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梁淺從雲霄院離開時，已經是戌時，天暗沉，霧氣漸起，映襯著走廊的燈，萬朦朧。

蘇梁淺並沒有玉蘭苑，按照原先答應了沈五夫人的，去雲衫院找沈琦善。

雲杉院，四寂無聲，靜悄悄的彷彿大家都歇下了。

一路暢通無阻。

守在沈琦善門口的，是的大丫鬟之一落兒。

落兒顯然沒想到蘇梁淺會在這時候來，先是愣了愣，隨後迎了上去，朝著蘇梁淺服了服，見看向沈琦善的屋子，垂著的眼神躲閃，在蘇梁淺開口前解釋道：“表小姐來的真是不巧，小姐子不適，剛歇下了。”

蘇梁淺看了落兒一眼，那眼神，輕如鴻羽，不帶重量，落兒不敢對視，腦袋垂的更低。

“若是病了，我更得進去瞧瞧，關心關心了。”

蘇梁淺繞過落兒，就要進去，落兒心虛，嚇了一跳，就要去攔蘇梁淺，被秋靈纏住。

蘇梁淺進屋後，直奔大床，開垂落的簾帳，床上的被子是鋪開的，裡麵拱起，像是睡了個人。

落兒心急火燎沖了進來，見蘇梁淺站在床邊，並沒有掀開被子，抱著最後一希阻止道：“小姐——”

不待說完，蘇梁淺低下子，抬手，一把將被子掀開，那個拱著的被子，裡麵是疊的枕頭，落兒一下沒了話。

蘇梁淺轉，直視落兒，“你家小姐去哪裡了？”

落兒臉雪白，咬著的都在發抖，沒有說話。

“要我著人將老夫人和五夫人請來嗎？”

落兒嚇得跪在地上，“奴——奴婢也不知道啊。”

蘇梁淺眉心是微擰著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可以不將事捅到老夫人和五夫人那裡，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落兒點頭，嚇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家小姐出去見什麼人？這樣多久了？最近有什麼異常？”

蘇梁淺抿著，臉微微的繃著，極威懾力。

落兒還在掉眼淚，似是在思索蘇梁淺的話，片刻後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出去見——見的是什麼人，這——這樣已經有段時間了，我和采兒都勸——勸過，——”

落兒擰著眉，一副也不知道怎麼說的表，跪著走到了蘇梁淺麵前，請求道：“表小姐，您最有辦法了，小姐也聽的進去您的話，您可得好好勸勸，別讓被騙——騙了。”

蘇梁淺看了眼落兒滴在手上的眼淚，再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讓站了起來，“怎麼瞞著眾人沒被發現，出去回來的？”

落兒遲疑著沒回，秋靈上前拍了拍的手道：“你這樣瞞，不是幫你家小姐，而是害了。”

落兒囁嚅著道：“西生院那個方向，有個可以鉆人出去的狗。”

“你家小姐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快了。”

蘇梁淺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在這裡等，你出去繼續守著。”

落兒道了是，轉離開，低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蘇梁淺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終於聽到了外麵傳來的靜，沒一會，沈琦善從外麵走了進來。

許是因為鉆狗進來的，頭發有些些的，上的裳也是，皺皺的，卻是麵若霞飛，眼睛發亮，滿麵春風，想也知道剛去見的是什麼人。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今生，蘇梁淺還是第一次見沈琦善如此神采飛揚，整個人都在發，散發著繾綣的甜。

沈琦善看到在小桌上坐著的蘇梁淺，臉上的笑，一下凝住，扭頭責備的瞪了落兒一眼。

落兒從進屋後，就一直低垂著腦袋，見沈琦善朝看去，歪著頭，不敢看。

不但沒告訴沈琦善蘇梁淺在屋子裡等的事，還說了很多不該說不能說的話。

“是我不讓落兒說的，表姐不要怪。”

