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發來的省略號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
楊與舟也不好意思再糾纏, 他又給喬依發了條消息:【寶貝,有什麼事你和我說,打電話或者發消息都行。】
備注下方有短暫的“對方正在輸”出現, 快得幾乎看不見。
楊與舟度過了孤獨的一天。晚上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在失落了好一陣后決定拎著遠鏡上天臺看星星,結果發現天被罩著一層暗, 只有遙遠天際掛著一顆,他調好遠鏡再看, 灰的云將廣闊無垠的銀河遮擋完全, 看不到一顆星。
心愈發差了。
喬依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相反, 太講道理了。
要不是他做了讓很生氣的事, 不會這樣。
可楊與舟把他們的聊天記錄翻了又翻, 除了一周前他因為在片場差點和白芷吵起來,怕聽到他吵架, 所以主掛了一次電話外,他再沒及到喬依的雷區啊。怎麼就把喬依惹這樣了呢?
楊與舟百思不得其解。
他思索了好久, 最終打開了朋友圈。
半小時前,有人也發了一張夜空圖, 配文是:【今夜沒有星星。】
再一看備注, 楊與舟笑了。
他想都不想地開會話框,兩人上次聊天還停留在9月初, 當時陸征剛退伍回來,想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問他有沒有合適的, 最后他把親戚家那套以低價租給了陸征。
這會兒他連消息都沒發,直接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幾秒后接通,楊與舟笑著問:“出來吃燒烤嗎?”
陸征明顯一懵,但很快反應過來, “地點。”
“老地方。”
凌晨12:32。
楊與舟開車抵達學府街62號的“話燒烤店”,陸征已經坐在店里等,手邊放著一瓶開了的啤酒。
這里的生意仍舊好,哪怕是秋末的凌晨,外邊仍有人在聚會,木炭燃燒的煙霧通過大風扇吹向空中,烤的香味勾人的味蕾,老舊的燈牌上“”已經掉了下邊的“土”,只剩下個不算漢字的字。
陸征看到他之后,懶散地抬起胳膊,“這里。”
楊與舟落座以后先和他一樣要了瓶啤酒,在風中被吹冷的手,“點單了嗎?”
“點了五十個牛串,剩下的還沒點。”陸征的手指在酒瓶上轉,“最近不忙?”
他們兩個多月沒聯絡,但出來一起吃燒烤也沒有任何違和。
楊與舟簡單代了一下自己的近況,又詢問他。
他就用一句“還行”一筆帶過。
陸征是楊與舟高中時的學弟,兩人在籃球社里配合得默契,但后來楊與舟考去了蘇州,兩人的際不多,楊與舟放假回來以后偶爾會喊陸征打籃球,也或者突發奇想喊他出來吃飯。
像今晚這種況以前也發生過,不足為奇。
熱氣氤氳的燒烤店里,兩人坐在那兒閑聊,沒什麼特定主題,從球賽聊到近期新出的電影,楊與舟還講到了自己的規劃。
提到這個,楊與舟忽然說:“明年我結婚,你來當伴郎吧。”
陸征懵了兩秒,“我?”
“嗯。”楊與舟笑:“沒時間?”
“有的。”陸征說:“還有別人嗎?”
“還有我一個發小,他這會兒人在國外。”楊與舟和他杯,“圈子里的人不合適。”
至于他大學室友,大部分都結婚了,剩那一兩個沒結婚的,關系也一般。
大學忙著談去了,沒時間維系人際關系。
陸征應允下來。
“到時候的日期提前告訴我一下。”陸征叮囑:“我好準備。”
“沒問題。”楊與舟笑笑:“對了,你談了沒?”
陸征頓了幾秒:“結婚了。”
楊與舟:“?”
他本沒聽陸征有朋友啊。
九月份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是單,不過兩個多月,結婚了?
“閃婚?”楊與舟試探著問。
陸征點頭:“算吧。”
“你們這速度夠快的啊。”楊與舟哈哈大笑,“這樣也好,結婚后再談嘛,熱期長。不過我跟我朋友也快結婚了,我打算在我們八周年紀念日當天求婚,明年辦婚禮。”
“恭喜學長。”陸征朝他舉杯,“終于抱得人歸。”
陸征很早就知道楊與舟在大學時談了,這會兒聽到也沒什麼驚訝的,但楊與舟轉頭給他吐槽起了最近發生的事,說這圈子里多糟糕,想單純做個演員都不行,還講最近因為太忙得罪了朋友,也不知道朋友在鬧什麼脾氣,找陸征出主意。
結果陸征那雙清澈的眼睛盯著他,眼里只出一個訊息——你覺得我會懂?
楊與舟:“……”
最后楊與舟也懶得說,反倒問起了陸征的事兒,問他和家里關系怎麼樣了,陸征說就那樣。
他話,楊與舟習慣了。
不過喝到盡興時,楊與舟拍著他肩膀說:“阿征啊,你以前就好的,怎麼現在話這麼了?”
陸征的眸黯淡,“還好吧。”
“對,就這個態度。”楊與舟惋惜地說:“態度不一樣了。”
陸征沒說話,他的手指過眉心。
而楊與舟笑著回憶青春,“還記得高中的時候,那屆高一里就你最囂張,拿著一顆籃球到高三教室里找人,找到欺負你們班長的人一籃球就砸過去,著他腦袋過去,把他嚇得臉都白了。后來一直都張揚的,現在……”楊與舟頓了頓才講出評價語:“太佛系。”
楊與舟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竟然是人淡如。
陸征卻只笑笑:“長大了會變的。”
這笑里綿延著說不出的悲傷。
楊與舟盯著他許久沒說話,跟他又干了一杯,在喝完之后才自言自語似地說:“但我一直覺得陸征不會變。”
“什麼?”陸征沒聽清。
楊與舟擺手:“沒什麼,吃飽沒?”
