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在這一刻徹底地消散了，周圍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隻有殘留的幾點螢火，在空中飄著。

蘇傾璃高挑的影在那裡緩緩形，最終落回了地上。

的神很是平靜，彷彿本沒有被剛才的景象所傷到。

但瞳底最深的那一抹哀痛，卻出賣了心中真正所想。

君慕淺沉默了一下，倏地輕笑：「王陛下好生厲害，竟然自己離了這往事重現。」

大約能猜出來，靈柩燈之所以能顯現出蘇傾璃以前經歷過的事，一定是讓這位聖元王重新進到了事之中。

而看到的畫麵，就是靈柩燈投給的。

蘇傾璃若是一直被困在往事裡麵，那麼這畫麵就會一直地變換下去。

但現在畫麵終止了，這就意味著蘇傾璃自己從靈柩燈中出來了。

如此說來，們也應該……

「轟——」的一聲，地麵了起來。

君慕淺眼前一花，再看時，已是那座堆滿了聖元傳家之的地下室了。

而那盞名為「靈柩」的燈，還在掌心之上放著，裡麵的火焰，此刻卻是已經滅了。

蘇傾璃就好生生地站在的對麵，不發一語，眉眼微微低垂著，良久，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既然都知道是往事重現了，為何還要沉浸在其中？」

「說得有理。」君慕淺看了一眼靈柩燈，眼眸瞇了瞇，「不過王陛下既然能擺得了靈柩燈的往事重現，說明神力一定不弱。」

就算沒有了燈芯，也沒有了幽冥鬼火，靈柩燈再怎麼說也是先天靈寶，若想真的困住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任人逃？

「哦——」聽到這句話，蘇傾璃想了一想，「朕其實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但這神力，朕若說是三朝第二，沒有人敢說是第一。」

的口吻很是淡然，但是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氣。

「這就難怪了。」君慕淺微微頷首，「此事也是因我而起，作為換，我可以替王陛下辦一件事。」

如果不是沒有提前認出來，這盞燈居然就是靈鷲山中出來的一件伴生先天靈寶靈柩燈，蘇傾璃也不會被重新捲到以往的事之中。

即便蘇傾璃說得這樣輕描淡寫，但君慕淺依舊清楚，這位聖元王絕對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好。

在靈柩燈中，隻是看了短短一瞬的畫麵。

但裡麵飛逝而過的時間，卻足有三年。

用三年的時間去一個人，那種深，本不是局外人能夠想象的。

在無意識中，窺探了蘇傾璃的一段過往，這就已經涉及到個人**了。

「沒什麼。」蘇傾璃垂眸淡淡，「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頓了頓，續道：「但既然你真的想誠心換，那麼朕也不好拂了你的想法。」

君慕淺挑了挑眉：「陛下但說無妨。」

靈柩燈已經到手，還不缺這麼一點時間。

「那就聽我把你不曾看到的事講完吧。」蘇傾璃飛快地看了一眼，微微仰起頭，「這人有時候將事憋在心裡太久，也是會壞的。」

多年過去了，沒有同任何人說過，在風家的那段日子。

包括已經死了的母皇，都隻字不提。

到並非是不敢，而是不願提起。

於，風家有歡有喜，但是到後來，卻發現這些歡喜都不過是一場紅塵幻夢。

今日靈柩燈讓這些事又重新地顯現了一遍，倒是也讓想起了不來。

「那便說吧。」君慕淺沒有拒絕，「如果說出來，能讓陛下更好一點。」

「好是早就好了。」蘇傾璃淡淡一笑，「因為我首先是聖元的王，其次纔是蘇傾璃。」

知道，是儲君，是終要繼承聖元王位的。

江山社稷，民生安康永遠都是第一，這一點，不會改變。

「現在我相信了，你真的是一位好王。」君慕淺桃花眸挑起，「聖元有你，是聖元的福。」

蘇傾璃這次沒言聲。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才輕聲開口：「我以前，一直不承認我有父親，因為他讓母皇傷心了很久。」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那並非他所願，而是被人所迫。」

