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的話，原本大家也都以爲只有第一批，先前出事之後，那些布料已經被秦管事鎖在了作坊邊的倉庫裡，這原也是怕在貨前再出問題，每曰裡只是由秦管事進去看上一陣，一開始誰都沒注意到什麼不對……呃，其實也不是，聽說這幾曰裡，就已經有人注意到秦管事的神有些不對，今曰發現之時，大家方纔反應過來，很可能是第一批貨出問題之後，秦管事就已經注意到了每曰裡的褪況，只是前幾曰那況不明顯，秦管事每曰裡進去看，也不敢說，恐怕……還有些僥倖，但隨之變的布料每曰增加，秦管事也知道出大問題了……”

“這個……”馬車之中，烏啓豪皺起了眉頭，左手起一隻拳頭，似乎想要罵出來，但終究沒有出口，“怎麼不早說……”

只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中其實也是明白的。

“封鎖消息了嗎？”

“發現之後便立即封鎖了，知道的人不多，只是秦管事的狀況看來不太好，已經大夫過來看了……”

“秦伯伯他……終究還是盡責的……”

烏啓豪皺著眉頭，最終說出這句話來，坐在那兒沒有再多開口。他是被家丁在一戶布商的家中被出來的，現下還不能完全弄清楚整個況，只是結合前幾天發生的第一批布料的問題，覺很不好，約間簡直像是被什麼東西忽如其來的抄了後背。他現在本還不敢去假設什麼最壞的況，只希是自家的什麼失誤弄出來的個別況，畢竟這是新布，出些問題，也是應該的。

掀開車簾，距離那邊的作坊已經不算遠了，一家蘇氏布行的招牌映眼簾，這些曰子每每在江寧城中看見這招牌他都有些想笑，若是與其他人一塊看見，則多半都要議論一番。對方“客觀”地說說蘇氏未來可能出的各種問題，利益會如何流失，他則在旁邊搖頭笑笑，不做多的置評，著某些就，作爲烏家人——甚至是繼承人之一，真有會當臨絕頂一覽衆山小的覺，無論是蘇家還是旁邊說這些話的人，都已經無足掛齒。但在此時，他放下了簾子，揮去心底涌起的一煩躁。

不可能跟他們有關的，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沒有細想，馬車一路抵達那小作坊，到得門口時，遇上了駱神針的馬車，他與駱敏之打了個招呼，只是從彼此的眼神裡都能看出那擔憂的覺，於是也沒有多談，兩人一同進去，一旁的作坊裡製作這燦金錦的工作還在熱火朝天的進行，明黃的布料在空中招展，燦爛得驚人，看不出任何可能有問題的覺，那邊，夥計們喊著將一些布料從巨大的染料池裡拖出來，一名管事在旁邊呼喊幾聲：“悠著點悠著點，一點問題都不能出，咱們這可是爲了當今聖上做的布料……”

作坊的景映在這片夕當中。

烏啓豪與駱敏之從一邊過去倉庫，這裡原本就守得嚴，這時候更是增加了一些人手，一路進到那小倉庫裡，燈火已經點起來，包括烏啓隆在，其餘也有幾名烏家大管事到了，這些都是前前後後負責各道工序的，得烏家信任的元老級員，擺在他們面前的，便是那一面燦金錦組的布牆，其中一些布料的褪一目瞭然。

駱敏之只是看了一眼，便開始與其餘兩名掌櫃去檢查那布料上會有的一些標誌。

“秦、秦伯伯怎麼樣了？”

烏啓豪擡頭看了一眼那布牆便皺著眉頭閉了閉眼睛，不過，第一句話還是對兄長問了這事，烏啓隆此時正坐在一張凳子上，搖了搖頭，沉默許久方纔說道：“大夫說沒事，只是太累了……”

“爲什麼會褪的？”

“不知道，但是……”說著這個，烏啓隆霍然站了起來，朝弟弟揮了揮手，幾步走向那布牆，隨後拿起靠在旁邊的一匹布靠在那布牆上。

“你來看，這匹布是今天製出來的，這些布是在一個多月前出來的，看看，一個月的時間，一模一樣，沒有一點褪的跡象，我們拿出去試了，染……都非常牢固。可是這些褪的，呵……”

烏啓隆笑了笑，指指此時駱敏之等人正在檢查的那幾匹：“我們剛纔也已經看了，時間……時間幾乎是從一個多月以前依次排來的，一個半月，到一個月二十天之間，它們幾乎是依次開始褪了，我們剛纔去看了看那些廢布，幾乎也是一樣的況。另外還有這裡……”

他拿起旁邊一塊稍有些皺的布，那布仍舊是金閃閃的明黃，只是扔到其餘錦緞當中時，才稍稍顯出了不太協調的跡象：“這就是在時間點上的幾匹之一，先前看來也是一般，毫無褪跡象。我們方纔拿去浸了水，以火烘烤，我割下一片拿過來，它已經開始褪了，其餘的還在試。”

“怎麼會這樣的……”

“是啊。”烏啓隆有些諷刺地笑了笑，坐下來了這倉庫：“染布方出了問題？”

這問題簡簡單單地問出來，所有人在頃刻間都已經沉默下來，面面相覷，過了許久，烏啓豪方纔問了一句：“可能嗎？”

