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江陵把人帶回來, 又如此親昵，是人都看得出他什麼意思, 但是他這麼明正大，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唐家老爺子依舊沉了臉。

邊上的唐小小更是瞪大眼睛，一副既佩服萬分, 又擔心過頭的模樣。

老爺子沉聲：“你再說一遍。”

江陵忍不住笑了笑, 拉住梅疏遠的手：“我男朋友啊。”

老爺子黑著臉, 目落在兩人上, 給兩人施。然而，無論是江陵還是梅疏遠臉上的神都無甚變化, 江陵反而抬手了梅疏遠的臉。

梅疏遠微微避過江陵的鹹豬手, 江陵則詢問：“吶, 老爺子, 是不是他長的不夠好看, 所以你才不太滿意啊？但是他長的比較和我胃口，我不太想換啊。”

“……”

唐家老爺子被自己這個“孫”梗的一口，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棒打鴛鴦，就是心中不滿, 想要施施罷了。見自己“孫”這副模樣, 便朝著揮了揮手，板著臉說道：“行了, 我不想聽你說話了, 你一邊站著。”

“哦。”江陵向一邊退了一步, 順帶把梅疏遠推了出去，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梅疏遠彎了彎眉眼，聲線溫潤：“唐老先生。”

他安安穩穩站著，既不冒尖表態，也不畏不前，只是出適當的笑容，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心也平和了許多。

正是他這種態度，反而令人不出深淺來，卻容易讓人心生好。

而唐家老爺子記得，在吊燈掉落時，在一眾慌張的人面前，這個年輕人依舊是如今這般模樣。

唐家老爺子頓了頓，梅疏遠非常有眼的說道：“我姓梅，名疏遠。”

瞥了他一眼，唐家老爺子慢吞吞開口：“我這老房子，住了幾十年了，難免有損壞卻又沒有檢查出來的地方，先前吊燈砸下來時，你離得最近，碎片又不長眼，你沒傷到哪裡吧？”

“沒有……”

不等梅疏遠說完，老爺子便打斷：“若是傷到哪裡，盡管說，我不會不管家裡的客人，也不會出不起醫藥費。”

梅疏遠彎了彎眉眼，被打斷話也沒毫生氣，反而是靜靜等侯著，等待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老爺子沒打算給梅疏遠開口的機會，手指將宣紙攤平，一字一句：“只是，我不記得了我唐家的團圓飯，邀請一個外人了。”

“……”

梅疏遠是江陵喊來的，唐家老爺子的確沒他，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唐家老爺子眼中，的確是梅疏遠不請自來的。

他可以實話實說，把這件事推到江陵上，這件事本來就是江陵的主意，他多誠實啊。

但是架不住江陵現在是個一米八的“妹子”，還是唐家老爺子最欣賞的孫。

要是梅疏遠敢說這種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實話，唐家老爺子立刻會給梅疏遠打上“沒責任心”“沒擔當”“慫蛋”的標簽。

於是，梅疏遠溫聲回答：“疏遠為兩件事而來，一是聽說張先生在此，敬仰而來。”

唐家老爺子蹙眉，扯上好友，他瞬間給梅疏遠打上了“耍小聰明”“耍”等標簽。

梅疏遠微微抬眸，目含笑，張先生若有所察，目驚疑，兩人目對上時，張先生臉上多了幾分疑。

“二則是為了天心而來。”梅疏遠彎了彎角，神慎重，聲音溫，“我想照顧一輩子。”

這句話還算中聽，但是唐家老爺子目掃過江陵時，想起了自己這“孫”開頭那幾句話，“孫”一向來省心，這次卻讓他憋的慌。

於是，唐家老爺子在這小子上，打下“甜言語”“風流花心”的標簽。

反正不管梅疏遠多好，作為一個即將失去寶貝孫的爺爺，他都很痛心，即使他寶貝孫一米八……

“風流花心”這個標簽打了一半，唐家老爺子也準備趕人時，他的老戰友開口了。

“當時吊燈落下時，你不怕嗎？心裡頭一點兒驚慌都沒有？完全不擔心砸你頭頂嗎？”

唐家老爺子臉上出驚奇之。

張先生和唐家老爺子雖然是老戰友，多年故友，但是兩人走的路完全不同。

唐家老爺子早年什麼都幹過，後來經商發達了，張先生卻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親人去世之後，一個人與人流，唐家老爺子經常喊他吃飯，但是他也不會對別人多說話。

許多人很疑，唐家老爺子也太重了吧，這麼一個沒權沒勢的老朋友，有必要這麼著嗎？

但是早年時期，張先生暗地裡幫過唐家老爺子不忙。

這次團圓飯席上，除了唐家老爺子外，梅疏遠是唯一一個讓張先生開口之人。

梅疏遠搖頭，回答：“不會傷到我的，我心裡自然不怕。”

“為什麼？”張先生追問。

剛剛那句話讓唐家老爺子驚奇，現在便是驚異了。

梅疏遠垂眸，一如平常：“我看的很清楚。”

“那你看看我，你看到了什麼？”

張先生一民國長衫，端坐團之上，他年歲比唐家老爺子還大，看著卻年輕的多，面容幹枯生滿了皺紋，一雙眼睛卻神采奕奕，目不轉睛的盯著梅疏遠。

梅疏遠凝神過去，聲音輕如夢囈：“靈氣。”

張先生瞪大了眼睛，瓣了，半響，整個人跳了起來，臉頰通紅，圍著團轉圈：“你騙我，你騙我。我師父臨終前跟我說，我本沒有這個資質，我學了一輩子，永遠都是個半吊子。”