沈琦善雖然比蘇梁淺年長幾歲，是的表姐，但對蘇梁淺，卻如待長輩般，又敬又畏又佩服，尤其是這會覺得自己做錯事心虛的時，更有些犯慫。

“你們都下去吧。”

蘇梁淺的目落在隨同沈琦善一起出去的采兒上，緩緩開口道。

“這麼晚了，表妹你怎麼會來？”

“我明天就要回去，難得來外祖家一趟，自然是要找表姐說說話的，表姐這麼晚回來，又這麼個樣子，見誰了？”

蘇梁淺並沒有將沈五夫人和說的話，告訴沈琦善。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讓表姐這樣向知禮的人，鉆狗出去，也要見一麵？”

蘇梁淺臉上無笑，口氣也是那種極正經的，完全不是姐妹間輕鬆的調笑。

沈琦善聽到狗二字，臉都變了，心中明白，在自己回來之前，蘇梁淺已經從落兒口中，將知道的，都問出來了。

“是個男人？”

蘇梁淺雖是在問，口氣卻是肯定的。

沈琦善沉默無言，預設。

蘇梁淺眉心都是微擰著的，“表姐這個年紀，完全可以婚配，他若是真對你有心，不敢他有什麼顧忌顧慮，都該找個人，明正大的上沈家提親，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份，而不是讓你夜裡這樣的和他出去私會，這種毫無責任的男人，你——”

“他不是你說的那種沒責任的男人！”

沈琦善大聲替自己的心上人辯解，這份維護，更讓蘇梁淺生氣。

“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一旦被發現，你的名聲就全毀了，還有沈府的麵！他要疼惜尊重你，就不會讓你和你的家族，冒這樣的風險！”

“這是我的意思！”

沈琦善一臉認真，繼續道：“他說過讓人來家中提親，是我不同意拒絕了，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表姐，你還記得我在季家醉酒那日回來，你在路上是怎麼勸我的嗎？你雖然沒有婚約，但也是未出閣的子，還是沈府的兒，若是被撞破，結果絕對不隻是被人說閑話那麼簡單？你知道你和沈府需要承和麪對的是什麼嗎？”

蘇梁淺一字一句，也有些著急。

“不要說他家裡會不會同意，就算同意，我們家也不會同意的！”

沈琦善的口氣，相當篤定。

“為什麼會不——”

蘇梁淺想要反問沈琦善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現在闔家上下都掛念的婚事，若是有人上門提親，還是喜歡，和兩相悅的人，縱使家世差一些，也不會有很大的阻力，但沈琦善卻是全然沒什麼希的肯定口氣。

所以，不僅僅是家世那麼簡單。

電火石間，蘇梁淺忽然想到上次去蕭家時，沈琦善的異常，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很是不好的預，看著沈琦善那張同樣有些發白的臉，並不是很確定的問道：“是蕭家的人？”

沈琦善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蘇梁淺，那疑著是怎麼猜出來的樣子，讓蘇梁淺明白，自己猜對了。

“誰？”

蘇梁淺下意識的接著問道，沈琦善囁嚅著的哆嗦，卻說不出話來。

蘇梁淺在排除了蕭有後，問道：“蕭家二公子蕭憑？”

沈琦善手撐著桌，在蘇梁淺側坐下，喃喃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中了，蘇梁淺心裡卻沉甸甸的，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冰冷的眸，凝著黑雲。

沈琦善心裡越發絕起來，臉上眼眸的亮彩，消失無蹤。

“他年有為，聽說皇室的公主都有對他有意的，他父母本就不會同意，就算他說服他父母退讓了，祖母呢？是你死對頭的侄子，不單單是蘇家的夫人，還有整個蕭家，你們始終在敵對的關繫上，祖母那麼疼你，事事以你為先，本就不會考慮，不會考慮我的！”

“蕭家二爺也不是糊塗的人，你們既然彼此都知道不可能，不快刀斬麻，還見麵，拖拖遝遝的做什麼？”