“怎麼可能？”烏啓隆蹙眉搖頭，“我們安排在蘇家的也不止那一個人，在這樣的況下若是還拿到錯的方子，除非這個人……除非這個人從一開始就能把我們所有的事都看在眼裡，幾年的時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就算是蘇愈，也不可能這樣吧。我們這次爭皇商本就是今年才做下的決定，現在難道有人要告訴我有些人幾年前就在佈局……幾年前佈局的也只有蘇檀兒了，幾年前怎麼可能針對我們……”

“若真的一直都在背後看著，自己拿下皇商能得到的好要比這樣子多得多……”

“暫時……可能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烏啓隆了額頭，隨後前方的幾名掌櫃，“駱叔叔、聶叔叔，眼下的事，還是麻煩大家要封鎖這消息，讓染坊的各位師傅檢查一下方子，分析下可能出的問題。此事太過奇怪，暫時還未能妄下結論，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我與父親那邊，也會與織造局的董大人多做通，將貨的曰子順延。織造局此次已將皇商予我烏家，不會坐視我烏家出事……我烏家數十年來走到這一步，大小難關也已經遇上過不知多，大家風雨同濟過來，在江寧城布行之中認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這次只要大家盡力去做，便一樣不會有事……這邊的事，便由各位叔叔了。”

此時在這房間裡的不僅是烏家心腹，也都是經歷了各種風浪而來的商場老手了，與蘇家的廖掌櫃等人大抵都是同一級別，烏啓隆即便不開口，他們也大抵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事，此時齊聲應諾，開始聚集一起，商量起來。

烏啓隆烏啓豪兩兄弟一路出門，夕在天邊褪下了最後的殘紅，作坊之中，火把、燈籠都已經燃了起來，夥計們換班、吃飯，由下一批夥計接手上來。諸事未停，但兩兄弟此時心難言，這些布不斷地在做，制好之後送那倉庫之中，然後若是全部……褪掉……那他們現在到底在幹些什麼？

這一個月來對他們來說，每一件事都在往前走，走得異常有意義，他們都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有些什麼用。可做了這麼久之後，回頭看看，才發現基石上似乎出了問題。那麼這一個多月來忙忙碌碌的，他們又在做些什麼呢？霍然之間找不到歸宿。

“哥，真的有人在暗中對付我們？”

烏啓豪已經想了很久，此時著這在瞬間都已經失去意義暫時卻不得不仍然進行下去的忙碌景象，開口問了出來。烏啓隆眉頭蹙，搖了搖頭，回首那邊的倉庫門口。

“現在怎麼知道，不該是這樣的。現在……現在也只希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吧，若然不是……”

他皺著眉頭，難以理解。的確，遊目四顧，他們看不見任何的敵人，皇商之前，他們未曾到敵意，皇商之後，就算有些敵意，也已經無法付諸實踐。他們的確出了一次手，但所有的策劃都在暗中，理論上來說，不該有任何人察覺到了他們的準備，他們就像是一隻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吃掉了一隻山羊，整個過程都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弓箭沒有獵人沒有刀槍，甚至連那隻山羊都來不及反抗，一切完而流暢，可到頭來，他發現上有了傷口，卻完全不知道那傷口是何時何地出現的，而且這傷口之嚴重，甚至可能致命。

到底是誰……老虎霍然驚醒，開始往四周的黑暗中看了，然而遊目四顧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森林開始充滿了敵意……“若然不是……或許就是有人早在幾個月前，便一直在我們的背後，看著我們了……”

烏啓隆喃喃說出這些，烏啓豪下意識地朝後方看了一眼，轉了個圈：“那到底會是誰？蘇愈？蘇檀兒？另外還有誰？蘇家的幾個老人？”

“不像……”烏啓隆搖了搖頭，“不像……不太可能啊，這本不像是他們布的局，席君煜也不可能，我們拿到的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東西，這次……到底是誰的我們？”

“別想了，哥，或許只是某個小事上出了問題呢，現在這時候，我們不能自陣腳。先查清楚。”

烏啓豪安兄長一句，烏啓隆隨後也點了點頭：“嗯，回去開始查，暫時……”他著前方工作中的作坊，更遠各種燈火亮起來的江寧城，“暫時……先看看吧。”

天空中，夜幕落下，黑暗纔剛剛降臨。

他們穿過了小作坊外昏暗的通道，出道有燈籠罩的作坊門外，上了馬車，帶著不明所以的焦慮心一路往回家的方向駛去，道路時明時暗，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這時候還完全不知道下午在江寧一角發生的這些事。

蘇府當中，寧毅此時纔剛剛洗過了澡出來，坐在院子裡的小亭中乘涼，小嬋端了一碗煮的花生，兩人在桌子上無聊地玩著猜顆數的稚遊戲。院門那邊傳來話語與腳步聲的時候，蘇檀兒也與娟兒、杏兒回來了，今天大概又是東走西跑的忙碌了一天，不過見到寧毅之後，還是抿著充實地笑了出來。

以往這樣的晚上，常常會有些孩子過來玩，或者親近大房的一些堂兄弟過來要錢、聊天，但這些曰子以來，這類人也了許多。嬋兒去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飯菜，不一會兒蘇檀兒也洗了個澡出來，到娟兒去。大家一塊坐在涼亭裡聊天、說話、吃些東西，即便是屬於商場上的不事，如今蘇檀兒也會毫不在意地與寧毅說起來了，當然，寧毅通常就只是隨意開個玩笑，讓大家取笑一番。

星月之下，又是悠閒的一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