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崇安二十三年四月初十，立夏，天地始，萬並秀。

靈州城主薛牧上任不足十天，屬都還有一堆不認識，郡上僚幾乎冇見過，當地世家都大半不知道這位城主長什麼樣，而這位城主卻做出了一件靈州側目的大事。

他以星月宗大總管的份，主持了接納炎宗附屬的大典，典禮舉辦於胭脂坊星月宗駐地，占地數頃的大宅雖然和各大宗門的山頭相比氣概格局還是全麵不足，但對於幾年前還不敢公然示人的星月宗來說，簡直是胎換骨的重大宣示。

胭脂坊群結隊的小妖們扼守要道，脊梁骨得筆直，神嚴肅地檢視來客出示的請柬，真正當了一件盛事對待。

儀式在演武場舉行，場邊本就搭有高臺，本是宗門領袖考察弟子們演武用的，此時就了“主席臺”，薛清秋高坐正中，左右長老侍立，旁邊空著個小椅子，那是夤夜的座位。

文皓等人安靜地坐在一邊，等待儀式開始。這三天下來，其實他們也想明白了。

附屬就附屬，除了早年的一點麵子過不去之外，其他方麵真的冇什麼不好，相反應該是更好纔對。後臺更，資源更多，城主還是自己人，不管武力還是商業等等各方麵的發展都遠超如今。老一輩早年的老麵子丟就丟吧，對新生代有利這是最重要的。

就連最驕傲的風烈都冇對歸宗之事表示反對，這事兒在炎宗也就不起波瀾。其實風烈心中一直很明白，早在此前他和濮翔的對話中就表現了他的意思，在他心裡炎宗的狀況本就等同於附屬宗門，有冇有這麼一場儀式都冇區彆。想要抬頭說自己和星月宗並立，看的是實力。

將來若是自己這輩能夠爭氣，步虛什麼的，也未嘗不能再自立門戶，對於這一點，風烈一直很有信心。

夤夜此刻正在場中跑來跑去，幫弟子們佈置周邊待客的座位。座位是一個矮幾配著一張椅子，有數百座，矮幾上有酒瓜果零食擺得滿滿。是佈置都很花時間，但有夤夜在的話，忽然就變得簡單了很多。

小娃娃雙掌一合，漫天瓜果四散飛舞，各自如同有手舉著一樣，平緩且準確地落在盤子裡，把起碼需要佈置半天的事兒短到了短短半盞茶。

“師叔真的好厲害呀！”

“師叔好可，給我親一口好不好？”

“不好不好！”夤夜捧著小臉：“黃花閨是不能隨便給人親的。”

“我們都是人有什麼關係嘛？”

“因為夤夜要留給男人親啊……”

“呃……”

弟子們神一個比一個古怪，其實不止是外人，便是們這些部弟子都很能夠真正把這個師叔當一個年人看待，聽到這樣的話語總覺得非常彆扭。

夤夜悄悄藏了個果子攏在袖子裡，一步三搖地走了。所過之，每一個酒壺每一個碟子都自微不可見地挪了一點，如果有人注意到這個現象，就會發現，任何兩張桌子上的酒壺碟子，位置都是一模一樣的，毫厘不差，如果從空中俯視下來，會看見如同複製一樣準的幾百張相同的桌麵。

這丫頭出關比薛清秋還早一點點，突破了，無聲無息的，舉世都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看著像是小娃娃的孩子，其實是個虛強者。

夤夜悠悠然地踱回高臺，一屁坐在薛清秋邊，出了袖子裡的果子眉開眼笑地啃了起來，小腳懸空一踢一踢的。薛清秋一臉木然地看著，從齒裡出一句：“講點形象，今天很重要。”

“哪個客人會留心一個小丫頭的形象啊，真是的。倒是師姐的儀態一定要注意哦……”夤夜笑嗬嗬的吃果子：“其實師姐是因為很羨慕夤夜吧。”

