著臉盯著天上月，竟是又鬼使神差想到了趙雪梨。

這個人，淺薄，無知，庸俗，除了子，長得有幾分姿外，簡直是一無是。

但卻總能莫名勾起他的怒火，他往往一想到這個人，就靜不下來。

裴諫之面無表地砸了一下白玉護欄，心里郁氣宣泄不，眸又不控制地往對岸的西側飄去。

他看了兩眼，又故作鎮定地收回目，正要四走走再散散氣。

余卻瞥見了一個也從水榭中走出的青衫影。

裴諫之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那位江書令史家的長子江翊之，寒酸，落魄，又自命清高。

就這樣一個人，還敢肖想趙雪梨。

縱使他瞧不上趙雪梨，可好歹是淮北侯府里出來的，裴諫之一想到這窮書生對趙雪梨心思不純，心里就泛起了冷笑。

要參加二皇子府的客宴，他上平日里戴著的那些武現下都沒帶著，裴諫之視線在四周逡巡一番，郁地走到柳樹旁，折下一段略壯些的柳枝，跟了上去。

江翊之步履匆匆，似有幾分急迫，拐過一假山，便直直向著另一邊的白玉欄而去。

他在欄前朝昏暗湖面看了一眼，而後連厚重外衫都沒，也不顧此距離湖面多高，就翻過圍欄，跳了湖水中。

裴諫之心里莫名有些慌，他直覺不對，快步往那走去，一低頭，見到令自己幾乎呼吸驟停的一幕。

盡管此刻天昏暗，并不能看清逐漸沉水面的那位子面容樣貌，但是裴諫之還是過浮在水面的杏花和那方青裾認出了雪梨。

“該死！”

他面難看，立馬扔了柳枝，縱越過護欄，像一只迅捷的獵豹般了水。

站在金鑲玉竹前的宋晏辭遠遠見了，眉心一蹙，也往水下跳，轉瞬之間，便浮在水面，游向雪梨。

第19章 爭奪

二皇子府邸并非新建，而是由前朝末帝行宮擴建修而，明湖是府中最大一片湖泊，幽深不見底。昔年朝代更迭，湖里沉不尸，到了十幾年前翻修時，湖中水草已經被滋養得茂蔥郁。雖說擴建時里里外外都清理過，撈了尸骨，拔了水草，甚至每隔兩年就會如此來一遍，但這塊兒地得不行，只不過一年左右的功夫，又能郁郁青青起來。

湖水冰冷刺骨，像無數細小的針尖爭先恐後扎進趙雪梨的。盡管眼睛被刺得艱難忍，仍然費力睜著，生怕一旦閉上，便再也掀不開了。

的口腔、鼻腔、耳腔不

斷被湖水侵，水草在底下招招搖搖，像無數雙鬼手，要來拖拽。

腔腹部被灌大量的水，窒息如水般涌來，實在是太過難了，雪梨在水中下意識屏住呼吸，再次揮舞手臂，試圖掙這種狀態，但藏了棉的襦吸飽水後宛如鉛鑄，拽著再也浮不上去。

在嘈雜的水轟鳴中，岸邊那些碧綠绦被月模糊得像扭曲可怕的長蛇，雪梨不斷嗆著水，意識越發模糊，痛著眼想要看清那到底是蛇還是柳條，余卻忽然瞥見一道黑影朝自己涌來。

竭力一看，發現來人竟是宋晏辭。

他的面容在朦朧水下亦是模糊不清，但那雙冷淡譏誚的眼卻讓雪梨一下認出，原就涼得不行的心剎那間墜冰窟。

并不認為宋晏辭是來救自己的。

那有什麼是值得他現下就跳水中的？畢竟還未徹底斷氣。

電火石間，雪梨只想到了一點。

那便是的呼招來了他人，宋晏辭此時下水是迫不得已，佯裝救，但其實暗地里還是來弄死的。

雪梨昏昏沉沉著腦袋，心里又喜又懼。

有人來救自己了，在這之前，一定不能被宋晏辭抓到。

可宋晏辭水極好，轉眼間就近了，他朝雪梨出手，企圖拽住。

那雙大手蒼勁，有力，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瞧起來便貴不可言，可對于雪梨來說，這無異于是森可怖的鬼手。

驚懼地睜大眼，在瀕死之下，到了刺激，骨子里突然就再生了一力氣，雙腳猝然蹬了起來。

宋晏辭在水中不好施力，手指將將到的腳踝，就被蹬偏些許，膩的從手心轉瞬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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