“我看的到的。”梅疏遠肯定。

江陵抬眸去，的確看到了張先生上微薄的靈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上有人帶靈氣，這微弱的靈力便像微風一樣漂浮在張先生旁。

像是即將消散的事，最後一點兒眷。

但是，那只是靈氣，而非靈力。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人能夠修煉，張先生本無法吸收靈氣，甚至看都看不到。

說到底，不過是老一輩對過去傳承的執念罷了。

梅疏遠手，向著張先生的方向微微抬手，微弱的靈力在梅疏遠指尖凝聚，他在這個世界，便最多能夠做到這一步罷了。

“先生？”梅疏遠喚道。

張先生盯著梅疏遠修長的手指，幾步上前，卻又在近停頓，最後巍巍的上梅疏遠的指尖。

靈力如同煙霧般消散，張先生臉上的慌之，卻盡皆消失。

“這就是靈力。”梅疏遠聲說道。

張先生睜大眼，盯著他：“我當不起這句先生，您我小張就行了。”

這麼大把年紀的人，還對著梅疏遠撒啊……

江陵在心中嘀咕。

下一刻，張先生朝著梅疏遠鞠躬：“梅先生，你可否指點我一場。”

還沒彎腰，便被梅疏遠攔了下來。

“你們這是……”唐家老爺子手指指著兩人，生生說不出話來了。

江陵瞧了瞧唐家老爺子的臉，又低頭擼上了袖子，看了看手表。

從唐家老爺子對梅疏遠說的第一句話起，到現在，過了三分半，但是梅疏遠把張先生收服了，等於說服了半個唐家老爺子。

江陵朝著梅疏遠挑眉。

心想，梅疏遠說十分鐘能夠說服唐家老爺子，果然不是假話。

.

時針指向十點，這個時候正是大晚上，然而現在這個時代，沒幾個年輕人睡這麼早，何況今晚還是中秋？

他們一個個洗漱一遍，洗去上的飯菜油鹽味，穿上舒適的服，便跟好友聚在天臺，吹風賞月，或跟看對眼的，去說說話聊聊天談談人生。

李晨軒剛出房間就被纏上了，對方這麼晚了，卻依舊畫著致的妝容，穿著恰到好的服，跟他來了一場偶遇。

偶遇之後便想跟他談人生……

李晨軒是為了唐小小來的，他還沒傻到在唐家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跟別的人談人生，他可以肯定，他今天談了，明天就該滾蛋，並且列唐家老爺子的黑名單了。

因此，對於送上門的人，李晨軒非常不耐煩，算是直接趕人了。

在他把對方甩在一邊時，他那個湊人頭的好友出現了，一竄出來就拉著他的手。

李晨軒不耐煩：“我沒興趣跟你一起去泡人。”

“我知道，你要去找你以前那個小人，對不對？”好友拉著他就走，“我知道唐小小在哪裡，我剛剛看到了。”

“一個人？”李晨軒打聽況。

“人比較多，男的的都有。”

李晨軒點了點頭。

“母老虎也在那裡。”

李晨軒瞬間心沉重，唐天心在那裡，他還追個線。

“唐老爺子也在那裡。”好友低聲音，“他們似乎在考母老虎那個男朋友，跟三.堂會審似得，我覺得你要是堅持追唐小小，以後也要三.堂會審一次，不如現在去見識見識，以後好想好應對方法。”

“……”

李晨軒心更沉重了。

到了目的地，李晨軒才發現是唐家的健房，唐家老爺子很注重鍛煉這一點，健房修的非常大，裡頭要什麼有什麼。

李晨軒掃視一眼，發現唐小小，唐天心姐妹都在，唐家老爺子、陳管家站在那裡不說話，除此之外，住宿一夜的人來了不。

就算是沒來的，也聽到消息，陸陸續續趕來。

李晨軒上去問好，唐小小抱住了母老虎的手臂，不理他。唐家老爺子也是一副答不理，心神不定的模樣。

想了想，李晨軒發現，自己沒看到梅疏遠和張先生。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見梅疏遠和張先生從兩個方向走過來。

兩人都換了一寬松的服。

張先生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裡，梅疏遠頭發卻散了。

李晨軒覺得母老虎的男朋友娘們唧唧的，什麼年代了，還留一頭長頭發，卻架不住梅疏遠生的好，仿佛真的從丹青古畫中走出來的人似得，留著長發沒有毫違和。

不人出驚歎的聲音。

大概是換了服的原因，長發散開，披散在肩頭，梅疏遠一只手握著發帶，另一只手去抓長發。

唐家那個“母老虎”瞧見了，很自然的上前，幫自己男朋友束發，臉上含著調侃之。

“你們說的指點，就是比劃一下拳頭啊。”

“嗯。”

梅疏遠微微歪頭，笑容溫：“這個世界，也只能這麼做了。”

“行吧，你好好幹。”

兩人站在一起，便是賞心悅目的場景。

這個時候，大家大概明白了，原來張先生要指點指點梅疏遠啊。

好友對著李晨軒低語：“我聽我爸爸說，這位張先生，可是會武的，真正的武，一個打十個都不在話下，你要不要去做一下抗打練習，省的以後被的找不著北。”

李晨軒嗤笑：“我還怕這個？”

“這種人最神了，你可千萬別小看他們。”

在李晨軒和好友炮，周圍議論紛紛時，張先生抬步上前，朝著梅疏遠行了一個晚輩禮，恭恭敬敬的開口：“梅先生，請。”

“張先生，你不用這樣……”

張先生擺手：“小張，真的，我小張吧。”

李晨軒：“……”

好友：“……”

“……”

在一片死寂中，不人倒了涼氣，懷疑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