君慕淺凝視著，細細聆聽。

「我的父親，是風家當時最出的一位嫡子，名喚……」蘇傾璃語氣一頓，似是有些艱難地才將那個名字說了出來，「風以漠。」

沒有幾個聖元皇族知道蘇傾璃另一半脈，竟是出自萬靈大陸的七大家族之一的風家，哪怕是跟上一代聖元王十分親近，幾乎形影不離的老宸王。

當年，聖元王朝皇權震，京都一片，可謂是聖元有史以來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有叛賊，外有仇敵。

人人都知道，聖元王隻有一位王夫，隻誕下了一位王。

所以，隻要除掉這位王，那麼就能斬斷聖元王的一切。

蘇傾璃立馬了眾矢之至，風雨飄搖之間，一個十幾歲的，本無法在當時風雲詭譎的京都活下去。

聖元王無奈之下，隻能求助風家，將蘇傾璃送到了萬靈。

然後自己決然返回，對付那些老一輩的叛賊，隻等一切平息，再將蘇傾璃接回來。

但是，聖元王沒有想到，這一別，再見時，差點就是生死之隔了。

蘇傾璃說，作為太，自然從小就見過不出的男子，可是也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風歸雪那樣的容與氣度了。

沒有任何保留地就上了他，當真是可以稱得上是洶湧盲目。

縱撲其中，但是依舊潰敗到底。

這場潰敗，恐怕是蘇傾璃一生之中的唯一了。

風惜微以一種溫的姿態，迫著蘇傾璃去比拚所謂的六藝。

而風歸雪，卻用更溫的作，將的手筋全部斷掉了。

手腕上的傷口，便是如此而來。

蘇傾璃是高傲的人，了便是了，這是自己的事。

無法強求，那就不強求了。

可是卻有人在一步步迫著，著一步步進深淵。

風惜微似乎是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有笑，隻是說，既然手出問題了，那麼隻能比拚別的才藝了。

風惜微款款而來，又款款而去，一舉一，都是風家嫡小姐的優雅風範。

這句話在君慕淺聽來，當這是極為可笑。

何為六藝？

六藝分為禮、樂、、、書、數，比的就是禮節、音樂，駕駛馬車的技、書法，以及五行生剋製化的運規律。

手都被斷了，能比的還有多？

樂不行，不可，不能，書不。

這六藝，還沒有開始比，就已經輸了四局了。

幾乎是不可能反敗為勝。

風惜微作為風家的嫡小姐，自然是六藝樣樣通。

但畢竟還是萬靈的人，最注重的還是靈修一道，哪裡能比得過從小被當做皇室繼承人培養起來的下一任聖元王蘇傾璃？

禮節一藝，風惜微本沒有能力和蘇傾璃相比，所以說，要先比「數」。

這一場比試，並不用手。

縱然是被著上場的，在蘇傾璃所到的教誨中，也萬萬沒有認輸這一個詞語。

生來為王，自然要贏得漂亮。

然而……

「比拚到一半的時候，我便看到風惜微的臉都白了。」蘇傾璃笑了一聲，口吻帶著幾分輕嘲，「那一張國天香的臉白得跟紙一樣，當真是讓人憐惜疼。」

君慕淺眼神微微一變，已然猜到了什麼：「但是你還是輸了，是麼？」

聞言，蘇傾璃點了點頭，微微勾，似乎很是愉悅：「是啊，我輸了，你猜這麼著？」

君慕淺沒言聲。

蘇傾璃淡淡道：「因為比拚到一半的時候，我說不出話來了。」

前一天，隻吃了一頓飯。

那頓飯，是風歸雪親手做的。

他來找道歉，神一如既往的溫潤和，完全看不出是他將手挑斷的。

這個男人，似乎真的是來溫暖時間的。

但等到春風過去，就什麼都沒了。

他說：「沒關係的，璃兒，我以後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蘇傾璃並不想聽這種話，為了不理風歸雪，便隻是吃飯。

