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皓見到程卿，是非來不可。

自從在莊子上被程卿撞見，程小姐就再也沒去過鄉下田莊，紀皓自然也沒有機會見到心上人。

紀皓好不容易等到了中秋文會，果然等來了程卿。

向伯公紀老尚書告罪一聲，紀皓就匆匆走過來。

紀老尚書老眼昏花，沒看清程卿，還問旁人那是誰。

「是程卿，去年的案首，連中了小三元的那個。」

「原來是他，老朽聽過，好好好，他們年輕人正該多親近一下。」

天下的長輩都喜歡自家孩子和學霸做朋友，紀老尚書也不免俗，程卿就是當之無愧的學霸，而且和紀皓倆人都是秀才，平等來往，誰也不必瞧不起誰！

老尚書不僅是上說，還要往程卿方向走去。

他一，他邊一群年輕人也嘩嘩挪，大家把程卿團團圍住，紀皓剛和程卿寒暄完，還來不及把話題拐到大娘子上。

程卿也是如此，本想給紀皓一個機會，問一問兼祧的事是真是假，聽聽紀皓的解釋。

結果嘩啦啦跑來這麼一群人，還問什麼？

紀老尚書十分和藹，古稀之年添了耳背眼花的病，一丈以還能勉強認個人影，一丈外，連是男是都不好分辨。到了他這歲數輩分，說話已經是無所顧忌，有什麼話都是直說，和程卿不過才說幾句話，就問程卿可有定親：

「……老朽家中有一孫，溫良恭順，可配程小郎君。」

老尚書，您老說真的？

紀皓都傻眼了。

程卿也有點卡殼。

何老員外要嫁孫給是有跡可循，紀老尚書這又是鬧哪一齣啊？竟這麼隨便就要嫁孫，真是像司墨打聽的那樣，紀家孫輩的小娘子太多了，紀老尚書遇到合適的就趕抓一個去當孫婿？

何老員外眼裡要噴火。

那火氣不知是沖著老眼昏花的紀老尚書，還是沖著程卿。

好在程卿很快回過神來，直言謝絕了：

「多謝老尚書厚，不過程卿已有了心儀之人，沒有福分做您的孫婿。」

周圍的年輕書生們看著程卿，頗有不平。

若不是連中小三元有個案首名頭，紀老尚書哪能瞧得上程卿呀。

不如他們拔，不如他們玉樹臨風。

可程卿偏偏還拒絕了紀老尚書的垂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強扭的瓜不甜，紀老尚書說了句可惜就把此事丟開了。

何老員外這下心裡比較舒服了——程卿這小子還忠的，用同樣的理由拒絕了他，也拒絕了紀老尚書，可見不是孫婉娘不好，換了別人程卿也不會同意！

紀皓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程卿單獨說話，終於問到了大娘子。

程卿態度很是冷淡：「紀公子請自重，被外人聽去，還以為家姐和你有什麼首尾。」

紀皓傻眼。

所以真的不是他疑神疑鬼，他見不到程小姐，是因為未來小舅子反對？

為什麼反對啊。

他已說了鄉試後會上門提親，上次在田莊，程卿也沒拒絕，紀皓以為他和未來小舅子已經有了默契。

紀皓靈一閃，或許程卿是嫌他上門求親的時間拖得太久？

「紀某對程小姐的心意絕無半點虛假，我明日就回府城向父母稟明此事，請人到貴府提親！」

是他想的差了。

可以先定下名分，以安程家之心，明年鄉試後再迎娶程小姐嘛！

紀皓自說自話，也不管程卿有沒有答應，難掩興的走了——紀老尚書不顧年邁衰來文會麵，紀皓也不能離開伯公邊太久。

崔彥已經滿場溜達一圈回來，剛好瞧見紀皓離開。

「這個姓紀的還敢往你邊湊，難道你沒把話給他說明白？」

程卿奇怪看他，「我為什麼要去當這個惡人，我說不行，他覺得是我棒打鴛鴦，等他自己回家撞個頭破流不是好麼！」

「……！」

真狠，真夠狠啊，崔彥都有點可憐紀皓了。

兼祧兩房並不是錯，紀家的特殊況擺著，大房就是生不齣兒子有什麼辦法。

但兼祧兩房，娶兩房妻子，議親時隻敢往下挑。

高門嫁低頭娶媳，尋常人家挑兒媳婦往往會略低自家一等，那要給兼祧兩房的男子挑妻子，就不僅是略低一等的問題了，而是要低很多！

紀皓本來和大娘子是門當戶對，兩個人結親剛剛好。

他這按照禮法要娶兩個妻子，和程卿家門楣相仿的人家，瘋了才把兒嫁過去。嫁給別人頂多是丈夫納小妾，正妻對小妾有天然製，嫁給兼祧之人，平白要忍丈夫被分兩份，一半屬於自己，另一半屬於別人，兩邊都是名正言順，誰誰？

紀家若真要讓紀皓兼祧兩房，就絕對不敢來程卿家提親。

提親時瞞不說，那騙婚。

以後事發了，程家可以上衙門告紀家騙婚，府依律多半要判個婚姻無效。

提親時若不瞞……對不起，當場被拒是常態好麼！紀皓要兼祧兩房，妻子就要往門戶低的人家去找，人家隻圖兒高嫁，不在乎紀皓娶兩房妻子。

程卿是這樣想的，萬不料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覺得自家門檻不低，紀家不這樣想。

紀皓第二天就跟著紀老尚書回了府城，說自己要娶妻。

紀家兩房都炸開了鍋。

這是哪跟哪呀！

送他去鄉下別苑靜心讀書，距離明年鄉試還有一年呢，怎麼忽然開了竅？

紀家擔心紀皓是在鄉下被哪個不要臉的勾壞了，一問之下卻是想娶程家兒。

「就那程知遠的兒？南儀程氏的家風不錯。」

「是屬程氏二房，不對，也是早就分家單過了。」

「他家好像隻有一個兒子。」

一說起程卿家，紀家好幾人都聽過，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

程卿覺得自家門檻不低，在紀家人眼裡，家與二房不睦，自己分開單過，不巧程知遠又死了，留下三個兒和程卿一個獨子。

這算什麼好姻親？

幸好程知遠還為獨子掙下了蔭襲的恩典，程卿也很能讀書，『小三元』這個名頭，在紀家眼裡也比較值錢——有程卿這麼個小舅子，那程家小娘子，嫁給紀皓倒也合適。

紀老尚書力不濟，坐在太師椅上就想打盹兒，說話也含糊：

「原想家裡適婚的，不拘六娘還是八娘哪一個嫁那程卿都行，皓哥要娶他姐姐，倒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