“飽了。”陸征說。
最后是楊與舟去結的賬,陸征也沒和他客氣。
兩人在高中附近吃了頓燒烤,喝了幾杯酒,各自聊了聊生活,最后各自喊代駕回家。
這是他們都舒適的社距離——君子之。
所以當初陸征在回來以后沒找江靖,而是翻遍通訊錄找了楊與舟。
在回去的車上,陸征竟然做了個夢。
夢里是張揚的高中時代,他穿一件紅球,站在籃球場和高三學長1V1,在哨聲響的那瞬間,他一個飛跳籃球,隨后那球像是長在了他手心里一樣,耳邊是眾人的呼喊聲,宛若山呼海嘯。
他角勾起來,自信又恣意,腳一點,子飛躍而起,在空中停留兩秒,手腕往下一勾,籃球進籃網,手握住籃筐,全場沸騰尖。
爾后場景變幻,是他在馬場和那幫朋友賽馬,在圓臺上和人拼盡全力地格斗,背后的橫幅還寫著“第13屆青年格斗大賽”,在短暫的二十多年里,他好像做過很多事。
在陸家的那些年里,他活得很瀟灑,做了太多事。
等到車子的轟鳴聲停止,車響起代駕的聲音:“先生,到了。”
陸征才了眉心從夢魘中醒來。
短暫的一個夢讓他出了很多汗。
他一下車,風一吹瞬間清醒,回去以后怎麼也睡不著,家里靜悄悄的,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假寐,腦海里紛復雜,各式各樣的場景織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剛知道自己不是陸家親生的那一天晚上。
他什麼都沒說,只找了個天臺安靜地坐著,喝了兩罐啤酒,學著燃了一支煙,那煙味道太嗆,嗆得他直流淚。
許知恩半夜做噩夢驚醒,翻了個看到仍在睡的喬依,翻開手機看時間。
03:21。
無奈地嘆了口氣,摁摁太,無奈嘆氣,拿著手機去了衛生間,然后開始發呆。
剛才的夢里怪陸離,主要是邊站了兩個人,一個楊與舟,一個喬依,他們紛紛變異了怪,而許知恩站在那兒不知所措,最后甚至差點一掌拍在地上,幸好喬依替擋了一下,兩個怪就這麼打了起來。
許知恩洗手的時候還在想,一定是被這兩個人折磨瘋魔了。
連做夢都是他倆的事兒。
不過這個夢讓睡意全無,打開微信發現陸征在兩點多的時候給發了條語音過來,只有三秒。
把手機湊在耳邊聽,什麼聲音都沒有。
還以為是作除了問題,結果用不同姿勢反復試了幾次,都是一樣的效果,所以就是三秒的空白語音?
陸征怎麼了?
許知恩心疑,難道是小草莓出事了?
晚上還問過的啊,陸征說小草莓就是著涼,許醫生理過了,沒什麼大事,難道突然疾病突發去世,陸征不敢告訴?
許知恩越想越覺得糟糕,于是立刻給他撥了電話過去。
第一聲嘟聲結束,陸征那邊就接了起來,他聲音沙啞,從鼻腔里發出來的聲音:“嗯?”
低低的、沉沉的,帶著不可抗拒的魅力,聽得人耳朵發心發麻。
許知恩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陸征瞟了眼屏幕,幾乎是憑借本能在說話:“知知,怎麼了?”
許知恩:“……”
下意識吸了下腮幫子,然后立馬松開。
許知恩把手機遠離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恢復平靜問:“你給我發語音是什麼事?”
“嗯?”陸征尾音上揚:“有嗎?”
許知恩:“兩點多,你發了條空白的,是小草莓出事了嗎?”
“沒有。”陸征輕笑:“是我誤吧”
許知恩:“……好吧。”
深夜也沒什麼好聊的,許知恩打算結束這場對話,“打擾你了,你繼續睡。”
“我沒有睡。”陸征微醺,聲音更加有磁,他低笑著問:“你呢?做噩夢被嚇醒了嗎?還是認床?”
許知恩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你喝酒了?”
“嗯?”陸征仍是從鼻腔里發出上揚的一聲,隨后笑了。
他詫異的敏直覺,而許知恩腦海里還在想那句——做噩夢被嚇醒了嗎?還是認床?
詫異他的細心溫。
“是喝酒了嗎?”許知恩再問。
聽筒里安靜幾秒,夜好像在一瞬間通過呼吸聲聯結。
“知知。”陸征仰頭躺在沙發上閉上眼,聲音愈發沉:“知知,我喝酒了。”
許知恩屏住了呼吸,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陸征那沙啞的聲音繼續通過聽筒傳過來,“知知。”
許知恩:“……”
臉有些燥熱。
不就白天演場戲嗎?怎麼還認真起來一直喊呢?
可平常喬依也喊,怎麼就他喊得格外旖旎繾綣?
陸征在那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低笑:“知知,我喝酒了,所以我說什麼明天你都會忘記吧?”
許知恩:“嗯?”
幾秒后,陸征那帶著笑意的溫聲線傳來:“現在,此刻,我好想和你睡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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