後來，在風惜微的容越來越白，隨時將要昏倒的時候，的嗓子沒有聲音了。

仍然是隔著人群，蘇傾璃看到了那抹雪，和那雙碧綠的眸子，裡麵有著碧水在緩緩流著。

看似溫，但冷漠得可怕。

「在我不能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蘇傾璃的聲音很淡，彷彿隻是訴說著一件很普通的小事，「他瞭解我至深，知道我其實本不可能吃他做的飯的。」

「所以，他說了那些話，用一種間接的方式，讓我心甘願地吃了下去。」

話罷，微微一笑：「當然，不要說我當時不能開口，就算我說出來，又有誰會信呢？」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的眸一冷，向來含笑的桃花眸仿若被冰封了一般，寒意繚繞。

雖然並沒有接過風歸雪這個人，但是就從方纔的畫麵和蘇傾璃的隻字片語中也能看出來，風歸雪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存在。

風家上上下下，沒有人回去討厭這樣一個男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子，如此對待了一個他至深的。

他怎麼有權利這麼做？

不沒什麼，可是以的名義去傷害，實在是讓人難以接。

「那麼剩下的『禮』呢？」君慕淺冷笑連連，「總不會直接把你殺了吧？」

「風家的人可不敢殺我。」聞言，蘇傾璃搖了搖頭，「雖然他們不懼我母皇，但是我母皇手中確實有東西可是讓他們畏懼。」

「不過，倒也同殺了沒有什麼區別。」

君慕淺微微瞇眸。

蘇傾璃背著雙手：「因為風惜微出事了。」

就在比拚「禮」的前一天，風惜微的院子著火了。

由於是在半夜發生的事，風家的人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等到將大火撲滅，救出風惜微的時候，上已經有了多燒傷，昏了過去。

君慕淺想了想，眼眸涼了涼：「風惜微說那火是你放的？」

「這倒沒有。」蘇傾璃搖了搖頭，「不過，倒是哭了很久，說上的這些燒傷要治不好了。」

「姑孃家的上若是留下了疤痕，是會很難看的，不想這樣。」

君慕淺輕哂：「可真敢說這種話。」

誠然，若是放在華胥大陸，可能那些醫師們真的無法做到將燒傷祛除。

但那可是萬靈啊！

風家作為七大家族之一，坐擁天才地寶無數，隨便拿出一樣來，就可以讓風惜微恢復正常，甚至更勝從前。

「是啊，很假的話，但是有人信就足夠了。」蘇傾璃輕聲嘆氣，「很不巧，這火，確實燒到了我的上。」

那個信的人，便是風歸雪。

風惜微對他說，需要有人給割皮，才能治好上的燒傷。

但是醫師也說了，這割皮的人，必須是風家的嫡係脈，如果是旁人，就會發生排斥，傷也好不了。

自然，這個人選就落在了蘇傾璃的頭上。

雖然風以漠已死，也隻有蘇傾璃這一個子嗣，所以再怎麼不被承認，也終究是風家的嫡係。

隻不過這個嫡係，地位還沒有旁係高。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驀然抬頭，微微有些不可思議，口道：「你上的那些疤痕……」

「不錯。」蘇傾璃頷首，「還是他，親手將我的皮割了下來，去救風惜微。」

不是沒有想過要反抗，但是在風家當真是如履薄冰，當風歸雪也站在的對立麵時，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恍惚之中，蘇傾璃又回想起了那一刻。

那個雪男子流著淚，低聲安：「璃兒，忍一忍，不痛的。」

「醜也沒關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溫的話語，卻不啻於一把刀劍狠狠地捅了心臟之中。

真的不痛嗎？

蘇傾璃想，可能是太弱了，因為痛得快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