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易這麼走進來，腳步聲都沒驚醒老侯爺。

傅知易也沒醒老侯爺的打算，反而撿了把離老侯爺不遠不近的椅子坐下，也半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還是外頭伺候的人進來倒茶的靜，驚醒了老侯爺。

老侯爺驀然驚醒，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睛有片刻的迷茫，不過很快就清醒了。

看著坐在下頭的傅知易，了臉：“你來了。”

傅知易起，恭恭敬敬的給老侯爺請了個安：“孫兒特來給祖父請安，謝祖父所賜。”

老侯爺擺擺手：“起來吧！”

一面吩咐人送濃茶上來提醒。

濃茶很快沏了上來，一盞茶半盞茶葉那種。

老侯爺一口下去了一半，苦得天靈蓋都快飛了出去。

人立刻就神了。

揮退了下人，屋里只剩下祖孫兩人。

老侯爺疲憊的了眉心，開口沒說別的，倒是直接說起了西北那邊的氣候，還有一些當地習俗和民風之類的。

說別的傅知易估計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說這個，傅知易倒是都聽進去了，畢竟他馬上就要去西北那邊了，能多了解一些，對他接下來的一應事務的開展都會是助力。

祖孫倆難得氣氛平和的一個說一個聽。

直到夕西斜，再也照不進屋了，老侯爺才代完。

看著老侯爺又喝了一口濃茶，苦得整個人都皺了，才開口：“祖父還有別的要代的沒有？”

老侯爺看了傅知易一眼，眼神銳利：“我若真還有別的代，你會聽？”

傅知易神不變，淡定道：“那就得看祖父代的是什麼了，祖父說出來，孫兒才好知道，是該聽，還是不該聽。”

老侯爺被噎住了。

頓了頓又開口：“我用你曾祖父當年的盔甲，武，還有那幾箱子藥和輿圖，還有二十幾個高手護衛，今日的提點，這些換你一個承諾，行不行？”

這是知道跟傅知易玩婉轉沒用了，索直來直去了。

傅知易十分果斷的搖頭拒絕：“當然不行！”

“你——”老侯爺氣結：“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承諾，你也能做到，為何不肯？”

傅知易微微一笑：“因為我不肯！用我們家老爺的話說，曾祖父當年留下的那些東西，不給我，也是留在庫房里發霉。”

“至于二十幾個高手護衛，既然到了我的邊，那自然就是我的人，祖父就算是想召回也不行！”

“那是我的人！我的吩咐，他們敢不聽？”老侯爺冷聲提醒。

傅知易笑了：“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傅家的未來在哪里，跟著誰才有前途。是跟著您這位頭發花白，行將就木的老侯爺有前途，還是跟我這個剛上任的西北道甘寧參政有前途？”

“您年紀大了，可他們還年輕，他們還想建功立業，還想宗耀祖，還想封蔭家人子。跟著您，也不過就是做個長隨，每個月得點月錢，一家子至死也不過是侯府的下人。”

“可是跟著孫兒，去西北他們就是我的心腹，會到重用。若能建功立業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給他們的比祖父您能給的，可多得多！”

“您覺得他們會選誰？”

最后一句語氣里的輕嘲就沒掩飾。

老侯爺臉漲得通紅，“你，你個逆孫，你這是大逆不道，忤逆不孝——”

傅知易輕挑眉：“孫兒不過實話實說罷了，祖父怎麼就急了？”

老侯爺深吸了幾口氣，鎮定下來，放了段和腔調：“易哥兒，祖父知道，你是個心的孩子。之前是我這個做祖父的偏心，對不住你，是祖父的不是。”

“可祖父也是為了傅家，為了侯府，不得不這樣做！你如今還年輕不明白，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理解祖父為何這麼做了——”

傅知易打斷了老侯爺的話：“祖父這些老調重彈就不必了！孫兒就算活到九十九，大約跟祖父也共不了，也理解不了祖父。”

“孫子家也沒有爵位基業要爭，自然也就做不出祖父這樣，用一個孫兒的一生去給另外一個孫兒做墊腳石的事。”

老侯爺的臉灰敗，“傅知明那般謀害與你，你最后都能救下杰哥兒。祖父雖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這麼些年，祖父對你的好，你就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嗎？”

傅知易眼神冰冷：“自然是記得的！記得無比清楚，祖父當初對孫兒的那些好，不就是為了讓孫兒心甘愿為大哥的墊腳石，為侯府所謂的百年基業鞠躬盡瘁死后而已嗎？或者也有一點點疚？不過那大概不重要吧！”

“祖父莫再說了，我對大哥不出手，不害他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若是惹急了孫兒，孫兒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了。祖父想來是不想知道的。”

老侯爺好半日，才從嚨里出了一句：“你真就這麼恨我？恨簡哥兒？當年是我的不是，可你這毒也解了，孩子也有了，如今你前途無量，早就超越了簡哥兒，將來甚至能超越侯府，你為何不輕輕放過？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脈啊！”

傅知易的眼神更冷了：“因為我解了毒，有了孩子，前途大好，所以一切傷害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嗎？”

“那毒是祖父您找人幫忙解的嗎？那前途是祖父您幫扶過的嗎？”

老侯爺啞口無言，辯無可辯。

“我能有今日，靠的不是祖父您！靠的是我自己，靠的是心疼我的蘭家大舅舅，靠得是我母親，靠的是我的妻子！若是沒有我自己和他們，大約我這一生，我們三房最后逃不過被您早就規劃好的命運吧？”

說道這里，傅知易突然笑了：“當初祖父您都能狠下心來，何不狠心到底呢？如今又這般作態，真是令人作嘔！”

老侯爺的臉一下子白得看不到一點。

傅知易起，彈了彈服上看不見的灰塵，慢悠悠的道：“如今我還能平和的站在這里，祖父您應該慶幸才是。寧平侯府如何，那是寧平侯和世子該考慮的事，與我何干？”

“至于我，您覺得族譜從孫兒這里單開一本，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