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小姐的日子清閑得，每天上一個多時辰課，讀些則、訓之類的書。

閑暇時不是刺繡，就在小花園子裏逛。

小姐出門參加宴飲的次數有限，輒一大群丫頭婆子跟著。

與其他姑娘們說話時，教養婆婆就站在不遠盯著，提醒小姐不可出格。

藥好，很快和二道院的小廝們混了，常托他們帶些蟈蟈籠子，泥人娃娃小姐，小姐稀罕得不得了。

閑來又去廚房，和管事悉後，一呆半天，學了一手做菜的手藝，甜食做的比外麵賣的還好。

一次家裏日常吃飯，上了道夫人吃的“蔥燒海參”。

夫人嚐了嚐放下筷子問，“這不是李媽媽的手藝，廚房添人手了？”

藥站起，福了福，“是奴婢做的，前兒夫人說過，小姐進補，海參溫和，適合兒家子，便跟著李媽媽學了，今日央了李媽媽讓我做一回，若是夫人不滿意，千萬別怪李媽媽。”

夫人笑道，“我就說味兒不一樣，海參燒得更鮮不說，澆也不是往日吃膩的味兒，你做事很上心。”

“娘你不知道，丫頭做的糕，比外頭稻彥齋的點心還好吃，兒給這糕取名芙蓉糕。”

“那咱們可都得嚐嚐。”

張大娘站在一邊湊趣道。

廚房送了芙蓉糕來，糕子是花朵的模樣，外皮晶瑩剔，澤由到白，口糯，咬開才吃得到裏頭酸甜的餡料。

“呀，這芙蓉糕真好看，都舍不得吃了。”

一個小丫頭驚奇地將一隻糕托在手心裏。

“餡兒倒不膩，也開胃，是什麽做的？”

夫人嚐了一口問。

“回夫人，是山楂和紅棗。”

藥笑得眼睛彎彎，很開心。

打這天起，藥便升了一等大丫頭，按胭脂的等級領月例。

時常想念娘親，沒有弟弟時，娘親待也很溫，幫紮小辮，裁裳。

可每想到那夜娘要把當牲口去換糧，就像有人用刀剜的心。

也明白再吃不上飯，一家子都要像鄰居一樣一個個死。

可是，若娘親拿換糧時能有多一點不舍和傷心，也能好些。

現在這每月一兩銀能換多糧，夠不夠家中度過荒呢？

夏天很快來了，藥已將常府上下了個，哪裏的磚是裂開的都知曉。

白日長了許多，小姐不讀四書五經，閑得慌加上天熱，整日懨懨的。

二道門的小廝雨墨伺候老爺的二公子，說二爺屋裏有好看的書，“二公子每看，都著了迷的。”

藥心想，若二公子喜歡，那小姐必定也，便央雨墨一本出來，拿五塊芙蓉糕來換它。

二人約了見麵時間、地點，雨墨真的給一本油布包著的本子。

打開來，書封上無字，扉頁上寫著——西廂記，書裏帶圖，有趣得。

寶貝地將書放進襟中，剛轉，便看到胭脂黑著臉站在不遠。

藥倒口冷氣，鎮定下來，若無其事迎上去行禮。

“和雨墨說什麽？”

板著臉問。

“二道門的小廝你來往，有事稟張大娘知道，需要什麽大娘會安排人買過來。”

“姐姐說的是。”

藥趕賠笑，“天氣炎熱，小姐幾日不想茶飯，剛才突然要稻彥齋的水晶棗糕，雨墨每日這時候出去采買，怕回了張大娘再過來他就走了，才直接來要了。”

胭脂板著臉點點頭，“小姐若淘氣，咱們隻有勸的份，萬不可助著。

這才是真為小姐好。”

訓了一回，又仔細打量藥，沒可疑之才離開。

藥心暗歎，胭脂明明才十四歲，老得像嫁過人的姑。

話本子給了小姐，可了不得，等巡夜的媽媽們走了，點上蠟燭去讀。

一本兩天就讀完了，藥也讀了，故事起起伏伏，公子佳人有趣得，看完還想看。

可哪有這樣便當的事兒，二公子房裏的書是有數的，話本子不多，上一本很明顯。

雨墨隻肯拿正經書，說什麽也不肯拿話本子。

“上回你同我說話，胭脂來問我說了什麽，我支吾過去了，真不敢再拿。”

藥不死心，追問這書哪來的，他說外麵賣書的地方多的是，可他整日伺候二爺不得空，無法去買。

且話本子在府裏是書。

“藥你別冒險，府裏爺們兒給抓了，訓一頓，再將小廝打頓板子。

小姐要被抓到，丫頭要倒大黴。

對了，千萬莫惹胭脂，比夫人還難說話。”

“會挨板子？

還是被賣掉？”

藥好奇問他。

雨墨撇著一邊角冷笑道，“你這丫頭真真天真，這種大宅門裏隻有買人的，哪會賣人？

輕的會攆出去，重的……”

他沒來及說，外院裏傳出喊他的聲音，他揮揮手逃命似的跑走了。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