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瑁關心的是孟懷謹的近況，程卿隨意說了幾句，也是報喜不報憂。

去年中狀元翰林，今年就撰升了從五品的侍講學士，孟懷謹聖眷在，引得程瑁這些還未參加鄉試的秀才們艷羨。

年輕人啊太天真了，哪裡能想象孟懷謹要麵臨的困境呢。

不說場傾軋和聖心善變，就是那狗世子蕭雲庭也仿如粘極佳的牛皮糖，孟懷謹想甩都不容易！

程卿打住話頭，又說起程瑁等人剛才的開明大義：

「瑁堂兄，你們剛才齊刷刷趕來為五叔爺助陣，可真讓我大吃一驚！」

程瑁哈哈大笑，「小郎，難道隻有你最開明，我們都是一群蠢人迂人不？皇帝都封了蓉姑姑做平縣主，蓉姑姑有這樣的忠勇，就配程氏祭祀的香火……我們都有這想法，不過能湊到一起趕來，還要多虧了程珪有決斷，他說法不責眾，就算族裡不聽我們的話，也不能把我們捉住打一頓！」

程瑁等人眼裡，肯定沒有絕對的男平等。

他們隻為程蓉說話，卻不提讓程氏別的未嫁也能葬祖墳，是因為皇帝為這醜聞扯的遮布理由找的好，說程蓉是救駕後傷重不治而亡，程蓉死後也能被世人贊一聲「忠勇」。

程氏出了這樣忠勇的子，程瑁等讀聖賢書的年輕人肯定推崇。

而且程珩他爹說縣主不如公主尊貴，那也是換概念，皇家公主多纔不值錢，換了普通人家，出個縣主是天難地難。

程氏族有憑夫借子封的誥命夫人，卻沒有像程蓉這樣憑自己得朝廷嘉獎的子，從這點來說程蓉是獨一無二的。

至於其他未嫁早喪的該不該有和程蓉同等的待遇，千百年來的男尊卑的傳統哪是那麼容易破除的！

程卿暫時也不願深聊此事，聽了程瑁不居功讚揚程珪，程卿也向程珪道謝。

程珪隻說了一句「那也是我姑姑」就沒有多言語了。

程珪帶著人闖議事廳為程蓉說話的事傳回二房，鍾氏都不敢信兒子敢做這種事，程珪的，可沒有這樣鋒芒畢啊！

鍾氏又驚又喜，朱老夫人鬱悶到想厥倒。

「那孩子莫不是傻了，胳膊肘往外拐，忘了五房那老匹夫欺二房的事了？他怎能為五房說話！出這個頭與他有什麼好，程蓉葬祖墳壞了風水運道，害得還不是——」

「母親！」

鍾氏聲音尖利，「您別這樣說珪哥。」

鍾氏現在才發現婆母豈止是左，簡直是毫無見識的愚婦！

這件事的重點是程蓉葬不葬祖墳嗎？

不，對鍾氏來說是兒子程珪敢站出來，敢領頭為程蓉說話，反駁族裡的長輩們。

趴趴的男孩子有什麼出息，珪哥敢出這個頭，又說的那般有道理，這樣有勇有謀的兒子竟是生的，鍾氏焉能不喜，焉能不傲！

歡喜到眉都在放，竟也不管婆母朱老夫人是否高興，著帕子就走了。

朱老夫人在房裡愣了半晌：

孫子糊塗也罷了，竟連兒媳都敢大聲反駁自己，這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

……

大房的想法和朱老夫人差不多，日子過得沒勁兒！

五老爺以強勢的態度要把程蓉葬祖墳，族裡商議一番，竟然妥協了。

這對大房來說可不是個好訊息。

五老爺以一己之力和全族對抗，五老爺贏了，這說明五老爺的『族長』之位穩得很呢。而且這件不符合規矩的事，族裡的年輕一輩差不多都支援五老爺，這點更大房絕。

這個什麼事兒啊！

除了大房和二房，別的房頭既然已同意，就再不會反對。程蓉的棺柩擇了一個日子葬了程氏的祖墳，這是程氏百年來祖墳第一次接納未嫁早喪之。

五老爺是程氏族長，程蓉又有縣主封號，這場白事辦的極為熱鬧。

程卿在五房看到了何婉。

穿一爽利的素，跟在何老員外後，沒戴帷幔，通的氣質乾乾淨淨，瞧見程卿，還輕輕點頭打了招呼，也不臉紅了。

程卿覺得自己跑了一趟京城，連何婉的變化都不小。

看何老員外和何婉進去了，程卿才小聲問司硯：「如今縣裡可還有人議論何小姐落水的事？」

要是有，就把程珩和紅娘子的八卦翻出來講講，迴圈利用這種事，程卿做起來很練。

司硯先是搖頭又點頭，程卿就看不懂了：

「你這什麼意思，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司硯冷不防放了個大料：「爺，如今縣裡人議論何家小姐，說的卻不是何小姐去年落水被救的事，而是何小姐接管了何老員外名下的織坊……就是理壞緞子給您的那個織坊！」

和接管織坊比起來，去年的落水被救早就沒人說了！

大家現在議論何小姐不守閨譽拋頭麵，又說何老員外怕不是患了老年癡病。

老員外是不想讓孫嫁人了吧？

何婉這樣一拋頭麵，上門提親的青年才俊一個都沒有了！

司硯把程卿離開南儀縣這段時間，何家發生的事大致都講了一遍，還以為程卿會替何老員外和何小姐發愁，哪知程卿居然聽笑了——

小祖宗爺呀，這有什麼好笑的呀？

難道您和何家的分是假的麼！

司硯懷疑程卿沒聽清楚，又強調了一遍：

「為著何小姐接管織坊的事，何小姐的叔叔們都回南儀鬧過，說家裡不缺銀子使，他們在生意夥伴麵前丟不起這人，不許何小姐拋頭麵。何小姐的嬸嬸們則勸在家待嫁，學紅學戒，等著們給介紹個夫郎，何家老宅三天兩頭就要演一場，這些事哪裡瞞得過街坊們，何家真是天天都有熱鬧看，若不是蓉……縣主的棺柩被迎回，縣裡肯定還在說何小姐。」

何婉被從八卦中心拯救，還是因為程蓉要葬程氏祖墳的事，更縣裡人意外。

程卿越聽越樂，等司硯說完，沒忍住笑出了聲。

「不錯，不錯，真好！」

「爺，哪裡好啦？」

「何家人不許何小姐拋頭麵管織坊，縣裡人議論說不守閨譽，你看何小姐有沒有聽他們的？」

司硯一愣。

那肯定是沒聽哈。

若是聽了，何小姐此時應該在何府躲醜了，今天不會出門。

程卿挑眉：「何小姐沒聽別人的閑言碎語，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生活，這麼值得高興的事，你家爺為何不能笑？」

小婉娘可以呀，程卿驚訝之餘，更多是為何婉覺高興……程卿還有點莫名的小驕傲，也不知因何而起！