沒有預想中的安鼓勵，蘇梁淺的口氣，比沈琦善想象的還要冷，讓這段時間積的對蘇梁淺的不滿，一下發了出來。

“為什麼？你知道嗎？當年荊國公府出事，是他陪我度過那段最難熬的時，他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這些年，我遲遲未嫁，就是因為他。我也沒想到他是蕭家的人，還是蕭侯爺最看重的兒子，我不是沒有掙紮過，但我是人啊，有有，我做不到你那麼冷靜無，也做不到你那麼灑！”

沈琦善看著蘇梁淺，話語間著濃濃的怨氣。

“我是公爺的孫，他是侯爺的兒子，但現在，荊國公府今非昔比，我和他也算是門當戶對的，憑他不但家世好，自己也有本事，人品也好，我母親一心盼著我比大姐嫁得好，肯定是不會反對的，但我母親同意有什麼用，家裡真正做主的一直都是祖母！”

“雖然祖母由著我母親折騰，但祖母要反對的事，我母親本就無計可施，都是因為你，你一個子，不好好的相夫教子，對付這個對付那個，你是要和全天下的人為敵嗎？”

“沈琦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蘇梁淺忍著給沈琦善一掌的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眉目，尤其是氣勢，都是冷的，看著沈琦善，滿是對這種不可理喻想法的失。

“你沒去過蕭家嗎？上次去蕭家發生的事，你這麼快就都忘了嗎？祖母是不會同意的，但在你眼裡，不同意，就隻是因為我嗎？你自己什麼子，你不清楚嗎？蕭夫人，蕭意珍，哪個是你能應對的了的？你指蕭憑保護你，他怎麼保護你，那兩個人，是他的母親妹妹，妻子能換，至親是取代不了的，他因為你長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你覺得這樣的，能維持持續多久？”

沈琦善咬著不說話，雖有擔心，卻依舊是一副倔強不知悔悟的模樣。

“好好好，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蕭憑對你始終如初，但他常年不在家中，鞭長莫及，縱是想護你也護不住，你要嫁到蕭家，日子隻會比大姐還要艱難！”

沈琦善沒有說話，看著蘇梁淺，眼圈很快變的紅紅的，有眼淚流了出來。

蘇梁淺見這個樣子，覺得好像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忽然想到自己來沈家告訴沈老夫人要嫁給夜傅銘，沈老夫人當時就像現在對沈琦善這樣苦口婆心，一瞬間好像明白了的心。

但也僅僅隻是會而已，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對沈琦善的關心憂心，遠不及沈老夫人對的。

“表姐，長痛不如短痛。婚姻大事，尤其是對子，他的家庭，比他嫁的那個人還要重要些。”

蕭憑和夜傅銘不同，他的個人能力人品，蘇梁淺沒什麼可質疑的，但他是蕭家的人，沈琦善要嫁給他，那絕對就是不幸的開端。

坐著的沈琦善，抬著水汪汪的淚眼，看向蘇梁淺，“我不是表妹，我也沒有你的野心和本事，我就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嫁了，生兒育，過完這一生。你想讓祖父他們沉冤昭雪，你想做的這件事，和我嫁給憑並不矛盾，而且我若是嫁給他，你還能多個人幫忙。”

“淺兒，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你放下和你府上的夫人還有嫡妹的恩怨好不好？為什麼你一定要和們作對呢，隻要你們握手言和，一切問題就都能夠迎刃而解了，還有祖母那裡，祖母最心疼你，你說一句話，比別人說十句百句都管用，你替我說說好話，也幫憑說幾句好話，如果祖母肯出麵，蕭家那邊，肯定不會不給這個麵子的！”

“讓外祖母替你出麵，隻為你能順利嫁到沈家？”

蘇梁淺看著近乎哀求的沈琦善，已經不是想打沈琦善了，而是想給自己兩掌。

不經歷不知道，一經歷嚇一跳，原來，上輩子的自己，這麼欠。

現在的沈琦善，就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執迷不悟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