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的房子是真大。

如路人所說，張燈結綵，遠遠路過都知道這家要辦喜事。

程卿和周恆毫不遲疑的就進了崔府，大搖大擺的樣子，彷彿真是崔老爺失在外的兩個兒子回來了，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崔鵬也拿出了極高的規格招待二人，特別是周恆一進門，崔家下人們一口一個「姑爺」十分親熱。

「四郎執拗，一步都不肯離開家父養病的房間，你們若要見他，也隻能……唉，兩位來得正好，勸勸四郎吧，難道我這個做大哥的不知『孝順』二字怎麼寫？父親的病重要，整個崔家同樣重要，我們若不齊心，別人趁著父親病重就會攻擊崔家。」

到了崔府，大爺崔鵬說話彷彿更沒了顧慮，和程卿、周恆推心置腹。

程卿點頭，「我和周兄這就去勸勸崔彥，崔家若有麻煩，他也是崔家兒子，怎好讓大爺一個人忙前忙後呢？他真是糊塗，早點把舉人份拿出來，我和周兄幫不上忙，還有許多同窗，還有鄉試的同年，哪個不能搭把手呢！大爺放心，我一會兒見了他，一定狠狠罵他一頓，將他罵醒！」

崔鵬的眼角輕輕了一下。

這個程解元年紀不大，卻很難打道，讓崔鵬想起了那些和崔家有生意往來的大商賈。

說話綿裡藏針，是在告誡他，不要擅自崔彥，崔彥一個舉人，卻有盤錯節的同窗、同年？

「兩位請跟我來。」

崔鵬無意和程卿多說，要論口舌功夫，他未必是這位年輕解元的對手，那就多說無益。

程卿和周恆被崔鵬領著，到了正院崔老爺的住所。

程卿一路暗暗打量，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崔彥在崔家的行應該是自由的。

那崔彥為什麼要一直守著崔老爺呢？

生病了就該去請大夫，崔彥又不會治病。

嘎吱。

正院的房門被開啟了。

一個花瓶扔了出來砸向崔鵬，崔鵬趕往旁邊一跳。

「你這個孽子，還敢出現，你要敢踏進正房一步，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這不是崔彥的聲音，而是一位婦人。

咬牙切齒的怒罵，言語間是恨了崔鵬。

崔鵬躲過花瓶，一臉歉意：「剛才忘記說了，四郎要親自為父親侍疾，母親又不是放心四郎……母親對我有些誤會，我就不進去了。」

原來罵人的是崔太太。

程卿瞭然，「大爺多擔待，崔伯父病重，伯母也是非常擔心，脾氣肯定急了些。」

崔彥和崔太太都在正院，崔鵬反而能自由活，程卿現在懷疑崔鵬把崔彥母子一起了。

那崔鵬把和周恆引來是想一起起來？

崔鵬沒這個膽子！

五老爺借給的二十個家丁，隻有幾個跟在後，大半都等在崔家外麵，若沒見出去，事就比較好玩了。

程卿這一說話，正院的人自然聽見了靜。

「程卿？」

是崔彥的聲音。

「是我，還有周恆也來了！我們可以來看看伯父嗎？」

崔彥彷彿笑了笑。

「進來吧，沒人攔著你們。」

崔鵬拱拱手，示意不能陪程卿和周恆進去，然後自己轉就走了。

過門不，竟沒說要去看看病重的崔老爺，似乎真的被崔太太扔的花瓶嚇著了，難怪崔太太罵崔鵬是孽子。

真要孝順，別說一個花瓶，就是過刀山火海都要去親爹病床前請安啊！

程卿和周恆進了門，隻有親眼看見，才明白崔彥為什麼隻出聲不麵。

崔彥現在行不良！

他連外袍都沒穿，就穿了裡和子，右用木板固定著，還纏了一層層的布條。

程卿眼神一沉，周恆已口而出：

「崔彥，你的……」

崔彥咧一笑，「無事，就是摔斷了，請大夫來看過，傷筋骨一百天，好好養一養，應該瘸不了。」

崔彥說的輕描淡寫。

屋裡一位通錦緞的滿頭珠翠的婦人卻掩麵而哭。

這位就是崔彥的母親，崔老爺的正妻崔太太了。

崔彥半靠在床上，床上還躺著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眼珠子能轉，看見程卿和周恆來了，嚨嗬嗬作響，偏偏手腳都不能彈——這人和沒減前的崔彥好像，應該就是崔老爺。

「伯父，伯母！」

沒想到在這種況下見到崔彥的父母，真是讓程卿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崔彥還樂觀，給崔老爺理了理被子，還有心開玩笑：「您看，我倆個兄弟趕來了，您這幾年送我去讀書的銀子沒白花吧？看看我給您找的婿，看看我的朋友，是不是比您其他兒子強多了！」

崔老爺的眼睛拚命眨，眼角都了。

程卿猜想這不是，應該是想挑起來打崔彥，偏偏不了，把崔老爺給急壞了。

程卿本來心沉重的，被崔彥這樣一搞，也略有放鬆：「行了，你不要刻意安我和周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吧，我看崔伯父這癥狀像中風，你的真是摔斷的？你和崔伯父一個生病一個傷，現在整個崔家應該就是崔鵬在話事了！」

崔太太提到這事兒就要哭，把崔鵬罵個臭死，說崔鵬是狼子野心，預謀已久要奪取掌家權。

崔彥都被崔太太哭的頭疼。

「母親，您去看看父親的葯煎好沒有，您要不看著，大哥讓人在葯裡手腳怎麼辦？」

崔太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風風火火衝出去，守著下人煎藥了。

屋裡總算是清靜了。

崔彥請程卿和周恆坐下，一隻手搭在自己那條斷上，不見了剛才的戲謔，隻剩下沉：

「這事兒是五娘和周恆的婚事鬧起來的，當然這也隻是個引子，隻為一樁婚事，崔鵬不會撕破臉。隻能說矛盾是早就有的，我爹一廂願要改變崔家的門楣，指我科舉仕，其他庶出的兄弟們接管崔家生意，做我的左右臂膀，可架不住人家不想當臂膀，而是想當崔家的話事人。」

現在想想，不管是他還是他爹，都天真的。

崔老爺覺得自己對庶出的子們也夠好了，孩子生的多，也沒把誰著冷著。庶出嫁的嫁妝也厚，庶子們跟著他一起管崔家生意，銀錢上也從來沒過虧待。

嫡庶本來就有區別，朝廷都有律法，家業是有嫡傳嫡，無嫡才傳長，崔老爺也是這樣做的，崔彥從小這種教育，更覺得崔家一切都該屬於他……可崔老爺沒問過庶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