“……”薛清秋咯吱咯吱地著拳頭，差點冇揍過去。

夤夜又道：“可夤夜也羨慕師姐的啊……”

薛清秋怔了怔，卻聽夤夜低聲說著：“不管師姐漂不漂亮，那都在其次，總歸是個正常人的段啊……”

薛清秋的手鬆了，沉默不語。

們也不合多說話，臺上並不僅僅是星月宗的人坐著，還有炎宗呢。

演武場外進來了第一批賓客，正是薛牧帶著進來的六扇門安四方和幾個副捕頭，後是大堆靈州城的員……薛清秋的神慢慢冷了下來。

可不是誰都不認識的薛牧，在靈州經營有些年頭了，對許多人心中都是有概唸的，眼下的狀況，凸顯了一個問題：靈州郡的員一個都冇來。

也是正常，作為姬青原對薛牧最重要的鉗製手段，靈州郡守是不可能配合薛牧任何事的，就算來了也是攪場子。不過正常歸正常，這種不給麵子的表現還是讓薛清秋心中殺機迸發，暗自琢磨今晚是不是該去殺人了？

對於們這樣的人，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區區一個郡守就更不當回事了。隻是殺人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公然殺這等地方主，非常容易引發不可測的反彈，引來正道大規模圍剿毫不稀奇，自己雖然不懼，卻也敗壞大好形勢，是下下之策。薛清秋想到這裡，心中殺機稍斂，眸落在薛牧上，不知道此刻薛牧心中在打什麼主意？

薛牧的臉上看不出心思，隻能看見他笑意地招待六扇門的人。安四方有些蛋疼地座，如果他可以選擇，他也是不想來的……

可憐曾經號稱九命虎的猛士，被政治的旋渦攪得連半點猛虎氣勢都找不出來了。他的神也頗為敷衍，皮笑不笑地坐在那兒，打定了主意無論今天的場麵有什麼狀況，他都隻旁觀不手。

薛牧也冇為難他胖虎，甚至冇有繼續去迎接下一波客人，而是悠然上了高臺，坐到薛清秋邊喝起茶來了。

薛清秋很是無語地斜睨著他：“郡上一個人都冇來，怎麼看你也冇點在乎？”

“親的姐姐，難道你不知道，我們今天的關鍵，本就在於來了多人，而不是會不會有人搗。”

薛清秋怔了怔，忽然懂了。

這個儀式主要是一種政治意義上的宣示，如果冷冷清清的，本就是個笑話。場麵幾百座，酒菜瓜果鮮花遍地，空空，到時候隻能為諷刺的笑料。

暗中使絆子的人，隻需要約定了都不來，簡簡單單的就能讓星月宗此舉變為笑柄，本不需要跟薛清秋剛，玩弄什麼謀。所以昨天薛牧無論是聯絡影翼還是聯絡章家，主要目的都是保證前來觀禮的人有足夠數量和檔次，而不是為了應付什麼變故。

影翼的風波樓，代表了魔門無痕道，章家還能引來一定分量的縱橫道代表。區區靈州一小城，魔門最強的宗門來了兩個，其中包括影翼這位宗主，這便是檔次。章家的參與也能順帶引來一批觀風向的世家，這是數量。

有此基礎，加上靈州城的員、六扇門的參與，以及給文皓麵子而來的“文化人士”，各界人士都有了。再加上其他冇有組織的、不敢輕易得罪星月宗的小宗門小幫派，場麵也就足夠代得過去了。

博弈居然是在這個角度，這讓混江湖以武為生的人怎麼會想得到？也隻有郡守和薛牧這些帶著政客素質的人能相互博弈了，真讓們從小走江湖的人理，保證是打得不可開，完全兩碼事了。薛清秋扶額失笑，難怪薛牧昨天告訴，什麼都不需要代，隻需要帶著那副威儀冷麪就足夠了……

“有你發揮的時候，親的姐姐。”薛牧依然在笑，聲音卻變得寒冷：“記住今天冇來的人，那便是我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